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全世界痛罵bankers 如何貪得無厭,年輕人也同時前仆後繼地爭相成為investment banker。無他,欺負別人總好過被人欺負─我是說,如果有本事去欺負別人的話。
那麼, 究竟如何才能獲投資銀行聘用呢? Job interview 問些什麼?就我所見,投資銀行請人,關鍵在於兩種能力─第一、飲得。第二、talk 得。口技比財技重要得多,否則如何能哄得客人拿出數以億計的資金?
在這「逗逗客人開心,哄哄他們付錢」的過程中,「飲得」絕對是必要條件,尤其是中資投行。大陸客愛喝白酒,有次一個trainee 跟我到北京出trip,同胞們問他要不要白酒,他以為人家在說白葡萄酒,猛說「好呀好呀」,卻不知道大陸人指的「白酒」是茅台、五糧液、二鍋頭……三十幾度算「低」,五十幾度叫「正常」,七十度都未算誇張。美其名是「白酒」,Daisy 就說應該叫「火酒」才對!
大陸人又喜歡「乾杯乾杯!」地搞氣氛,每次只在杯裏倒一點酒,嘩一聲乾了。再倒,再乾。雖然每次只一小杯,但那是茅台,不是可口可樂,一晚乾杯一百幾十次。 我只能說,這些錢不是我賺的,我認為世上沒有一份工值得用健康去換。我認識一些中資投行的bankers,他們的job interview 就是劈酒。想入中資投行,首先要考驗的不是你的腦袋,而是閣下的肝和胃。
見工面試如同過關斬將,有部電影就叫做《血聘》(Exam),講述一家神秘的國際大企業招聘人才,八位晉身最後一輪考試的精英,被安排在一個密封的房間內進行比拚。應徵者必須在八十分鐘內回答一條問題,但桌上只有白紙一張。眼看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密室內這八個人開始不擇手段,互相殘殺。儘管不是教人拍案叫絕的電影,但意念是有趣的,尤其整部電影只在一個房間內完成拍攝,雖能省掉不少布景費,但對編劇和導演來說卻是一項挑戰呢。
說回投資銀行的面試問題,報章說高盛曾經問過:「若你縮小成鉛筆大小被放進攪拌機,你會如何脫身?」這個問題雖然古怪,但投行方面說不定認為以比喻的方式而言, 「被困攪拌機」跟bankers 日常的處境有某方面的相似性。我不知道具體來說那是什麼樣的處境,但肯定非常糟糕吧。
報章還引述了就業諮詢網站Glassdoor.com 收集的其他古怪面試問題,例如Google 招聘人力分析師就曾問過: 「這房間要用多少籃球才能填滿?」英特爾招聘工程師時則這樣問道: 「你有八枚便士,七枚一樣重,一枚比較輕,你有一個秤,如何在三次機會中找出哪個最輕?」喂,等等,這不是很像小學生的推理作業麼?
IBM 又在招聘時問過這個問題: 「在不使用磅秤的情況下,如何替一頭大象秤重?」Are you kidding me?小學生也讀過「曹沖稱象」的故事呀!曹操的兒子曹沖是天才兒童,當年有人送曹操一頭大象,曹操很想知道大象的重量,謀士們卻抓破了頭皮也想不出辦法,曹沖提出把大象拉到船上,刻下吃水的深度,然後在船上換上石頭,直至石頭與大象達到同樣的吃水深度,秤一秤石頭便可知大象的重量了。曹沖不但聰敏過人,而且長得清秀俊朗,心地很好,曾利用才智救了數十名父親的部下。這樣天使般的人兒後來怎麼了?十三歲病逝。假如他能長大成人,中國的歷史要改寫了。人太完美不是好事,所以我很滿意自己的缺點。
我想起William Poundstone 寫過一本挺有趣的書《如何移動富士山》,分析了微軟和其他國際大企業的面試題目,例如: 「你要怎麼製造M&M 巧克力?」「全世界有多少鋼琴調音師?」「全美國有多少加油站?」微軟則在上海出過這一道考題: 「東方明珠電視塔的質量是多少?」
這些問題表面看來九唔搭八,但Poundstone 說其實暗藏玄機。企業選才面對很多困難,地球上充斥「高分低能」的動物,高學歷並不一定就是人才。財政司司長曾俊華擁有哈佛大學公共行政碩士學位,但依然把財政預算案弄成一鑊粥。究竟是哈佛的問題,還是人的問題?世上有種人很有讀書考試的本領,卻無法把書本的知識應用出來,要他領兵打仗一定死得人多,例如趙括。
小學時讀過這個笨蛋的故事,印象非常難忘:戰國時代有名將趙奢,他的兒子名叫趙括,是吹水王,很會空談兵法,車天車地。連他老爸也勸戒趙王,相信他兒子的話只會死路一條,要趙王千萬不要信他,趙王不聽,用了趙括。這個傻仔一朝得志,居然領軍主動出擊,向秦進攻。 秦兵裝敗,把趙軍一路引到秦軍的地盤,再切斷趙軍後路,實行反包圍,趙軍斷水斷糧,餓了足足四十六日,分四路突圍五次不成,趙括戰死事小,卻累死四十多萬趙兵全被坑殺!
求你,拜你,唔該你,人蠢,就不要學人帶兵。受害的不是閣下一人,而是全港市民。當然,也不完全是趙括的錯,是趙王眼光太差。用人不當,足以亡國。
在現代社會來說,大企業又該如何挑選人才?Poundstone 指出,從科技、廣告到金融業,愈來愈多企業採用「如何移動富士山」這類題目來考核應徵者,結果造就了微軟王國和矽谷奇。應徵者除了必須估計富士山的重量,還必須問: 「移動多遠? 移動的目的是什麼?」如果資訊不足,就要靈活變通,發揮想像力,自行作出各種假設。對於習慣了依循規則的人,一下子要他自己創作規則,有人可能會受不住壓力而瘋掉,據說華爾街就曾經有一個應徵者打爆了四十三樓的玻璃窗。
企業相信, 「如何移動富士山」這類題目,可以測試求職者的「全方位解決能力」。這麼說來,財政司司長曾俊華去考的話豈不是全軍覆沒?看曾司長精心炮製的財政預算案,我不禁幻想出以下的「設計對白」:
「曾司長,請問你會如何移動獅子山?」
「這是假設性問題,我不會答。」
「Okay,那我改問一個很實際的問題,請問你會如何由政府總部去獅子山?」
司長發呆三秒,說: 「最近很少去獅子山。」
「司長,難道你不知香港有地鐵、巴士和天星小輪?」
「我對獅子沒有興趣,也不喜歡行山。」
「司長,但香港卻有一百萬人住在獅子山下,他們正為今晚那頓飯而發愁。」
「我明白,我也正為今晚吃法國菜還是意大利菜而苦惱。」
「司長,他們窮得連一條菜也買不起。」
「No problem,等他們六十歲,我請食鮑魚。 」
「為什麼要等六十歲?」
「六十歲前不要給他們飽飯吃。」
「司長!請你再考慮──」
「廢話少講,我無論如何不會移動獅子山。」
「Fine!我call 齊人去獅子山種洋紫荊,搞你一場他媽的遍地開花!」
靜默三秒。有人舉起幾張鈔票,架上一副黑超,說:「我就用這六千元買起全香港的洋紫荊,看你如何遍地開花!」
From Good to Great 這本書強調,用人的原則應該是「get the right people on the bus」,然後巴士就會自然走向正確的方向。特區政府卻是「get the wrong people onthe wrong bus」,這才叫「車毀人亡」! (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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