冇fe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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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灘的一縷青煙

不久前,我的上司Eric 為了在中環完成那碟鏞記燒鵝飯,錯過了往上海的飛機。我們改乘下一班,但到達上海pitch 那單IPO 的時候,大大話話已遲到個多小時了。那民企老闆很不高興,我卻很心涼呢,最好拿不到這單deal!公司賺了錢又不會益我,工作量卻不斷增加,討厭死了。
 
回港後收到bankers 的電郵,Jesus Christ,我們居然拿到這單IPO!遲大到兼比其他律師行收貴一倍,竟還贏到這單生意,究竟這個世界有沒有天理? 「哈哈哈哈我早就說過名牌即是名牌呀!我們law firm 就是法律界的Rolls-Royce,祖國同胞最鍾意!」Eric 得戚地說。
 
於是,我又飛上海了。
 
我拿了一份FT,穿那對新買的Jimmy Choo 緩緩步進商務客艙。剛準備把行李放好, 「我幫你!」一把熟悉的聲音說。是Philip。
 
「Hi.」我說,同時竭力把臉上的微笑控制於一個「合適」的程度。太燦爛的笑容,會讓Philip 以為我好恨見到他;笑容太淡,又會令Philip 以為我對他沒有絲毫興趣。男人是很犯殘的,你經常available,他們就會對你愛理不理。但要是你永遠unavailable,他們就會費事麻煩。所以,女人的availability 必須控制在似有還無之間。 好禪。
 
當然,這只是純粹理性的計算。真正面對他的時候,根本就笑得亂七八糟!我希望自己可以成熟一點,那就可以減低受騙的機會。但所謂「成熟」,最終還是必須付出眼淚的代價吧。
Philip 和我的座位,中間隔了一條走廊,但他比我後一排。大家可以想像,我的座位在策略上完全處於下風,因為他全程都能看見我在做什麼,而我卻看不見他。這種「被監視」的處境未免太不適合女人,女人一般都是負責監視的那一位,害我全程正襟危坐。但我研究過,Philip從他的座位朝西北偏北方監視我,看得最清楚的應該就是我翹起了的二郎腿。想到這裏,我不禁慶幸今天穿了新買的Jimmy Choo。
 
我儀態萬千地坐兩個多小時。到達上海的時候,我的右邊大腿正嚴重抽筋。 我把這個處於下風的座位,一下扭轉為讓我彰顯優勢的平台。我正在為自己的表現深感自豪,忽然傳來空姐的聲音: 「先生!先生!我們已經到了!」我猛一轉頭,居然看見Philip 在呼呼大睡!豈有此理!這麼好看的美女就在眼前,他居然睡覺!這渾蛋究竟有沒有將本小姐放在眼內?
 
我火冒三丈,拖行李拂袖而去,下定決心以後永遠永遠不再理他。

 
*                            *                       *
 
那天晚上,我和Philip 一起到外灘的Long Bar 喝酒。
 
請別誤會,我並不是很想去的,是Philip 自己主動約我。見他的眼神如此誠懇,拒絕他又好像太不近人情。Alright,就應酬他一次吧。 Honestly,我實在不太在乎這晚的活動,只輕輕補了一點胭脂,就是這樣而已。By the way,Philip 今次來上海跟我做同一單deal,沒錯,就是那單讓我問了十次「天理何在?」的IPO。會議結束後,bankers 和律師全體都要陪客吃飯,之後Philip 和我便一起乘出租車往外灘去了。
 
Long Bar 是外灘華爾道夫酒店內一家著名的酒吧,位於外灘2 號,這裏曾是上世紀二十年代上海總會的所在地,是名流貴族的俱樂部。這座古蹟復修以後,我還是第一次去。Long Bar 那三十四米長的吧,曾被譽為遠東地區最長的吧。 如今經復修後,它的原貌得以重現於世。彩色玻璃窗、大理石柱、深色家具,形成一種富於格調的優雅氛圍,酒未喝已教人陶醉。
 
我點了一杯Zaza 雞尾酒,據說是英女皇伊利沙伯二世的最愛。Philip 則點了紐約華爾道夫的原創製作TheWaldorf Cocktail。這裏還提供一些優質雪茄,我和Philip每人點了一根,一邊喝酒一邊輕輕呼出煙圈。
 
「Hey,還記得從前香港半島酒店The Bar?」我問Philip。「在我們那好管閒事的香港政府推行室內禁煙前,The Bar就像這兒,總是飄淡淡的雪茄香氣啊。 」

 
「嗯……」Philip 和應道。「真是教人懷念的氣味。 自從不能抽雪茄,我便再沒去過The Bar 了,那地方好像完全失去了個性一樣。酒吧居然不許抽煙,香港真是『特別』。」說罷又吐出一個煙圈。「講真,Daisy,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香港?」
 
「每一天都在想。」我微笑道,然後呷一口雞尾酒。
 
「香港政府愈來愈不像樣,管治班子的水平太低了。」我想起最近有天在公司pantry 沖咖啡,看見電視台直播立法會一個公聽會,請來十多人就加煙稅發表意見。 近年財政司司長曾俊華「林則徐上身」,大加煙稅。 2009 年加了50%,今年又加每包10 元,深信加了煙稅,煙民就會戒煙。但那天在電視直播聽到一位發言的市民踢爆,原來當年曾蔭權任財政司司長,曾於1999 -2000 年度的財政預算案說: 「增加煙草稅只會增加未完稅香煙的吸引力,對推行反吸煙無甚助益。」十二年後,財政司司長的曾俊華居然徹底推翻了曾蔭權的說話!那是否表示曾蔭權做錯了?他為何不出來道歉?
 
我把這件事告訴Philip,他笑說: 「曾俊華?那傢伙今年在財政預算案宣布在市民的強積金戶口注資6000 元,被人罵得狗血淋頭,他仍堅稱絕不派錢,絕不退稅。市民聲言上街遊行,他便閃電轉,宣布每人派現金6000加退稅6000!他打倒昨日的自己也尚且面不改容,推翻十二年前的曾蔭權又算什麼?」
 
我笑彎了腰,忍不住說: 「其實加煙草稅也許真能令人戒煙啊!報上說,有青少年就的確戒了煙,因為現在索K平過抽煙。」
 
「多餘。」Philip 稱。「你問問Alex、Samson、Yvonne 和Leslie,誰會戒煙?每包加10 元,一個月就算抽三十包,合起來才不過300 元。這個數目,掉在地上也不會彎腰去執呀!」
 
那班investment bankers 固然如此,但基層市民惟有改買價錢便宜一半的私煙。加煙草稅後,海關指今年首季已檢獲私煙二千萬支,較去年同期增加逾倍。Jesus,二千萬支私煙!怎樣打擊?
 
「Well,其實我一直不明白為何政府不禁炸雞翼。」我呷一口雞尾酒說。「如果尼古丁要禁,那反式脂肪和酒精為何又不用禁?」高官堅稱加煙稅能令市民戒煙,這是無知少女的純情想法。戒煙令身體健康,很好。世界和平好不好?勁好。但現在不是標語創作比賽,不是喊兩句一廂情願的口號就能解決問題。加煙草稅實際上令香港出現了二千萬支私煙,政府隻眼開隻眼閉,自己站在道德高地,覺得拯救煙民的性命還遭到批評,非常淒美。
 
「Honestly,我不知道由這班飯桶去領導香港,將會把我們領到一個什麼樣的地方。」我對外灘美麗的夜色,忽然感觸起來。
 
「那你幹嗎還留在香港?」Philip 問。
 
我默然不語。「就是為了你啊,傻瓜。」我在心裏喃喃自語。(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水土不服的芭比娃娃

我早就叫Eric 動作快一點,但結果還是錯過了這班飛機,為的是等他在鏞記完成那碟燒鵝飯!我告訴他,機場的餐廳也能吃到燒鵝飯,check-in 後再慢慢吃吧,但他說那不是鏞記。
 
司機飛車把我們送到機場,終於在起飛前十六分四十五秒連滾帶跑的趕到櫃台,Eric 居然還妄想航空公司會讓我們登機,同時幻想自己能用九秒九的速度跑到登機閘。 I'm not kidding,他的確很認真地把自己幻想成劉翔。最後我們當然是被迫改乘下一班機了,櫃台職員卻稱: 「下一班前往上海的航班只剩一個商務客位。 」我晴天霹靂,狠狠瞪Eric,他別過臉去看天花板。那一千零一個商務客位當然得讓給Eric 了,難道他會願意為女下屬而屈就自己?
 
「Never mind.」Eric 聳聳肩說風涼話。「就乘下一班機吧,這樣更好,還有時間去VIP lounge 吃碗雲吞麵。」
 
我這位上司大概忘了此行的目的是pitch 一單IPO。 假如我們改乘下一班機,至少會遲一個小時才能到達上海的會議場地。我坐下來攤開一份FT,呷一口Espresso。最好拿不到這單IPO,賺了錢又不會益我。
 
Eric 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麼,於是說: 「這單IPO 我志在必得,就算遲大到也必定能拿到手!我們law firm 是名牌,you know,是國際性的名牌,Daisy,你知道名牌有多大的影響力?」居然有人問我王迪詩知不知名牌的影響力,這是我過去十年聽過最大的笑話。但當我想到將要擠在經濟客位,就像擠在鐵達尼號的三等艙,我就一點也笑不出來,讓行家們看見肯定會被笑到面黃!
 
最後我們遲了一個多小時到達上海。李總等人坐在會議室裏鐵青臉。Eric 用他那極其普通的普通話陪笑道:「飛機延誤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李總卻說: 「是嗎?我也剛從香港回來。」好明顯,李總坐的正是我們錯過了的那班飛機。
 
*                *               *
 
「倒閉?好端端的怎會突然倒閉!」在上海乘車回辦公室的路上,Eric 對電話大叫。我肯定他說的不是瑜伽中心,這傢伙只管拚命的吃,運動是打死也不做的。
 
Eric 抱頭一臉懊惱。「究竟……是什麼倒閉了?」坐在我身旁的上海同事Wendy 試問Eric。
 
「芭比城堡!就是淮海路的芭比旗艦店呀!」Eric 說。「我老婆吩咐我給女兒買Barbie 做生日禮物,現在關門大吉了,我回去怎樣同老婆交代?」Obviously ,Eric對我們可能因為遲到而失掉一單大生意並不怎麼擔憂,他比較關心如何向老婆交代。
 
「現在的五歲女孩喜歡Barbie 嗎?」我好奇地問。
 
「你兩公婆日日周圍飛,大概很久沒跟女兒聊天吧,你個女究竟還認不認得你?」Eric 如夢初醒,問我: 「那現在的五歲女孩子喜歡什麼?」「錢。」我答。
 
「Daisy!我不是問你喜歡什麼,我在問今時今日的五歲小女孩喜歡什麼!」Eric 似乎對我的答案十分不滿,他大概期望我說五歲女孩喜歡研究莎士比亞。
 
去年我經過淮海路,也曾進去那座六層高的芭比全球旗艦店逛了一圈。牆上掛巨型芭比肖像,是個全然的粉色世界, 有手袋、電器、糖果、衣服, 花多眼亂。
 
Honestly,我實在不明白老外條數怎樣計。我在《週末畫報》看到一篇報道,才知原來在寸金尺土的淮海路,店舖租金每平方米每天五十元,即是說這個三千五百平方米的芭比旗艦店,一天的租金就花了十七萬多,一年的租金高達六千多萬元,產品還要繳納40%稅,即是說每天必須賣掉近二千個價值二百元的芭比公仔,才收回租金成本!

 
Jesus Christ,每天賣掉二千個芭比!那怎麼可能?事實上,現在的香港女孩究竟還玩不玩Barbie,我都很懷疑。中國女童對芭比更是談不上感情深厚吧,這個金髮藍眼、擁有魔鬼身材的西洋玩偶,中國女孩如何能作自我投射?把她當偶像般來崇拜,跟她講心事、說秘密?I don't think so。迪士尼的產品反而沒有這個問題,米奇老鼠、唐老鴨等擺明就是卡通動物,孩子們準不會自我投射為老鼠或鴨吧。至於現今的男孩,要玩都玩一比一大小的吹氣公仔,得鬼閒玩Barbie?
 
全球最大玩具製造商美泰看見中國的芭比市場在2008年以前在三年內翻了三番,而中國人又那麼有錢,以為中國市場是一塊不可多得的肥豬肉,決定豪花三千萬美元在上海建全球旗艦店,豈料短短兩年就game over。失敗的原因是什麼?《週末畫報》形容芭比在中國「水土不服」,還引述了一段有趣的評論: 「芭比犯了一個錯:對當地消費者品味的關注太少。中國女士傾向於喜愛嬌媚、少女般的粉紅色衣服(就像Hello Kitty),而不是Fields 所設計的性感、暴露的芭比。」
 
這樣說來,Hello Kitty 在中國的確比芭比受歡迎得多。有人說那是因為Hello Kitty 沒有嘴,讓你無從得知她究竟開心還是不開心,那給你留下空間,任由你自行假設Hello Kitty 當下的情緒。換句話說,就是可以「老屈」Hello Kitty 跟你一樣不開心,令自己少一分孤單;也可以「老屈」Hello Kitty 心情興奮,分享你的喜悅。而且由於沒有嘴巴,總讓人覺得Hello Kitty 很能守秘密似的,是個靠得住的良伴。我覺得Hello Kitty 好慘。

 
Barbie 徹頭徹尾一副老外的樣子,但也曾在開業初期嘗試「中國化」,出過一款黑頭髮、身穿粉紅色裙子的「上海玲」,後來甚至推出過芭比中秋月餅,結果並不成功。「誰會期待一個美國偶像賣起中國月餅?」《週末畫報》這樣寫道。We ll,Barbie 賣月餅又確實有點牽強,情況就像鬼佬唱大戲一樣。
 
「水土不服」確是許多產品的致命傷。一個產品要進軍一個新市場,融入當地文化是無法避免吧。星巴克也曾在澳洲吃過苦頭,因為澳洲本土早已發展出獨特的咖啡文化,令星巴克難以立足。二次大戰後,大批移民湧到澳洲,來自希臘和意大利的移民逐漸孕育出澳洲的咖啡文化,咖啡早已是澳洲人生活的一部分了,人們很會喝咖啡,對品質的要求也高。在這種背景下,2000 年才在悉尼開第一家澳洲分店的星巴克,就很難與當地咖啡店競爭了。 2008 年,星巴克終於宣布關閉全澳洲逾七成分店,撤退了。
 
最後,我勸Eric 還是不要給女兒買芭比了,就算旗艦店沒有倒閉,也別買了。Eric 兩夫婦賺大把錢,女兒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都在買玩具,她的生日願望真的就是再多買一件玩具嗎?還是渴望一些錢買不到的東西,例如跟爸媽一起吃生日蛋糕?
 
 「不行啊,她生日那天我正在英國,全球合夥人會議怎能不去?」Eric 說。
 
人生許多事情都是一種取捨。事業和女兒,Eric 好明顯選擇了事業。「為頭家。」人們總是搬出這個藉口。是嗎?拚命賺錢真的純粹為了養妻活兒嗎?不如乾脆承認為自己吧。那就算給女兒買一萬個芭比娃娃,其實也沒什麼意思。他這做爸爸的根本不明白女兒的心情啊。 (撰文: 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退役敗犬

步出香港機場的時候,遠遠就在的士站看見Anita。她是investment bank 的in-house counsel,像她這種內部律師從來不用出trip,看來是剛從外國度假回來吧,羨慕死人。

我拿出BlackBerry 來看電郵,裝作看不見Anita。 Well,我跟她其實沒有私人恩怨,但在工作上卻有很多牙齒印。Of course,我也可以像很多「世界女」那樣以高八度的聲音大喊: 「Hey Anita!It's so lovely to see you here!」但我講完之後會嘔,而我又想不到一個令自己作嘔的理由。「你睇我唔到,我睇你唔到」是最好的辦法。我認為Anita 也是這樣想。

 
投資銀行的in-house counsel即內部律師,平日的工作就是審閱合同,問題是所有合同都要in-house counsel 去sign off,否則天皇老子都無符!名義上是一個gate-keeper,而這個角色注定保守和乞人憎,因為單deal 成功沒有人會感激她,但萬一有什麼三長兩短都會由in-house 揹黑鍋,所以她們都會「寧枉無縱」,這樣不能做,那樣又太危險,而bankers 的取態卻往往比較進取,跟內部律師的立場剛好相反,矛盾就這樣產生了。我們這類有份參與項目的律師行則夾在中間,真是左右做人難。更令人討厭的是in-house counsel為了減低自己的風險,事無大小都要求我們書面確認,以便在出事的時候將責任卸給我們。
 
在律師行工作的律師,心裏多多少少有點看不起in-house counsel,覺得她們多半是放工趕回家裏湊仔的師奶,或對事業再沒有任何期盼的「退役敗犬」。她們再也受不了律師行一天工作十三小時、每星期飛北京上海的非人生活,於是轉到投資銀行當內部律師,不用出trip 又不用OT,是一份很「hea」的工作,儘管在律師行有機會升職,而且薪水比in-house 要高得多。假如能在國際律師行升做合夥人,年薪逾千萬元是平常事,少過一千萬即是你未夠班。
 
日本人發明「敗犬」這個名詞真是繪影繪聲,意思是三十歲以上的女性工作太過拚命,終於落得嫁不出去的下場,就像喪家之犬一樣遭人排擠。我曾寫過〈敗犬的真相〉一文,結果收到許多香港和內地女讀者的電郵,感謝我指出「敗犬」其實是世界經濟的中流砥柱,對人類貢獻良多,不應受到歧視。社會的確對「敗犬」有太多誤解,以為她們孤獨又淒涼,我Daisy 卻覺得好笑, 「敗犬」大把錢,有錢怎會慘?嫁了個窮光蛋沒錢開飯才叫慘,天天屈在房子裏看這個男人的面色才叫慘。
 
嫁了的女人,有苦自己知。我認識一對「模範夫妻」,男的常到處跟人說太太是他的「soul-mate」,大家都讚嘆道: 「啊,你對太太真好啊!看她多麼幸福! 」後來才知原來他太太一直在看精神科醫生,曾經兩次自殺不遂,因為丈夫在外面有很多女人,回到家裏就跟「soul-mate」吵架,這種生活持續了整整二十年。吵完之後,又到外面曬恩愛,然後偷偷去精神科覆診。那為何不離婚?I don't know ,也許是因為身份地位的問題吧, 「模範夫婦」的形象畢竟已努力經營了二十年,拆夥會令神話破滅。的確,世上真的有人以為自己在創造「神話」。真要命。
 

我第一次聽到這件事的時候,深深感到人原來可以如此恐怖。有精神問題不是可恥的事,每個人在一生中總有跌倒的時候,我反而覺得認清自己的問題,積極地尋求專業人士的幫助十分勇敢。我說的「恐怖」並不是指那位太太的問題,而是人的虛偽。這對夫婦的虛偽深深的震撼了我,原來所謂的「愛」可以在瞬間轉換,原來人可以表裏不一至如此地步。這對夫婦成了舞台劇《孔雀男與榴槤女》那對夫妻的原形,後來我把劇本改編成小說,過程中又想了許多人與人之間的矛盾,男女之間的角力,我為自己不在這種角力之中而深感慶幸。世上究竟有多少夫婦在外人面前愛得難解難分,回到家裏視對方為殺父仇人?真教人心寒。
 
結婚對一個女人來說,並不是多麼風光的事。然而也並非所有女人像我這樣想,很多仍然受不了「敗犬」這個標籤,希望脫離「剩女」這個行列,父母親戚也給了相當壓力。 我有好些舊同事在律師行工作久了,因為工時太長而無法認識男朋友,於是轉到投資銀行做in-house,以為工作量大大減少,就有時間出去找男朋友了,結果男友當然是找不到,卻又放棄了在律師行拚搏多年的事業,變成「雙失中女」!
 
也許有人會說,Daisy,你有什麼資格說三道四?你自己還不是港女一名?Well,對於這種指控,我向來是沒有感覺的。所謂港女,對我來說只是一個地理概念,凡身處香港特別行政區領域之內,在生物學上被鑑定為雌性的人類,同時擁有香港永久居民身份證,就是港女。買名牌,因為你是港女。眼角高,因為你是港女。 吃飯,因為你是港女。呼吸,因為你是港女。僅此而已。沒有必要把這麼簡單的事情提升到人類學的層次。
 
無可否認,的確有一部分持香港永久居民身份證的雌性人類惹人討厭。我認識一個男孩,女友要他一星期七天駕車接送,除了送她上班下班,周末還要送她學瑜伽和做facial。把男朋友當成免費司機已經有欠尊重,有次剛好遇到雙黃線,男友惟有把車駛前一點,女人一跳上車馬上大叫: 「你想行死我!」這個男人大概前世殺了她全家,今世來還債,否則我實在想不到任何理由去忍受這個潑婦,她又不是富婆。我不知這種統稱患有「公主病」的女孩在香港是否很多,而在外國又是否很罕見。下次中央政策組要做民調,不妨做這個題目,勢必掀起熱烈討論,那便可以分散市民的注意,令人忘掉政府的施政失誤。我不是高級知識分子,但也懂一點political strategy。

 
另有一種女人不斷要求男友送昂貴的禮物,更糟糕的女人是除了要求男友送禮,更要追求者送禮。明明不喜歡這個男人,又跟人家逛街,漫不經意的逛進珠寶店。「這鑽石耳環好漂亮啊!嗯,算吧,沒有人會買給我的……」然後裝成一副楚楚可憐的衰樣。男人為了討她歡心,買下鑽石耳環,最後連手仔都未拖過就已經花掉一大筆錢。又或要求男人給她買名牌手袋,轉頭一整車的運去米蘭站賣掉,其實你乾脆給她現金她會更加happy。於是大家破口大罵: 「港女!好貪心的港女!」我想指出一點,這些女人是妓女,不是港女。但她們不會承認自己貪心,她們會理直氣壯地說: 「男朋友送我禮物天經地義,這是我應得的!」無功不受祿是一種家教,只有妓女才應分收到男人的昂貴禮物,而那是妓女經過付出之後的酬勞,不存在不勞而獲的成分。
 
讀大學的時候,有個女孩常常要求喜歡她的男同學修理電腦。畢業以後數年,我居然還聽見她經常找男性友人修理電腦。首先,那樣由朝hang 到晚的電腦,好心你換過一部。我是一個電腦白癡,但我從來不讓男性朋友幫我修理電腦。他們總是說「沒問題,我不介意」,但我介意。你不能當人家電腦技工,這是對朋友的基本尊重。要修理電腦,就付錢給真正的電腦技工,何必要去佔朋友的便宜? (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