蠟筆小新

蠟筆小新

在printer搏鬥了整整三天,我實在忍無可忍,決定溜到戲院去看《蠟筆小新》。讀者一定想問:Daisy,你又去printer?不錯,我的而且確又去printer。如果我死後要落地獄,大概還是會在printer。

我一直很想知道,《蠟筆小新之烤肉反擊戰》如何「激你唔親,笑到埋身」。入到電影院,才發現幾乎所有觀眾都是小孩子。我買了一大杯可樂和爆谷,在孩子堆中大吃大喝起來。

小新一出場就在懶洋洋的騷肚腩,那副無賴相不禁讓我想起我的上司Eric。小新一家正在吃早餐的時候,竟無端端殺出一個黑幫首領,迫令他們一家交出「那東西」。在根本不知道「那東西」是什麼的情況下,他們自然什麼都交不出來。於是,黑幫向小新一家展開追殺,一家人亦拚命還擊,排除萬難,只為可以在晚上趕及回家吃烤肉。那份追求美食的執著,很Bobos。不說別的,就說那麼徹頭徹尾ridiculous的故事,就已夠令人痛快!

跑呀跑,小新終於被黑幫中一名女孩擒住了!他卻仍有心情去偷看女孩的裙底,高聲呼喊「白色under姐姐!」。女孩的手一縮,小新即趁機逃之夭夭。各位,這就叫problem-solving,絕處逢生。又一次證明,成功的人多多少少有點無賴的特徵。

《蠟筆小新》就是這麼一套富於哲學性的電影,當中的所有人物都善於把一切複雜的事情簡單化,不愧為我Daisy最favourite的卡通。劉翔退出比賽後,全世界圍著他指指點點,喧喧嚷嚷,我想還不如請他看看《蠟筆小新》。從他第一次獲得勝利那天開始,劉翔這個人已在世上消失,取而代之是一個民族英雄。Come on,跑步本來是一件單純不過的事,目標只有一個「快」字,卻偏偏要將跑步看成國仇家恨。中國人,何必那麼沉重?

另一個例子是程菲。她的技術本來足以讓她擲下跳馬金牌,她卻在第二跳失手,原因正是如她所言:「擲下跳馬金牌變成了我的責任。」程菲給我的印象很深,因為她從未在比賽場上笑過。她很努力,卻沒有enjoy運動,最終輸了給自己的心理包袱。要贏人先要贏自己。中國女排重視每一個隊員的自我突破,輸波不能輸人,輸人不能輸陣。劉翔與程菲都應該看看《蠟筆小新》。他拚命向前衝,只為回家吃烤肉。

個半小時後,我心情愉快地步出戲院,大笑一場後感覺就像做完spa那樣舒暢,只是又得繼續回到printer那人間地獄,總教人感到很不是味兒。忽然想起Winston Churchhill說過:「If you are going through hell, keep going.」講到咁grand,其實還不是叫你死頂!想著想著,不禁令我懷念起小新那種problem-solving。(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 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

抵玩溫泉七日遊

抵玩溫泉七日遊

一個女人突然變得容光煥發,是一件很可疑的事。若不是打了羊胎素,恐怕就只有「墮入愛河」這個可能。但當一個女人逐漸年長而變得不再天真及傻,要她「失足墮河」又談何容易?要愛上一個人,有時需要五百度近視或兩支威士忌,偏偏當你的酒量愈來愈好,要喝醉就更不容易了。

正因如此,當Katie從日本旅行回來,我們一班女同事都禁不住竊竊私語,討論她今趟究竟花了多少錢在羊胎素身上。Katie這個人我很清楚,就算她不是已經三十歲,以她那種超級cynical的性格,要她「失足墮河」都可謂難過登天。我知你一定想說:「Daisy,你竟然話人cynical,豈不五十步笑百步?」這就叫一山還有一山高。由交易廣場往遮打大廈那段天橋的路程不過一分鐘,Katie有本事順手拈來十個八個男人大肆批評。雖然那班路人甲也怪可憐的,但我不得不承認,聽她批評男人是一件無比痛快的事。無論有道理還是橫蠻無理,她都罵得如此振振有詞,那麼擲地有聲,連我Daisy也自愧不如。

究竟Katie在日本做過什麼,成了當日辦公室最熱的話題,並早在太子大廈的Sevva訂了位食lunch,好讓大家盡情地說個夠。其實Sevva的食物根本不好吃,但大家都說一定要去那種貴夾唔飽又唔好食的餐廳,才像一個女律師。Well,反正那天我們所關心的只有Katie的日本之旅,隨便吃什麼都無所謂吧。

「先讓我們猜猜。Katie你今次去日本,肯定有人伴遊呀!快說,是哪家的伴遊有本事把你逗得如此心花怒放?」我搶先發問。

Katie的嘴角立即浮出一個詭秘的微笑,白痴都看得出那不是一個「墮入愛河」的人臉上可見的甜蜜笑容。

「不錯,是有個伴遊……」她邊說,邊斯斯然地搖動手上那杯紅酒,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他是我的小桂子。」

「What?K姐,你好搞唔搞,走去搞太監?」Tina忍不住喊道。我倒是明白Katie的意思,便好意奉勸她說:「我不懂中國歷史,但也知道很多太監都很鹹濕。」

「那當然啦,難道天下間會有不吃魚的貓?」在這裡要先介紹一下,小桂子是Katie最近搭上的investment banker。雖然他本身已有女朋友,但當Katie主動邀他同遊日本,他還是一邊淌著鼻血一邊答應。

「一聽到話一齊沉溫泉就興奮得要死!你以為那是公眾泳池?稍為有常識的都知道日本的溫泉是男女分開的。」

Tina以一副過來人的姿態說道:「世上只有兩種 investment bankers,第一種是很早便結了婚,第二種是一把年紀還不結婚,但兩者都一樣爛滾。」

「男律師也一樣爛滾嗎?」Emma是我們當中比較心地善良的一個,也是最有可能遭騙財騙色的一個。

「當然不。男律師哪有這麼多錢?沒錢的男人,有什麼資格學人去滾?最巴閉還不是去『三沙一水』。」我說罷淺淺的酌一口紅酒,然後開始品嚐那片小小的Foie gras。

Katie那位小桂子是 i bank的VP,這令他免強夠資格跟K姐到日本把臂同遊。整整五天,兩人居然同住一間房!「嘩,你好大膽呀!難道就不怕他突然狂性大發,霸王硬上弓嗎?」Emma肉緊地問。「哼,有什麼好怕?我還天天穿著吊帶衫在他面前走來走去。他忍了整個星期,終於按捺不住……」

我們聽得呱呱大叫,紛紛問道:「他怎麼了?」

「他伸手過來……幫我按摩。」

「Oh my god!他有沒有乘機抽水?」我們七嘴八舌,好不興奮。

「我寧願他有,那至少還令他像個男人。」Katie搖頭嘆息。「我恨恨地瞪了一眼,他就怕得頭也不敢抬。看,有色心無色膽,終於淪為按摩男!人去滾佢去滾,滾得他那樣沒尊嚴,天下狗公的臉都給他丟光了。」我們為那小桂子的狼狽相笑得人仰馬翻,Tina還忍不住落井下石。「仲衰過做鴨,至少做鴨有錢收!」

只有Emma關切地問:「但我仍然覺得你跟他同房是太危險了!」

「Emma,所以我話你數口不夠精。有個傻佬跟你分擔一半酒店費用,附送免費按摩服務,何樂而不為?」

我們幾個女人乾了那瓶紅酒,就不打算再喝下去了。因為我們知道,無論喝多少我們都是無可救藥地清醒。 (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 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

親愛的,你回來了

親愛的,你回來了

不用開conference call的星期日早上,我無論如何都要在床上賴到中午才肯罷休。一個人住就有這個好處,我可以痛痛快快地睡覺,肆無忌憚地賴床,用不著看人面色。

那天早上我好夢正酣,門鈴突然響起。我猛然醒來,God,誰會這麼大膽於星期日早上按我的門鈴?不會是上門尋仇吧!我睡眼惺忪地爬起來開門,門外的人將我一把抱入懷裡。「Hi darling!」

我揉揉眼睛,一個英俊少年站在我跟前。「什麼時候回來?幹麼不早點通知?真討厭。」我嘴上埋怨,心裡卻暗自高興他終於回來了。

「沒見一段日子,你真是越發迷人了!」

「你這張油嘴可以留給你的女朋友們,於家姐則可免了。」

William剛步進我家便一個箭步奔向睡房,鑽進我那軟綿綿的被窩,笑瞇瞇的一臉幸福。「家姐,you know what?你弄的被窩,是全世界最舒服的。媽媽可沒有把這個本領遺傳給我。」

「這不用遺傳。只要弄張King size床,配上連卡佛買來的Yves Delorme linens就可以了。」

「家姐……」那小子不懷好意的笑著。「你一個人睡King size床,不寂寞嗎?」

「細佬,無論多少個人睡,床都一定要King size。一張床就像一條船,夜晚在夢海裡浮沉,船太小容易翻,船夠大才會睡得穩。」只有對這個弟弟,我才有這份傳授生活藝術的耐性。William比我小三年,中學開始就被送到英國讀boarding school。雖然見面不多,但我們的感情一直很好。

我從小學到中學唸的都是女校。說起來,我對男孩子的認識,絕大部分都來自弟弟。William三歲的時候,有次我見他靜靜的躲在露台老半天,便很好奇地從門後偷看,竟見他從褲襠裡掏出了他的小William,閉上眼睛,一臉陶醉。

「你在幹什麼?」

「嘻嘻……好得意,這東西好像在開花……」

那至今還是我聽過最優雅的形容詞──開花。弟弟自小對身體的好奇,也順理成章讓他在大學選修醫科。

「家姐,好肚餓。」那小子在被窩裡懶洋洋的喊著。

我拿來麵包,配olive oil和vinegar,再倒兩杯香檳,兩人一起在露台享受這頓簡單而美味的brunch。這時,我才好好的細看我的弟弟,發現一年沒見,他比上次見面時更有男人味了,輪廓越發分明而硬朗。但男人比女人遲熟得多,二十五歲人還像個大細路似的,並未洗脫那份稚氣。看著這個弟弟,我終於明白為何有那麼多闊太願意花一大筆錢去包隻年輕小鴨子,他們那種青春煥發,那種無牽無掛,那種少年不識愁知味的純真,教人忍不住想在他們的面豬仔上重重地扭一下。

「Hey,家姐,how’s it like to be a lawyer?」William一口乾了手上的香檳,微笑著問。那種輕輕懸掛在嘴角上的微笑,常常讓我想起一個人。

「Well, it’s not unbearable. And how’s it like to be a doctor?」

「I have always wanted to be a doctor. You know that.」講到做醫生,William總會突然收起平日的嬉皮笑臉。每次看到他對理想的執著,我都會有少少慚愧。舒舒服服地過日子向來是我最大的理想,除此以外,我實在想不起任何非做不可的事情。如果說,與bankers吵架、在printer通頂是我畢生的理想,我怕你睇我唔起。至於寫作,well,I sort of like it。但我寫作不過是為了搞搞爛gag,好讓大家於周末輕鬆一下而已。換句話說,我不會為了寫作而「奮鬥」,不會為了文學而「犧牲」,寫得不高興也就不會再寫。人生只是匆匆一瞬,為何要強迫自己去做不喜歡做的事?

我一生人最疼的就是這個弟弟。那天我心情好極了,輕輕鬆鬆的穿上T-shirt牛仔褲,把頭髮束成一條馬尾,便挽著William的手逛街去。不知在什麼時候,弟弟已經長到六尺高了,比我高出半個頭。他去年沒有回港,我特意帶他到最近才開業的Ovologue吃晚飯。千呼萬喚,香港終於把灣仔「和昌大押」這歷史建築改成餐廳,雖然這種玩意在上海遍地可尋,但我們總算有了個起步。

晚飯後,我們到樓上的The Pawn飲酒。竟然碰見我公司的「低胸裝皇后」Stella!我們用了千份之一秒來掃瞄彼此的男伴。她身邊帶著那一件教人慘不忍睹,見了我的寶貝弟弟,連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新男友嗎?怎麼不介紹我識?」

「Oh sure. This is William. William, this is Stella.」說罷,我發出一陣勝利的笑聲,牽著弟弟的手揚長而去。被人妒忌的感覺,真好。 (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 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

有咁耐風流,有咁耐折墮

有咁耐風流,有咁耐折墮

上星期六,我花了一整天去shopping。由IFC一直行到Landmark,再順便橫掃HarveyNichols,竟然一樣東西都看不上眼。慘就慘在我有錢!有錢又買不到心頭好的那種frustration,那種心癢難耐,那種胸有成竹地出發卻垂頭喪氣地回家的感覺,不是男人能夠明白的。

中環好細,這樣隨便逛一轉HarveyNichols就已經碰見三個女banker。星期六大家竟然有閒情去逛街,可想而知個市有幾差!最近投資銀行界開始吹起裁員風,幸好我們律師不用擔心,因為我們人工微薄,分到三個月花紅就算得上皇恩浩盪。炒幾個小律師,對公司的財政狀況也起不了什麼作用;尊貴的banker就不同了,花紅少過一年就即是迫你走,話你under-perform。炒一個VP可以幫公司慳一大筆,一命換全家,令banker在逆市中首當其衝。借用梁錦松當年的名言,就是「有咁耐風流,有咁耐折墮」。這句話也真夠涼薄!但我不是財政司司長,所以我可以講餐飽。

聽聞現在i bank裡人心惶惶。上星期在會議中才看見一個盛氣凌人的banker發表偉論,連他自己也想不到第二天就要執包袱。這種即時死亡的遊戲,很容易讓人心臟病發。雖說是賠足了錢,但在這樣的市況,要再找一份薪水相約的工談何容易?於是大家拚命開會,以製造繁忙的假象,weekend尤其要send一大堆電郵扮忙,企圖把自己包裝成公司裡不可或缺的一員。那幾個女banker居然還有心情去行HarveyNichols,真是不知死活!唉,說來已有好一陣子沒見過Philip了,不知個衰佬怎麼樣……他在ibank做VP,是最有可能被開刀的一群。Analyst人工低,炒了都於事無補,而且還要留幾個活口來幹粗活,MD個位又動不了,因此那些不高不低的就最易被人炒。聽說Philip那條team今年以來都未發過市,單單deal都臨門失準,肥肉去到嘴邊也要吐出來。如果可以幫到他就好了,但我不過是個小女子,又做得了什麼?還是繼續行街買衫吧。

行到女裝鞋部的時候,看見有個傻佬條條fing,百無聊賴地呆望著那些高跟鞋。當他轉過身來,我才認出這個傻佬就是Philip的老闆!看著他寂寞的身影,我忽然靈機一觸,想出了一條絕世好橋可以幫到Philip。我Daisy是個坐言起行的人,決定不買鞋了,直奔CaféLandmark,點了杯Espresso,然後打電話給師姐Bonnie。她比我大三、四年,想當年是Hong KongU的高材生,如今在law firm已經做到consultant了。

「Bonnie,廢話少講,有個筍盤益你。」

「筍盤?有你都留給自己,怎會輪到我?」

「那我打給Shirley好了。」

「Shirley怎麼行?她份人那麼cynical,男人都怕了她!」哼,你自己很好嗎?這個Bonnie自從七年前被人飛了之後,就一直未發過市。所以話,first honour有鬼用?賺了一大堆錢,難道留來老了裝平安鐘?

「Alright,Daisy,你就說說那個筍盤吧。」

「i bank的MD,未到四十,沒有老婆,沒有孩子。」

「樣子如何?」死蠢,好樣的話還會對你有興趣嗎?嫌三嫌四,也不想想自己經過三年又三年,早已晉身「中級中女」一族。條件好的男人不會揀你,條件差的你又看不起。Philip這位老闆雖然胖一點、矮一點和頭髮稀疏了一點,但總算有眼耳口鼻,而且做MD的年薪最少幾百萬,絕對付得起贍養費。最重要的是無老婆,無仔女,無手尾。我肯定Bonnie會用鉸剪腳箝住他的脖子,以免肥水流到別人田。欲拒還迎了一會兒,大家還是定好了見面的時間。

掛了線後,我忍不住陰陰嘴笑。事成了,Bonnie和那位男士固然是直接受惠,我把credit讓給Philip了,他的老闆自然就不好意思炒掉這位恩人,而我又可以成為Philip的賢內助。這簡直就是win-win-win-win situation,我Daisy真是個天才!現在唯一的問題是如何說服Philip,這倒令我有點傷腦筋。要靠女人可能會傷了他的自尊心,但在這種兵荒馬亂的時勢,他那種滿不在乎的樣子真把我急壞了!唉,做女人真難。(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 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

人在江湖

人在江湖

在一單deal之中,我Daisy最最最厭惡的就是談判。因此,當眼前這單deal終於簽妥收購協議,我幾乎感動得流下淚來,以為結束馬拉松式談判就可以逃離北京。豈料吃完慶功宴,客人竟還興致勃勃要去KTV,「女皇」不想得失這個大客,就一邊用陰力在我背上發功,一邊露出和藹可親的微笑。「去一陣啦,You will be fine!」見她的笑裡暗藏殺機,我就知道今次一定凶多吉少。

祖國自從崛起之後,連KTV都豪華過人,怪不得香港中國城要關門。整座大廈金碧輝煌,卡拉OK和桌球檯固然少不了,服務員在門口列隊歡迎,沿途不斷向你躹躬。接著,一隊北方佳麗在客人面前一字排開,任揀。她們為了中選,個個無所不用其極,擠眉弄眼,拋胸曬腿。我已經難受到了極點,那個民企阿叔還問我揀邊個好,Sick!你有權去滾,但沒有必要找我來見證吧!

選定佳麗以後,情況一下子就失控了。大陸客變身餓狼是預料中事,但我萬萬想不到,就連平日一本正經的同事Ronald,今天也得意忘形,在這個酒池肉林中急急脫下了好好先生的假面具。以後見到他都想嘔,還怎可能若無其事的與他共事?唉,今晚一定要洗眼。我忽然想起作家余華說過,現今的中國是空前放蕩的年代,說得不錯……God,怎麼我在這個時候還在想余華……

我和對家的女律師平日針鋒相對,今天卻相依為命。另一邊廂,「女皇」敬酒唱歌,揮灑自如,她甚至還可以在這人間地獄面不改容地高唱《甜蜜蜜》。別人不知道,還以為她才是媽媽生!有人向我塞了一杯威士忌,我聞了一下,臭到嘔,肯定又是祖國特產的假酒。我趁沒有注意,偷偷換了杯普洱。

李總一邊嘴嚼佳麗餵給他的水果,一邊不懷好意地對我和另一名女律師說:「看你們的樣子可悶透了,要不要我替你們找幾個鴨子?女人撐起半邊天嘛,不用害羞!哈哈哈……」到有人迫我唱《相思風雨中》,我實在忍無可忍,於是決定扮嘔,乘機逃離這鬼地方。

想不到剛剛步出房間,就被一個滿身醉氣的肥佬撞個正著。這變態佬向我撲過來,伸手想抓住我的肩膀,我本能反應用廣東話罵他。「死開啦,雞蟲。」同時一手把他推開。如果他再撲過來,我不用高跟鞋敲破他的頭皮,我不叫王迪詩。Dior的鞋跟造得非常堅固,我保證可以讓他頭破血流。

「在KTV的女人,難道還有好東西?裝什麼純情?」那傢伙在我背後罵著。

我呆住了,心裡感到無限委屈。我很想為自己辯護,卻不知該說什麼。他說得對,良家婦女又怎會來KTV?我堂堂一個千金小姐在這裡幹麼?為什麼做律師要做到如此折墮?想到這裡,我竟然開始眼濕濕。Jesus Christ,我究竟怎麼了?又不是第一天出來工作,怎會連這種小事都看不開?

房間裡隱隱傳來「女皇」的歌聲,她正在唱《月亮代表我的心》。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她可以賺年薪過千萬,而我不可以。那些錢,不是我賺的。(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 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

我寫作,就像打噴嚏

我寫作,就像打噴嚏

當我正在執筆寫這篇文章,我的第一本著作《蘭開夏道》,大概剛剛從印刷房裡跑出來。據天窗出版社所說,本文刊出當天(七月十九日),就是《蘭開夏道》送抵香港各大書店的日子。

我在blog宣布了出書的消息後,有讀者來信問會否舉辦簽名會。可以告訴大家,本人暫時沒這個打算,我又沒有興趣去選立法會議員,何必那麼高調?

我寫作,不過是當寫日記,喜歡寫什麼就寫什麼。這種完全不理會他人感受的寫作方式,是繼購物之後,另一精神排毒的良方。後來我知道,這個專欄亦滿足了許多男人窺探女性日記的慾望。

余光中說:「我寫作,是迫不得已,就像打噴嚏,卻平空噴出了彩霞,又像是咳嗽,不得不咳,索性咳成了音樂。我寫作,是為了鍊石補天。」Well,我當然不像余詩人「鍊石補天」那麼高層次,但對於我,寫作的確就像打噴嚏,是身體的自然反應,不能忍住不打。譬如說,那次我跟一個大學教授吃飯,埋單之時,他拿出那部palm按來按去,原來在計算我需夾多少錢!我不揭露他的節檢美德,又怎對得住千千萬萬個高級知識份子?又譬如說,「中環價值」在近年的保育潮流中成了箭靶,被指為沒有深度、唯利是圖、與人文價值相矛盾、是拆走天星與皇后的罪魁禍首……我Daisy若不出來捍衛一下,又怎對得住中環各位兄弟姊妹?

又有讀者問我出書的感想,這個問題很難答。以前出書好威,但現在阿豬阿狗都可以出書,浪費紙張,很不環保。今時今日出書,It’s just not cool anymore!講到做才女,就無謂跟周汶錡和Stephy去爭。如果曾特首都可以說民望是過眼雲煙,如果誠哥都可以說「富貴於我如浮雲」,那麼我這本「打噴嚏式」的小書,簡直就是浮過了都不會被注意到。

由我第一天寫「蘭開夏道」這個專欄開始,我Daisy就決定獻身娛樂事業。《信報》是一份很嚴肅的報紙,我卻一副嬉皮笑臉。我寧願搞笑,也不搞仁義道德。平心而論,世上誰有資格包辦所有人的幸福?所以我在文章裡,不過是從主觀的角度去記錄我對社會的洞察。我知道,我筆下的辦公室見聞有時的確誇張得令人難以置信。不過,最戲劇性的事往往發生在現實世界,而不是在電影裡。老實講,我第一年在law firm做trainee,也曾被辦公室裡千加百怪的人和事嚇得口目瞪呆,並且強烈質疑自己是否入了馬戲團,而不是律師行;但第二年已經見怪不怪;到了第三年,就開始在嘴角露出一個不屑的微笑。這大概是每一個中環人所必經的成長三部曲。

《蘭開夏道》一書除收錄了我過去一年刊於《信報》的專欄文章,還加入了從未公開發表的「蘭開夏道前傳」,透露了點點我的童年與少女生活,包括你和我都玩過的猜皇帝、何濟公、小皮球香蕉油,與及如何圍著電視,張口結舌地看著盧David變走尖沙咀鐘樓……當然還有我在DGS的校園生活。此外,這本書亦輯錄了一系列我所拍攝的照片,大家可從中感受到我的 Bobos 式生活。知道各位特別對 Philip 那傢伙感興趣,我就索性讓他自己出來說個夠,今次我破例讓他寫序,讓他沾沾自喜了好一陣子!

這是一本很好玩的書。(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 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

民企同胞,AIM歡迎你!

民企同胞,AIM歡迎你!

上文講到公司合夥人Eric因為要見倫敦金融城市長,正在努力尋找跟
市長搭訕的話題。我見英國的股市搞得有聲有色,便提議講倫敦的
AIM。

倫敦的Alternative Investment Market(AIM)不像在香港上市要整色整水,通通省去繁複的先決條件,不設上市公司的最低市值要求,也沒有公眾持股量的最低要求,甚至不需要過往的營業紀錄,令它成為全球中小型公司的主要融資市場之一。

我Daisy向來主張學習,或乾脆抄襲別人的長處,不要只一味抄祖國。其實,港交所去年曾經就創業板改革做過諮詢,但卻在市場普遍贊成的情況下,用一堆引人發笑的理由來否決了效法倫敦的模式。

先是說AIM以有知識、有資源的機構投資者為主,而香港的創業板玩家則多是散戶,不懂得保護自己。但我Daisy就覺得要保護散戶,最恰當的方式是教育,令他們明白投資AIM市場的風險,而不是乾脆否決設立AIM!再說,在香港設立了AIM後不就會吸引更多機構投資者嗎?這好比電影三級制,大字標題告訴你這部是三級片,明知自己血壓高就不要入場。難道我們要因為可能有血壓高者偷看三級片,就一刀切下令禁播?

港交所有個賺人熱淚的偉大信念:香港市場之所以有今時今日,全賴監管當局在上市申請和其後的交易作嚴格篩選,所以不應該設立在監管上風險甚大的AIM。但AIM市場是特別為發展中的中小企度身訂造的,定位本來就是一個高風險的市場嘛!這正正是整個計畫的selling point。沒有人說過要用AIM來取締主板市場,我們不過是要多開一條財路而已,否則香港遲早乾塘。

官府否決AIM的第三個垃圾理由,是指在香港投資於創業板公司,沒有任何像英政府所給予的廣泛稅務優惠,而香港政府亦不大可能在不久將來提供這些優惠,所以就斷定香港不能設立AIM。我想問一句:香港政府也沒有對在主板市場上市的公司提供稅務優惠,難道我們的主板市場就要關門大吉嗎?是否提供稅務優惠,與是否適合設立AIM市場根本就無關!看,這就是官府。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

大家都知在未來幾年,內地超大型企業來港上市的數目將會減少。在「先A後H」的政策下,中國企業在國際市場的集資款額亦會相對降低。那就是說,下一波來港上市的中國企業將是中小型的民營企業。繼在LV掃貨的自由行同胞後,這批民企將是港人新一批米飯班主,搞個AIM來招待祖國同胞,有什麼問題?

Eric 見完倫敦市長David Lewis,回來後好不風騷。「我早就說過市長會講AIM!」他在大班同事面前指手劃腳。若不是我提醒,他這人頭豬腦又怎可能想得到?「市長話,AIM 並不是好像外 界 所 指 會 令 市 場 質 素 下 滑 , 過 去 公 司 失 敗 率只不過 1%,比很多主板還要低啊。我就跟他說,yes,that’s right,我們香港一定要搞AIM……」

見Eric附和市長附和得這樣吃力,真替他辛苦。還是那個專帶客人唱卡拉OK、與bankers講鹹濕笑話的「律政鴨」比較可愛。
(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 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

抄英國會發達

抄英國會發達

到pantry沖咖啡,竟遇見正在低頭沉思的Eric。我以為自己眼花,因為認識他至今都未曾見他認真思考過,我的好奇心一下子被燃點起來。

「Hey,什麼事要你這樣大費心思?你老婆終於要跟你離婚嗎?還是上得山多終遇虎?」我邊問邊在Eric身邊坐下。

「我都想,可惜不是。倫敦市長下星期來香港,我收到請柬去luncheon。到時好多London firm的合夥人都會出現,我在想見到市長應該說些什麼。」

這傢伙的腦裡除了色情笑話便空空如也,現在竟然學人跟市長搭訕,what a joke!

「對了!Daisy你這麼博學,又是律政才女,一定可以幫我想到合適的話題。Daisy……」

「多謝了。于丹阿姨是才女,我不是。」說罷起身走人,豈料Eric死纏爛打,甚至寬免我下星期不用去北京,就勉為其難幫幫他吧。

「關於英國的話題,只怕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啊。」我呷一口咖啡,再慢慢說下去。「不說別的,就說我們香港的股票市場,就已經輸人家九條街。你這個年紀,一定比我清楚記得八十年代的英國,經濟真是差到不得了,淪落到要推什麼人頭稅,終於搞到暴動!但你看看今天的英國,十年不夠就將個股市搞得有聲有色,是什麼原因?還不是因為人家轉數快,懂得在主板市場外再多搞個AIM市場。」

「Oh yes!就講另類投資市場吧!Daisy你真是個才女。」

AIM即Alternative Investment Market。屈指一算,九五年以來已有足足二千五百家企業在倫敦AIM市場上市,令它成為全球中小型公司的主要融資市場之一。為何倫敦AIM會大受中小企業歡迎?因為那裡不像在香港上市要整色整水,婆婆媽媽。倫敦AIM没有繁複的先決條件,不設上市公司的最低市值要求,也沒有公眾持股量的最低要求,甚至不需要過往的營業紀錄。

那豈不是等於無掩雞籠,自出自入?非也。雖然倫敦的監管當局,不會直接參與審批AIM的上市申請,卻會交由倫敦証券交易所任命的Nominated Advisers來決定。當然,對於這些Nominated Advisers的職責和操守等要求,官府是有明文規定的。搞法例法規是英國佬的強項,你不用替他們擔心。

講開AIM我Daisy就好勞氣!香港明明什麼都是抄英國的,抄英國的法律,抄英國的斑馬線,連特首打煲呔都是抄前英國總領事,抄得風山水起,幹嗎今次不把這個美妙的AIM抄過來?其實港交所去年就創業板改革確實做過諮詢,但卻在市場普遍贊成的情況下,用一堆垃圾理由來否決了效法倫敦的模式。

第一個理由最引人發笑:官府話AIM是以機構投資者為主,它們擁有知識、有資源。相反,香港地會玩創業板公司股份的多是散戶,他們不懂得保護自己。Jesus Christ,竟連這等歪理都講得出口!For God’s sake,要保護散戶,最恰當的方式是透過教育宣傳,令他們明白投資AIM市場的風險,還有加強在AIM上市的公司的披露和監管要求,而不是乾脆否決設立AIM市場;這跟官府認為香港人沒有知識去選特首,又不懂得保護自己,於是大條道理否決普選有什麼分別?

現在趕住開conference call,下期再罵。
(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 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