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解Laughing哥會大受歡迎?因為香港男人太不濟,太懦弱。我們需要一個英雄!」Katie狠狠抽了一口中東水煙,在雲咸街那醉生夢死的酒吧裡,有種帶點滑稽的凜冽。
「可不是嘛……」Emma一邊說,一邊從Katie手中搶過水煙的吸管,像個上了鴉片煙癮的姨太太。「『港男』都是縮頭烏龜。」
「那樣會不會侮辱了烏龜?」我說。三個女人笑成一團。
《星期日檔案》訪問的一個「港女」說道:「香港的男人整天說自己保守和大男人,但只在女孩不能出街飲酒和穿著暴露時,他們才是保守和大男人。一講到承擔責任,就馬上不大男人!」這位「港女」說話一矢中的。風平浪靜的時候,「港男」就往龜殼外探頭探腦,因為需要女人來聽他們自吹自擂。大浪一翻,就馬上丟下女人,自己落荒而逃。你以為他享受了這份愛,就會對這個女人有所承擔?發夢。「港男」最擅長 hit and run,都是窩囊廢。
人辦:陳冠希。
「兩個成年人你情我願,影相不是罪。」我說著呷了一口Martini。「但相片外洩,就是陳冠希的責任。要是他第一時間出來認,是的,照片是我拍的,版權在我,誰敢刊載就等收律師信。這樣一來,雖暫時阻不了網上轉載,但報章雜誌則肯定不敢刊登了。他肯認,事件就止於此,不會像後來那樣一發不可收拾。」
Katie語帶不屑地說:「王律師,你同個賤男講法律?You’re kidding me!可能人家有選擇性失憶呢,只記得影相的時候好happy,風騷完就什麼都記不起了。」這時,Emma的同情心又開始作祟。「那些女星也怪可憐的,報紙說陳冠希沒向她們道過歉啊。」
「道歉?他為什麼要道歉?」Katie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蝕底』的就只有那些女星嗎?他心裡想:本人的寶貝不也被幾百萬人看過?你們可有理過我的感受?我也是受害者啊!我有什麼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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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女』有條罪,叫扮cute。」我說。又多要了一杯Martini。
「我知道!就是那些嘟著嘴,睜大眼,舉高手機的自拍照!」她倆似乎對這條「罪」相當熟悉。Katie觀察力強,馬上指出了問題的破綻:「張茆也拍這些。難道她又是『港女』?這種自拍的風格又不是『港女』獨創,都是學日本AV女郎。」
「你常看日本AV嗎?不然你怎麼知道?」
「Common sense。」
這時,Emma突然注意到我穿了最新一季的Sergio Rossi,馬上尖叫起來。「我上星期就猶豫著要不要買!萬多元一雙鞋是有點貴,但價錢其次,四寸高對我來說有點難度。」
「靚就得啦,話知佢。」我翹起了二郎腿,滿不在乎地吐出一個煙圈。這些話要是給「港男」聽到,又要把我們說成貪慕虛榮的「港女」了!Well,以他們那膚淺的標準,凡穿名牌都是「港女」。
「貪名牌?北姑不貪名牌嗎?那『港男』怎麼又愛北姑?」Katie說話永遠擊中要害,吵架從未輸過。每當被扣上「巴辣」的帽子,她就會機警地搬出龍應台教授那句「請用文明來說服我」。
「For God’s sake,我用自己辛苦賺來的錢,去買自己喜歡的東西,有什麼罪?」我不耐煩地說。「男人不明白,購物是一種『精神排毒』。」
「Daisy,『港男』又怎會有你這麼高層次?」Katie說著從我手中接過煙管。「他們只一味提防,『港女』要謀他們那副小得可憐的身家去買名牌。我堂堂一個律師,要是連個手袋都買不起,顏面何存?他們卻不明白,男人送禮物給深愛的女人,是一件很sweet的事。」給她一說,我又想起Philip送我雪花形狀的鑽石耳環,心裡不禁泛起一絲甜蜜。可是,他已好一陣子沒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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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到第四round的時候,我們依然毫無醉意。那豈不是都白喝了?氣死人。「莫怪我不提醒你們──」Katie以她的三十「高齡」來作出訓示。「要結婚,就先要有離婚的心理準備。」我和Emma噗通一聲笑了出來,然後圍過來看Katie手機裡的SMS:老婆是電視;情人是手機;在家看電視;出門帶手機;破產賣電視;發財換手機;偶爾看電視;整天玩手機;電視終身不收費;手機欠費就停機……左看右看,不論做電視還是做手機,都沒有著數。
再看SMS對女人的評語:漂亮的不下廚;下廚的不溫柔;溫柔的沒主見;有主見的沒女人味;有女人味的亂花錢;不亂花錢的不時尚;時尚的不放心;放心的沒法看……用我Daisy的語言,這段話應改為:我不會下廚,我喜歡亂花錢,so what?我很時尚,我是故意令你不放心,你奈我何?我是一個虛榮的女人,慘得過我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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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女』批評『港男』不懂拉櫈、開門、接送等風度,其實這些都不著邊際。
一個男人的風度,在分手時才真正現形。」三人之中,Katie分手的經驗最多,也最有資格下這評論。說到底,還不又是「承擔」兩個字?攬攬錫錫的時候,男人enjoy到不得了,分手的時候卻數到你臭,務求把所有責任推到你身上!對一個女人來說,最大的打擊並不是失去一個男人,而是發現原來自己一直把一個狗公當愛人。一個讀過兩年書的女人,實在很難接受自己原來那麼白癡。
男人那自圓其說的能力,更令小妹甘拜下風。男人可以隨便令自己相信什麼,隨即又快樂起來。譬如說,他要飛你的時候,就會相信你「很堅強」,即使你難過到自殺,小姐你依然是他媽的堅強!上台的身影漂亮不難,下台要身影漂亮才考功夫。當兩人緣盡,一個有風度的男人定會盡力讓女人好過,那需要教養與胸襟。如果閣下發現這種男人的蹤影,請第一時間把他供奉到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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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y,究竟世上有沒有英俊、有錢、有風度、顧家而又不是gay的男人?」當Emma問這個問題,我們就知道她終於開始醉。
我們又東拉西扯地談了很多東西。這種談話很輕鬆、很無聊,很有互勵互勉的意味。我們想起「電車男」在cosplay café樂而忘返,那兒的侍應打扮成女僕,稱男顧客為「主人」。白天被女人征服夠了,晚上來這裡虛擬征服女人。
「不如我們也在蘭桂坊開一間店?反正金融海嘯,我們隨時被炒。」Emma忽發奇想。幾個女人決定揭竿起義,嘰嘰呱呱地談起創業大計。中環的「電車男」多的是,我們很快就要開分店。
快零晨二時了,我明天還要乘早機到上海。Katie住喇沙利道,與我同坐一部的士回家。我開了一扇窗,讓冷風打在臉上。那時,我們竟然變得好沈默。也許,我們都有點累;也許,我們都有點醉;也許,我們正在各自思念一個狗公。 (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