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飛難過撲水

踏入秋天以後,蘭開夏道就開始有人吹saxophone。Frankly,我對這種樂器向來沒有好感,叭喇叭喇的吵死人。浪漫?You're kidding!我還打算報警。


我一邊為這噪音而生氣,一邊為買不到李傳韻獨奏會的門票,傷心了整整五秒鐘。李傳韻不是我最喜愛的小提琴家,但他今次為香港藝術節演出Paganini的《為何我心如止水》,還有二十四首無伴奏隨想曲,都是我Daisy的心頭好,而且都是李傳韻拉得特別好的曲目。Well,再出色的演奏家,都總有相對上的強項和弱點吧!正如我能寫出天花龍鳳的小說,也只能寫出亂七八糟的會議紀錄。

我對這場concert感興趣,還因為演奏的地點設在IFC五十五樓。我未試過在那兒聽音樂會,很想聽聽效果。外國有很多lounge都是不錯的recital hall,有mood,有feel,氣氛跟隆重的音樂廳完全不同。但講了這麼多廢話,我竟然買不到票!明年3月舉行的演奏會,11月初我就在門票公開發售之前訂票。Jesus,竟然賣個清光!香港人搶購古典音樂會的門票──你聽過未?

Paganini的《為何我心如止水》和二十四首無伴奏隨想曲,鼎鼎有名。他除了作曲,本身也是傑出的小提琴家,人稱「小提琴怪傑」。Paganini的手指離奇地長,在琴上飛簷走壁,能人所不能。有人說,那其實是一種病,叫「馬凡氏綜合症」,患者的四肢特別長。但正因為他有超長的手指,讓他發明了許多演奏小提琴的新技巧。聽Paganini,要聽他的想像力。在他的作品中,有模仿男女的呻吟聲,也有模仿動物的叫聲,都是小提琴奏出來的!幽默又有趣。若然他確患此病,這「馬凡氏綜合症」就是在音樂史上造就了一個愛因斯坦了。

除了音樂,Paganini還愛什麼?第一,賭;第二,女人。因為太爛滾的原故,這傢伙四十歲就染上梅毒,他治療的方法是狂抽鴉片。後來他索性到巴黎幹他的老本行,sorry,不是音樂,是開賭場。結果搞得一塌糊塗,千金散盡,惟有把一生珍藏的名貴樂器拍賣還債。我常不明白,是否非要搞到自己街才配做「藝術家」?

再談香港藝術節的其他節目。Baroque orchestra,必聽。根據以往經驗,藝術節請來的古樂團都很有水準。今年藝術節請來的Freiburg Baroque Orchestra將會演奏Haydn和Mozart,多令人期待!Baroque orchestra不止可以「聽」,還可以「看」,看他們所用的古樂器。譬如說,現代的cello底部有一根金屬抵住地面,但baroque時期的cello會省去那根金屬,令聲音更加清純。沒有那根end pin,整個琴就靠演奏者用雙腳夾住,腳一鬆,琴就會掉在地上。夾一、兩個鐘,肯定抽筋。可惜呢,並非每個古樂團都會執到正,採用最原汁原味的baroque cello啊。

事先聲明,要是閣下還未學懂欣賞古典音樂,一下子要聽baroque,恐怕開場五分鐘就要打呵欠。假如你基於結識異性或各種社交上的需要,必須扮有文化,藝術節也有一部《唐吉訶德》,由馬林斯基芭蕾舞團演出,一大棚人在台上騎馬揮劍,你應該沒那麼快呼呼大睡。

藝術節的話劇節目中,我最想看新加坡野米劇團演George Orwell的Animal Farm。新加坡人予人的印象是「政治小乖乖」,他們演的「政治鬧劇」,究竟是怎樣的呢?卻萬萬料不到,買藝術節的門票竟比抽新股還要難。Animal Farm的門票又賣光了!好失望啊……我好想看……

*            *              *

提起新加坡,上星期我才慷慨地跟各位分享了我和前度男友的重逢。我跟他在新加坡的「西九」聽了一場音樂會。那外形像榴槤的Esplanade文化藝術中心,有商場、餐廳、spa和表演場地。商場和餐廳就別提了,在香港隨便找個屋商場都比它大。但concert hall總算不錯。

那夜演奏的曲目剛巧有柴可夫斯基的Violin Concerto in D Major,what a surprise!那可是我最喜愛的小提琴協奏曲呢!在我最愛的一段,全體orchestra向上衝,把人世間的一切悲傷喜悅憤怒全豁出去!那種自由,恍如在天上飛……這樂曲給我的自由感覺,常讓我想起英國搖滾樂隊Suede那首Everything Will Flow。當然,我不認為會有人同意這兩首九唔搭八的歌有任何關係,大概還覺得我這想法很奇怪吧。我不需要別人認同,而且所謂「自由」,本來就存在於不同的形態之中,管他古典音樂、流行曲、粵曲還是山歌民謠,音樂送給人類最大的禮物,就是自由。

柴可夫斯基只花十一天就寫成這首協奏曲。那場首演被人罵到狗血淋頭,有樂評人批評這曲子「bad taste」,指它像「醉酒佬橫行的俄國盛宴」。今天,這樂曲被譽為音樂史上四大小提琴協奏曲之一。世上無知的人很多,當中有九成都當上「藝評人」。

但「柴記」的歌也有麻煩的地方。他為小提琴寫的樂曲出名超難,有人甚至大叫「It's not playable at all!」這是因為柴可夫斯基不大懂小提琴,他寫歌的時候,根本不知那在技術上能否被演奏出來。就算知,也話知你。但超難又如何?就是有人做到,而且做到完美。

我聽過最完美的版本,是Perlman的演奏。他四歲患小兒麻痹症,腿壞了,令他雙手很大、很發達,為他演奏小提琴帶來極大的便利。失去一份禮物,上天就會給你另一份禮物,這一點我從來沒有懷疑過。我想,人生的所謂「公平」,惟有從這個角度看才有意思。

聽歌有很多方法,在家裏對總譜來聽最過癮。用這個方法來聽Perlman,想找他一個瑕疵根本不可能。他演奏的柴可夫斯基小提琴協奏曲,一個一個音符像珍珠掉落盤。一首複雜艱深的曲子,竟被他奏得晶瑩剔透,完美得教人張口結舌!完美──這就是問題所在。這首歌要有遺憾才算真正「完美」啊!很奇怪吧?

我認為這首樂曲最精彩的版本,是Anne-Sophie Mutter少女時候的一場演奏──激情、莽撞、不拘小節,很有火。她把音樂由低往上推至高峰,把生命中的愛恨與期盼,全在那一瞬間迸發出來!接突然轉為溫柔……既迂迴,又直接,變化萬千。

我交替聽Perlman和Mutter兩個版本--一個大男人的演奏婉約精緻,一個大美人的演奏強勁粗獷,太有趣了!四十多歲的Mutter愈來愈漂亮,很多男人去她的演奏會,為的是看她穿一件tube dress。

另一個值得推薦的版本是Sarah Chang的演奏。她是一個天才,that's for sure。那麼艱澀的樂曲,別人演奏得滿頭大汗,她呢?輕舟已過萬重山。我喜歡她的輕描淡寫。但要數我最最喜愛的小提琴家,當然還是我的偶像Hilary Hahn!一個字──型。

再回到新加坡那場音樂會。小提琴家是芳齡廿二的Chloe Hanslip,不行。柴可夫斯基的Violin Concerto有很多快如閃電的句子,一快,就亂。來到艱澀的地方,Hanslip陣腳大亂,有好幾處甚至連音準也出現問題。坐我旁邊的小男孩每次聽到錯音,就掩嘴巴偷笑。錯到連小孩也聽得出,可見錯得好明顯!

至於Singapore Symphony Orchestra的演出,okay啦。中規中矩,略欠passion。世界頂尖的樂團,例如Berlin Philharmonic,手起弓落──第一個音已感動全場!樂團裏所有人變成一個人,千把聲音化成一把聲音,百川納為一海。怎不教人感動?(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似是故人來

自從中大校長劉遵義與張國榮外甥女麥嘉軒共譜戀曲,促成他倆邂逅的「經濟機遇委員會」,應該改名為「經濟艷遇委員會」。這委員會只開會五次,you see!有緣的話,五次就夠。我一年開會五百幾次,怎麼又不見我有什麼艷遇?真氣死人!


我樂見兩名委員在情路上開花結果,卻不知這委員會為經濟探討出了什麼。於是,我決定靠自己。大家都知我Daisy心繫家國,志在四方,為深入了解香港的競爭對手新加坡,我專程飛到獅城作實地考察,務求幫香港打出一條血路。You don't believe me?Fine fine,我承認,今次去新加坡除了幫香港刺探敵情,還順便去見一個朋友。要是你無論如何都要逼我供出這是什麼樣的一個「朋友」,well,alright,他是我的ex。So now,你滿意未?

對於Ivan,honestly,我早就已經沒有feel。若不是那天收到他的email,知道他如今在新加坡工作,我簡直連曾經有過這樣的一個ex都想不起來。當年我在London讀law,他讀時裝設計。我們在一個派對上認識,談了一場三個月的戀愛。That's all。分手以後,你有你生活,我有我忙碌,偶然也會通通電郵,每年講句「生日快樂」。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能夠跟我的前度男友,像謝賢和狄波拉那樣文明。

奇就奇在這些年來,竟沒再聽到Ivan交過什麼女友。事實上,我一直懷疑他「中途轉gay」!但我又不敢問他,我怕他的「中途轉gay」跟我有關。身為一個女人,若給我知道自己把一個男人由直變攣,叫我情何以堪?

那天工作至深夜,中環一片寂靜。11月了,竟下毛毛細雨。我在寒風中把衣領拉緊,這又濕又冷的天氣,不禁讓我想起倫敦。就在這時,blackberry傳來Ivan的電郵。「Hey......how's life?」我站在冷寂的干諾道中,不知怎的忽然有點感動。去看看他活得如何吧,我想。但我不會把那稱為「思念」,因為我的「思念」,從不用於一個我不愛或不再愛的男人。

*           *          *

飛機降落在新加坡樟宜機場。

我拖輕巧的行李箱來到入境大堂。Ivan遠遠就把我認出,什麼也沒說,只給我一個深深的擁抱。他接過我的行李,微笑看我。「看什麼?」我脫下墨鏡瞪他一眼,他竟然高興起來。「王迪詩,你真一點也沒變過!」也許是吧,我心想。他卻變了。拍拖的時候,他還是那個大無畏的黃毛小子。不過數年光景,他沉實了許多,連腳步都穩紮起來,只是眼神彷彿曾受過傷似的。這幾年,不知他經歷了什麼。

「三日兩夜的假期,遊新加坡剛好。」我笑嘻嘻地說,一邊登上Ivan的私家車。

「你多久沒來這裏了?」他開動引擎。

「嚴格來說,我從未來過新加坡,business trips不算數。你知道,我很怕悶。」新加坡給人的感覺總是很悶。但我要強調「悶」字沒有貶義,世上不知幾多人愛悶。難道人人都像我這樣一天到晚風花雪月,不讓我玩就生不如死?

汽車駛到Fullerton。這是把郵政局「活化」而成的古蹟酒店,座落在新加坡河畔,很有氣派。

曾蔭權剛去完新加坡的APEC峰會,我不打算像他那樣急不及待去「正文志記」嘗豬雜湯,我另有節目。

「知你愛看博物館,新加坡多得是呢!藏品雖不能跟歐洲相比,但有不少都很有心思。」Ivan說得不錯。新加坡的古蹟保育做得很好,很多博物館都是「活化」古蹟的產物。相比人家那座宏偉的National Museum of Singapore,香港的博物館只能算是鄉下佬的塗鴉。建於1887年,這座雪白的新古典派建築屹立在Stamford Road上,裏面更精彩,玻璃和金屬物料為古建築融入現代感,很有taste。

我心情很好,又到訪了位於Bras Basah Road的Singapore Art Musuem,又是「活化」古蹟而成的美術館,前身是喇沙修會創辦的St. Joseph Institution。奶白色的外牆、橘紅色的屋頂很窩心。兩層高的建築用來展覽當代藝術也許略嫌太小,但由於復修和改裝做得出色,那親密的空間感反而更吸引人,我第一眼就愛上這裏!很幸運剛巧遇上吳冠中的展覽,走累了,就在庭園中央的餐廳喝茶。

「真舒服啊……」我呷一口紅茶,閉上眼傾聽噴泉的潺潺流水。「這美術館,像個家,簡直想住進來。」

「Exactly!論博物館,新加坡比香港出色得多。」

「可不是嘛,連出名規行矩步的新加坡,都能夠辦出這麼有活力的博物館,可見人家的確很有發展藝術的誠意呀!」我說。「你看香港博物館的外觀、走廊、樓梯、空間,for God's sake,給它們一點生命力吧!永恆的灰色地毯、泥黃外牆,一看就知是公務員的傑作。我們的歷史博物館試過從巴黎借來藏品,搞個法國大革命專題展覽,fine!可惜我們的展館像籠屋,空心木板的間格像肥皂劇的臨時布景,一個字--cheap。樓底那麼低,人家會以為我們沒錢買鋼筋水泥。這樣小家的博物館,簡直令我感到羞恥。」

香港很小,新加坡更小。但在這「小」當中,新加坡在躍動。上海也在躍動。香港呢,大部分時間像一條死魚,一把冷水潑上去就給你「抽搐」一下,卻沒有「躍動」。這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剛剛相反,我王迪詩從來不放過任何一個認叻的機會,我巴不得香港威震全球。新加坡的政治模式不合香港,但人家的保育、規劃、創意等等,麻煩你班香港高官睜大雙眼看看。

「發展」是城市的唯一出路。兩個字講完──求變。若你問我,十年後的香港會變成怎樣?老實講,以目前的情況來說,我看不到十年後的香港會有什麼令人振奮的改變,是否會有令人震怒的改變則不得而知。

我們有個「經濟艷遇委員會」,oops,sorry,是「經濟機遇委員會」。新加坡也有,早香港七年就有。新加坡的經濟檢討委員會2002年就開始運作,由當時的副總理李顯龍領導,不是吹水了事,而是「翻看每一塊石頭」。這還未夠徹底,人家認真到再多搞一個「重造新加坡委員會」,由年輕一代的閣員牽頭組成,從文化、社會和政治等方面研究發展策略,從那時起展開經濟大轉型。建賭場、辦F1賽事,講多無謂,行動最實際。

晚上,Ivan和我到濱海灣畔的Esplanade聽了一場音樂會。那是新加坡的文化藝術區,兩個巨型「榴槤」地標晚上閃閃發亮,2002年就建好,我們的「西九」?蚊。我們在海濱酒吧,聽從露天劇院傳來的live jazz。

「話時話,我們當年為什麼會分手?」Ivan笑說,一邊搖手上的紅酒。

「Jesus!N年前的事我怎會記得?大概是你做了什麼惹我生氣吧!」

「Yeah probably!我記得你一天到晚都在生我的氣,你至今仍是我見過最任性的女孩。但那個時候,我是因為這樣才喜歡你的。這幾年你生活如何?」

「On the whole,我很高興我依然活。你呢?」Ivan沉默了一下,又振作起來。「兜兜轉轉,終於決定在新加坡開自己的studio。幾年來,這裏搞藝術創意的氣氛不錯。我也很高興我依然活。」他那微笑似曾相識,我彷彿又看到昔日那大無畏的黃毛小子。
海濱的摩天輪從天上摘來一把星星,在黑夜裏轉呀轉閃爍不停。我和Ivan一起喝紅酒,像謝賢和狄波拉。(撰文:王迪詩 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迪士尼的末日情懷

女人,既然愛起來可以很狂,絕起來自然也可以很絕。就看Joyce,跟那個已婚飛機師苦苦癡纏了一個世紀,有天突然click一聲想通了,竟然話散就散!她辭掉了航空公司的工作,把一頭長髮剪得極短,拜山的時候順便燒掉那狗公寫過的情詩。我早就警告過她,會寫情詩的男人可靠極都有限。Joyce問我還有什麼可以做,我想了一下,提議她來一趟碌柚葉spa。Jesus,她竟然認真到spa足一個星期!

說我迷信也好,老點也好,總而言之,it works。那為期一周的「碌柚葉spa」療程,成功重燃Joyce結識異性的慾火。最近有個weekend,她甚至一早把我吵醒,在電話裏大呼小叫。「Hey girl!Wake up!出去玩啦!」一聽她那亢奮中又帶點羞澀的聲音,我就可以肯定她已經瞄準了一頭獵物。

「小姐,你查清楚未?」我揉眼睛問道。

「查什麼?」

「當然是你的『獵物』呀!」睡眼惺忪的我依然非常清醒。「有沒有老婆?」

「絕對沒有!For sure!」

「有孩子嗎?做後母好濕滯。」

「No no no!他從未結過婚的!高高大大,樣子還不錯啊。By the way,他可是你的行家呀。」我差點笑到從床上掉下來。用用腦吧,要是中環有這樣的一個男律師,我Daisy早就用鉸剪腳箝住他的脖子!還會輪到你嗎?我對這種神棍的「性交轉運」騙局毫無興趣,繼續倒頭大睡。

「Daisy,please!你今次一定要幫我!」Joyce在電話裏苦苦哀求。「我跟他還未到可以單獨約會的階段,還是找你和他的朋友一起出去,比較自然。」真要命。兩個慾火焚身的人扮純情已經夠disgusting,還要加兩個「路人甲」來贈興!四個人面面相覷,曖昧又難堪,還有什麼浪漫的餘地?唉,我和Joyce畢竟姊妹一場,拒絕她又似乎太不近人情,但我可不能跟一些來歷不明的男人把臂同遊啊!

「他的朋友是何方神聖?」我試探道。

「Well,我聽Brian說,他這朋友的鋼琴彈得很棒,是個才子呢。」「哼,若會彈兩下鋼琴就算『才子』,那我豈不是李清照?」

「Daisy!」

「Okay,okay,我去換衫。」

*        *        *

我們跳上Brian那部Jaguar。雖然同是在中環上班的律師,但他做bankruptcy,跟我們做IPO的屬不同範疇,所以從未碰面。Well,就如Joyce說,Brian看來年輕有為,樣子還算不錯。這樣的「筍盤」,你信他獨身是你自己天真!我常勸各位姊妹多讀一點Descartes,凡事懷疑,就不會經常被男人欺騙了。

至於那個「拉琴很棒的才子」,名叫Leo。我不知他全名是否叫Leonardo,以便襯托他「藝術家」的氣質。我不喜歡他。為什麼?我討厭一個人不需要原因。

「你們想到哪裏去玩?」Brian問。

「去迪士尼吧。」我說。Joyce驚訝得擲下墨鏡大叫:「迪士尼?這可不像你啊!」我心想,笨蛋!這還不是為了你?試想一下,你可以和你的Brian同坐一隻「咖啡杯」,轉呀轉,總能轉出什麼來;也可以在過山車上扮驚,讓Brian做英雄安慰你。男人這種頭腦簡單的動物,送他一個當英雄的機會,他就開心到死,哪怕是何等幼稚低能的「英雄」!

於是,我們四個烏合之眾,浩浩蕩蕩往大嶼山進發。說起來,我從未去過香港迪士尼。香港迪士尼的形象太差,又是全球最小,會好玩得到哪裏去?但我今次猜錯了,去過才知原來香港迪士尼超好玩!我一踏進迪士尼的大門,就先被荔園昔日那股末日的情懷深深吸引。那時我還在念幼稚園,卻無法忘記荔園那大象的眼神是何等幽怨啊!

我們在迪士尼的大街上打橫行,你喜歡的話,躺在地上也不會遭人踏。那是周末正午,而樂園只有零零落落的遊人。上海將在浦東興建一個迪士尼,香港人嚇得呱呱大叫,怕被搶客。有什麼好怕?就算沒有上海迪士尼,香港這個本來都命不久矣呀。我們反而應感謝上海,他們也建一個,香港迪士尼才有了壽終正寢的藉口。失敗了,賴其他人心裏就舒暢啦。

大家都批評香港迪士尼很小,我卻認為「小」是它的最大優點。遊戲設施之間的距離極近,不知省卻多少腳骨力。不像外國的迪士尼,一望無際的行到腳軟。「咖啡杯!」我對Joyce打個眼色。我從未到過一個主題公園,在周末玩機動遊戲竟完全不用排隊。我一輩子最討厭等,等車、等出糧、等電話、等運到。如今竟然不用等,太幸福了!Joyce和Brian跳上一隻咖啡杯,我和藝術家另坐一隻。進展似乎不錯,他倆好像笑得很高興呢。我回過頭來,才發現藝術家也正對我笑!一個讓你討厭的人對你笑,會讓你更加討厭他。

「你喜歡聽什麼音樂?」藝術家問。

「Twins。」我板臉說。我有信心,這個答案可制止他跟我談Beethoven。他果然沒有跟我談Beethoven,他談他自己的大作!Jesus Christ!我簡直想「跳杯」!

經過咖啡杯一役,Joyce信心大增,決定再玩兩人一組的「困獸鬥」小飛象。我一想到又得被逼聽藝術家自我吹噓,就什麼興致都一掃而光。這個機動遊戲,我們只輪候了五分鐘。Brian扶Joyce登上一隻飛象,我和藝術家另坐一隻。小飛象開始往上升,然後不斷繞圈子。我準備關上耳朵,讓藝術家吹噓個夠。沒想到他竟默不作聲,好奇怪啊!我悄悄瞄了他一眼,見他緊握扶手,臉色發青,my goodness,原來他畏高!

小飛象停下來後,我提議再玩一次,Joyce求之不得,藝術家卻差點昏倒。他坐在椅上發呆,發達了!我可以自己坐一隻飛象。看周圍的樹木,心情一下子愉快起來。

我們坐上觀光火車,在幻想世界悠然地繞了一圈。「還以為迪士尼在周末必定擠滿『自由行』,想不到一點不擠,真舒服啊。」Joyce說。

「可不是?我最近才去過東京迪士尼,每個遊戲都得等上一個小時呀!」Brian和應。

「啊,你最近去過東京嗎?我也常到日本旅行,你有沒有去過……」Joyce就這樣順理成章地把話題混下去。今天日落之前,他倆大概已能取得「一同到日本旅行」的共識。但發展得這樣快,吃虧的總是女人。

我們到劇場看了《獅子王》的演出,水準竟出奇地高。戲服、燈光、音效、布景等等絕對屬專業水準。也許因為香港迪士尼一直給我的印象太差,我進來的時候本來就沒有期望,結果反而有點驚喜。

「巴斯光年星際歷險」這遊戲無人問津。That's great!又不用排隊了。聽說開幕初期,這是最受歡迎的遊戲,經常得輪候一、兩個小時。我和藝術家同坐一隻飛船,並肩用雷射槍掃低敵人。真是他媽的浪漫啊。
晚飯時間到了,卻發現好些餐廳早就關門。那時,樂園比白天更冷清了。我們還是決定待會返回市區往稻菊吃日本菜。臨走前在迪士尼看了一場煙花。真漂亮!煙花劃破長空,在黑夜裏綻出一朵又一朵七彩艷霞。我看Joyce和Brian並肩站的背影,同時看這兩個相愛的人等候進入天堂,或墮進地獄。「走吧!」我跟他們說。我要在最後一朵煙花消逝之前離開。(撰文:王迪詩 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求醫記

早陣子工作太忙,沒時間做運動,最近終於能夠抽點時間跑步。一天晚上,我換上運動裝,束起馬尾,由蘭開夏道開始,沿喇沙利道一直跑到浸會大學,繞一個圈再跑到劍橋道。不覺間,天氣已變得這樣清涼了。

我邊跑邊聽iPod。晚上跑步,我不會像白天那樣聽Radiohead或Suede的搖滾樂。秋天晚上,最適合聽Bach的Cello Suite No.5。這首樂曲曾被改編為給小提琴演奏的樂曲,我一拉這曲子,就感到身處的海嘯一下子變成一個湖。假如沒有Bach,這個世界一定會很可怕啊。

在這個清爽的夜晚,我在音樂下隨心地跑,偶爾欣賞一下天上皎潔的月色。我禁不住陰陰嘴笑……做人做到我這樣子,夫復何求?因為心情太好,竟一點沒感到累,不知不覺跑了接近一個小時。

次日起床,Jesus,怎麼像給人揍了一頓似的?肌肉酸痛死了!一定是昨晚跑步太過興奮,久未鍛煉一下子跑得太久,熱身亦不足夠。唉,要是今天不用上班就太好了……Come on, Daisy!你是一個專業的律師!我這樣告訴自己。每有什麼厭惡性的事,我就會歸咎於「我是一個專業的律師」。It doesn't make sense, I know. 但在這個不可理喻的世界,太過make sense往往是一種悲劇。

回到公司,我在pantry用咖啡機磨碎了一匙flax seed,伴溫水喝下。若不加強自己的抵抗力,又怎能在這瘋狂的世界生存?

上司Eric剛巧路過。「那是什麼?」他指我的flax seed問,然後未等我回答,便大匙大匙的加進自己的咖啡裏,一飲而盡。這傢伙真是從不執輸!「Eric,這東西生吃過量會中毒的。」我淡淡的說。他從丹田發出笑聲來。「中毒?你當我是三歲細路嗎?」「我沒騙你。亞麻籽有Omega 3,對身體很有益的。但生吃過量就會中毒。」Eric半信半疑,面青青的回到自己的房間。我沒撒謊,生吃過量亞麻籽的確會中毒。我只是沒告訴他,研究顯示生吃三十匙才會中毒,且亞麻籽表面有層硬殼,必須磨成粉才能吸收當中的營養呀,笨蛋。

我的秘書Selina進來弄燕麥片,見了我即喊道:「我懷疑Keith得了躁狂症!」那刻意壓低的聲線裏掩不住發現新大陸的亢奮。

「不用懷疑。我百分之三百肯定。」我邊說邊揉右邊膝蓋,劇烈運動的後遺症開始浮現出來。「早幾日開會,Keith突然用力往上一拍,還用字正腔圓的粗口問候那個i banker的娘親!Good gracious,被他罵的可是一個中資投行的MD呀!敝公司上上下下連家眷在內,幾百條人命在喝bankers的奶水,那傢伙若不是神經失常,怎會問候人家的娘親?」「你的腳怎麼了?」Selina竟然關心起我的腳來。「我家附近有間跌打醫館,門面好光鮮呀,想必靠得住。要不要去看一下?」

         *          *          *

我這輩子看過一次跌打。小學二年級,我到學校的tuck shop排隊買維他奶,跟在我背後的肥妹突然絆倒,失去平衡,龐大的身軀往前一仆,站在她前面的我當場被泰山壓頂。我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手怪麻的,又繼續買維他奶。待放學的時候,我的手已腫起一大片了。

我爸是個運動癡,弄傷手腳是等閒事。他不愛看西醫,經常找跌打醫師治療手腳傷患,這次自然也帶自己的女兒到跌打醫館。到我死那天,我也會記得那女醫師的模樣。一個五十來歲,小眼大嘴的胖子。我一見胖子,就暗暗叫了聲shit。她檢查了我的手,很權威地說:「這手骹,移位了。」接下來發生了本世紀最恐怖的事,她竟然打算用暴力把我的手骹移回原位!我一臉慘慼問:「不用麻醉藥嗎?」她找人把我按住。「不要亂動!痛一下就好了。」然後繼續使用暴力。我踢腳掙扎尖叫:「爸爸!It doesn't make sense!救我──」接,我聽到有什麼在我身體內「卡」的一聲,那彷彿從詭異的虛無裏隱隱傳來的「卡」一聲,我像被雷電擊中一樣,眼前一黑。我軟癱在椅子上,覺得自己剛經歷了一場浩劫。

「現在不是好了嗎?」我爸還說風涼話。那次,我三日三夜不睬他。

我相信中國醫學,但不相信中國人。我本來完全沒有看跌打的念頭,但今次給Selina一說,我的好奇心竟突然澎湃起來,很有興趣看看現在的跌打醫師,跟我小時候看過的是否一個模樣。再說,我今次不過是肌肉問題,怎麼說也不可能搞出小時候的「浩劫」吧!

Selina沒說錯。那跌打醫館的門面的確光鮮,中式木家具配牆上的銅板畫,再跟桌上那《崖上的波兒》公仔一clash,甚至產生了一種古典與現代藝術fusion的味道。我向來以貌取人,便昂首闊步推門進去。

一個穿人字拖的阿伯正全神貫注鑽研馬經,見了我像看見外星人,從椅上猛的跳起,丟下馬經,殷勤迎上。

「我找跌打師傅。」我四處張望。

「弄傷哪裏?坐下讓我看看。」他說。

我再看眼前這個阿伯,那件底衫微微發黃,禿剩幾條毛的頭頂正在反光。中計了。說時遲那時快,阿伯在閃電間已擺出一個陣,矮啦、聽筒啦、藥包啦。現在一走了之會否太沒禮貌?我相信,假如有天我被人打劫,我依然會憂慮身上給劫去的錢不夠多,太沒禮貌。

「我有一陣子沒運動,昨天一下子跑了一小時,熱身也不夠,如今右邊膝蓋輕微有點酸。」「先把把脈。」阿伯說。

我伸出手來,他把了數秒,連連搖頭,長嘆三聲,臉色沉重。「王小姐,唉,你手尾好長呀。」「邊方面?」我問。

「唉,怎麼你到現在才來找我?你實在不能再拖,知道嗎?」又再長嘆三聲。

「那我仲有幾耐命?」我皮笑肉不笑的問道。

他呆了一下,捲土重來。「王小姐,你做邊行?」「不是劉翔那一行,所以才跑一下就酸痛。請問,我的腳──」「讓我再把把脈。唉,你的問題真的不能再拖……」「Okay,醫師,你什麼時候決定把『問題』說出來,隨時call我。」我架上墨鏡,轉身就走。

「等等等等!你先坐下。不是我誇口,我只要把把脈,毋須照X光也能把病人的問題說出來。王小姐,你的膊頭是否經常酸痛?」「醫師,你阿媽係咪女人?」「王小姐,你口才很好。」「望塵莫及。」「我行醫幾十年從來有話直說。你的手尾很長,至少需要敷十次藥。」入正題了,遊戲開始好玩。「幾錢?」「五千八。」

心水清的讀者會發現,阿伯從頭到尾沒提過我的腳究竟出了什麼問題。會有人相信他嗎?當然有。正如有女人相信茅山師傅,以為跟他性交可以轉運。還要做齊九次,一邊做一邊念咒。

我拿出錢包。「今天的診金多少?我趕時間。」「怎麼?你……你竟然不相信我!」阿伯擺出一副憤慨的樣子。「我告訴你,我一毛錢也不要你的!你付100元把脈費就是了。」「那麼,你究竟是一毛錢也不要,還是要我付100元?」我當然沒期望他會回答。在上放下100元,再附送一個不屑的微笑。鬆人。

離開的時候,幾個人正用輪椅把一個中年婦人抬進來,她全身癱瘓,臉如死灰。人到了絕望的邊緣,管他騙子神棍,什麼都要博一博。那些敗類,就利用別人的脆弱去數。
最後還是看了西醫。西醫也有敗類?Of course。難道敗類還有分行業?今趟給我碰上的恰巧是個跌打師傅。西醫說,是輕微的肌肉勞損。我塗了藥膏,把高跟鞋由四吋改為一吋。一星期後,健步如飛。(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抑鬱症仙丹

「百忍」未必可以「成金」,但就肯定好傷身。我經常鼓勵大家不要忍,有什麼不滿即管發洩出來。Of course,年紀較大的要小心爆血管,但發脾氣至少不會谷到抑鬱,對心理生絕對有利。Well,最多只會搞到身邊的人抑鬱吧!

唉,但講就易!我Daisy假假地都是個淑女,要我拋開manner,不顧形象?感覺就像跟一個在腋下夾皮包,恤衫領口寬得可以伸入拳頭的男人走在街上,那種難堪的感覺……beyond words!所以,小妹非常佩服我們的特首曾蔭權,他真的能夠做到暢所欲言,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的憤怒展現於人前啊!

舊事不提了,就講最近的慳電膽和曾蔭權弟婦的雷曼賠償事件。曾先生放假谷了幾日,一回來便大罵傳媒「無中生有」、「捕風捉影」,「企圖削弱市民對特區政府的信任」。Frankly,你幾時見過這麼真性情的男人?心理生協會應該請曾先生擔任代言人,他肯定會像當日出席抗毒活動一樣賣力,在台上大喊「抗抑鬱!抗抑鬱!抗抑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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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蔭權向傳媒還擊,讓我想起一個故事。

二百多年前,一個男嬰在美國山區的木屋誕生。他出生前三星期,父親死了,不久就連母親也死掉。這孤兒貧病交加,才十三歲便與哥哥一起加入軍隊,卻被英軍抓去當戰俘。這小子有guts,拒絕替英軍擦鞋,大爺劍一揮,在孩子的臉上手上永遠留下疤痕。他從此恨死了英國佬。

男孩漸漸長大,當過倉庫管理員、邊疆律師,領兵打過勝仗,又經營農場有方,在田納西州擁有幾百畝地和許多黑奴。然後,他去參選議員、州長、總統。但這傢伙有躁狂症,談不攏就拿刀劈人,拔槍射人!Alright,我知這聽來很卡通,但二百多年前的美國通街都是生番,打你就打你,不用擇日。

他的政敵列出他曾十四次毆打、開槍和用刀砍人。常識題:什麼是男人開片最常見的兩個理由?答案:一、錢。二、女人。這位仁兄的十四次毆鬥,大多跟一個女人有關。而這個女人,最終會為他登上總統的寶座而喪命。

這女子還是青春少艾的時候,就下嫁了一個莊園的主人。豈料這衰佬經常將她毒打,又在外面滾到翻天覆地。所以話,女人最怕嫁錯郎。嫁這種狗公,簡直生不如死!有天她打開門,只見一個頭髮蓬亂、身材高瘦的男人站於門前,舉止優雅,富有教養。他在當地上任首席檢察官,經朋友介紹前來借宿。是的,這「舉止優雅」的男人就是那拿刀劈人的躁狂漢!他雖然好勇鬥狠,但同時也有強烈的榮譽感,對名媛淑女絕對是個gentleman。

Gentleman眼見苦命女子遭丈夫毒打,心生憐愛。換了別人,肯定閃電向她「表示好感」,乘機抽水!不過,gentleman只會遠觀而不會褻玩。兩人就像《花樣年華》裏的周慕雲與蘇麗珍,強抑心底的愛意,甘願一輩子遠遠祝福你啊,真是他媽的「文藝」。但世事如棋,女子因受不住丈夫的毒打而跑回娘家,而那熱衷打老婆的狗公自覺下不了台,竟主動休妻。周慕雲與蘇麗珍終可「群策創新天」,可喜可賀!

1791年,兩人正式結為夫妻。但當時美國的離婚法亂七八糟,苦命女子與前夫的離婚案在程序上留有手尾,令這位「舉止優雅」的躁狂漢不斷被指勾人老婆,妻子則不斷被指淫娃蕩婦。當他升為最高法院法官,政敵又笑他晚晚抱別人的老婆睡覺。他心頭火起,衝過去拿刀就劈!混亂中響起了槍聲,一名看熱鬧的路人甲受傷倒地。八卦,從來都要付出代價。躁漢死不罷休,提出決鬥。你沒眼花,是「決鬥」。那在《龍珠》或《變形金剛》裏才會看到的「決鬥」。那在二百多年前的美國,是很有型的。

問題是,當時田納西州法律禁止決鬥,必須越過邊界到印第安人地區才能演一幕《變形金剛》。人家對決鬥一事毫不理睬,他便在報上登廣告罵對方卑鄙無恥,然後跑去決鬥地等了五日五夜。正當他準備離開,對方拖齊人馬到了!兩人拔槍打算同你死過,但友人勸阻,最終放下了武器。

不過,三年後還是逃不過流血的厄運。躁漢跟人賭馬,不知怎的吵起架來,又被挖苦勾人老婆。他怒火中燒,又要決鬥,認為那是「為愛情而戰」。這就是男人所謂的「榮譽感」,真要命。

各位觀眾,決鬥開始。兩人相隔八步距離,槍口朝下。「Fire!」裁判發出命令,敵人閃電舉起手槍,呯!躁漢胸部的衣服騰煙,Jesus,中槍了!子彈離心臟僅半英寸。他負傷扣動手槍的扳機,子彈呢?怎麼這他媽的子彈不射出來?他冷靜地再扣扳機,重新瞄準,敵人應聲倒地,死了。躁漢被奉為神槍手,但依然被人周圍唱。雖然如此,他在政壇卻急速冒起。他當上田納西州首任眾議員,待美英大戰爆發,他領兵擊退英軍,聲名大噪。下一站,白宮。

「要是你當選總統了,你最好還是單獨去華盛頓吧……免得引起人們議論紛紛。」妻子忍痛說。

「不!這樣人們會以為我已不需要你了,或以為你不配做第一夫人。我的勝利也就是你的勝利,我們要一起走進華盛頓。我宣誓就職時,你要站在我身旁!」1828年,他當選美國第七任總統,也是美國首位出身貧苦的平民總統。他就是Andrew Jackson。

但離奇的事發生了。在夫婦倆整裝往華盛頓赴任的前夕,妻子竟然猝死!那天她為總統就職典禮做了禮服,試穿過後在旅館的房內休息,門外忽然傳來兩個女人的談話聲。

「我一想到那個又矮又胖、抽煙兼毫無文化的鄉下婆當了第一夫人,我就毛骨悚然。」一個女人說。

「夫人?」另一人尖聲問道。「你竟然稱她夫人?」「那麼,就像報上常說的那樣,白宮將出現一個蕩婦?」這幾句話像一把利刀直刺進夫人的心房。她身子一彎,倒下了。失去知覺,全身癱瘓。彌留之際,她聽到丈夫一遍又一遍的在耳畔說:「我愛你……我愛你……」妻子走了,Andrew Jackson孤獨地走向白宮。這年,他已是個六十一歲的老頭了。華盛頓盛況空前,民眾蜂擁而至,爭相一睹這位新總統的風采。Andrew一身黑色禮服,騎馬前往白宮,悲痛欲絕。宣誓就職後,他與社交和政界名流握手舉杯。不久前罵他妻子淫娃蕩婦的,不正是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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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故事帶出一個深刻的教訓:要是當日這位總統夫人學曾蔭權那樣,跳出來指控人們「無中生有」、「捕風捉影」,她就不會被活生生的氣死!你以為做第一夫人要有胸襟,要識大體,百忍成金?Bullshit!她未「成金」就已經成了仙!我王迪詩呼籲各位向特首曾蔭權學習,千萬不要忍,有什麼不滿即管發洩出來。「抗抑鬱!抗抑鬱!抗抑鬱!」(撰文: 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