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廚房

美女廚房

公司今年舉辦的team-building活動,是有史以來最古怪的。從前一般都會搞什麼滑雪團、購物團。Guess what?今年竟然來個烹飪比賽!我Daisy從小在家裡連碗也不用洗一隻,如今竟然要我煮飯?No kidding!女人並不是要來煮飯的,尤其是我們這些做大事的專業女性,應該為不懂得煮飯而感到自豪。

由於烹飪比賽是女皇的主意,一眾女律師雖然暗自叫苦,卻不敢公然抗旨。想不到,最雀躍的竟然是一班男同事,這班無聊人甚至聯群結隊到Three Sixty購買食材。我實在看不出烹飪比賽這種活動對team-building有何幫助,只知道最能加強員工凝聚力的活動,肯定是講老闆是非。

比賽分男子組和女子組,女皇自己則擔任評判。女子組沒有一人懂得下廚,所以我們打算做Caesar salad,速戰速決。萬萬料不到,狡猾的女皇竟指定菜式為煎牛扒,把女子組殺個措手不及!我提醒自己,既然董建華都可以做特首,為什麼我Daisy不能煎牛扒?想到這裡,我的自信心又澎湃起來。

Alright,首先要弄sauce。我們七手八腳地把薯仔、茄醬、罐頭湯通通倒進鍋子裡,不知是誰的主意,還加了兩顆士多卑梨來調味。在我加了兩匙糖後,才發現那原來是鹽。Anyway,是時候開始煎牛扒。

終於輪到我Daisy出場。我拿起鑊鏟,如臨大敵。橄欖油在鑊裡霹霹啪啪地響,我們怕被彈出來的油燙傷,唯有離遠把牛肉飛進鑊裡,誰知竟飛不中,牛肉掉在地上。Katie眼明手快,趁沒人看見,使出一招「彈弓手」,把地上那團肉放回鑊裡。想到女皇一回兒負責試食,我們都忍不住陰陰嘴笑。

Emma把白酒嘩一聲倒進鑊裡,牛扒立即冒起一個火團,我們嚇得齊齊尖叫。說時遲那時快,突然有人往鑊裡澆了一盆冷水。我盯著那個澆水的人,大罵起來:「笨蛋,你在幹什麼?」「救火。」那多管閒事的Cindy一臉無辜地望著我。只見那可憐的牛扒在水塘裡浮來浮去,現在該如何收拾這個殘局?

當女人們圍在爐邊亂作一團,男子組那邊開始傳來陣陣的香味,幾個大男子穿著圍裙,合作無間。Eric甚至很瀟灑地一邊煎牛扒,一邊用hand-free講conference call,沒多久更在電話裡跟bankers吵起架來。那煙霧彌漫的廚房夾雜著尖叫聲和吵架聲,簡直是人間地獄!

這時,女子組出現內訌。我們都忍受不了那討厭的Stella,竟然穿一件低胸裝來煮飯!切薯仔時,還刻意彎低身,多嘔心!她自以為很漂亮,其實這等貨色,旺角有一大堆。Stella最擅長用嗲功,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尊容!不過,世上總有一些無知的阿伯會中招,公司裡的partner Bill Chan就是一個例子,他的頭髮幾乎掉光,說話時習慣不斷搓揉雙手,是個徹頭徹尾的鹹濕伯父,同事間都稱他Bill叔。很不幸地,Bill叔對Stella已經到了「迷戀」的程度。那個女人只要撒一下嬌就能推掉工作,讓女同事看得心頭火起,欲除之而後快。Katie不屑地說:「哼,那個女人把飯菜弄好了,大概還負責送外賣!」Stella自知不受歡迎,便側側膊轉投男子組的陣營,我們求之不得。

當那堆黑色的「物體」被放上碟子,我已經相當肯定世上不會有比這更令人倒胃口的東西。Emma和Katie還在作最後掙扎,密謀在碟邊砌一堆蕃茄,好把牛扒藏起來。「Forget it!不要把人家當成白痴。」我冷冷地拋下一句,同時非常慶幸負責試味的人是女皇。(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

燈火欄珊處

燈火欄珊處

二月十四日,我過了一個難忘的情人節。你可能已經猜到這又是一個關於Philip的故事。Fine fine,我承認所有令我難忘的事,幾乎都與這個男人有關,但這可不代表我已忘了平安夜那天在他車上發現的女人頭髮。

自從《平安夜.色戒夜》一文刊登後,我收到不少女讀者的電郵追問我和Philip是否還有下文。回想那夜,我們的確在Christmas ball玩得很開心,直至Philip駕車送我回家,竟給我發現司機座位上掛著一條長髮!我肯定它並不是屬於我的,因為那明顯是一根做過負離子的直髮,而我的長髮卻是微曲的。Philip又否認曾把車借給別人,那麼除非他有易服癖,喜歡戴著女人假髮遊車河,否則就只剩一個可能性──那傢伙曾經與什麼不三不四的女人在車上鬼混!

第二天,Philip打過八、九次電話給我,恐怕是來求饒吧!不過老實講,事情已經弄至這個田地,還有什麼好說呢?我甚至沒有想過把他在車上鬼混的事揭穿,因為就算他肯認,我又可以怎樣?結了婚的男人都會去滾,我這等「普通朋友」又有什麼資格過問?唉,還以為Philip是不可多得的「唐僧肉」,莫非這個世界的好男人已經全部死掉?想到這裡我就不禁心灰意冷,Philip的來電我通通不接,最後索性把電話關掉。到了第三天,那傢伙竟突然人間蒸發,沒有再來一個電話!看,男人都是這樣,沒半點恆心!人家不接電話他就立即放棄,難道他就不能再多打兩次電話來嗎?要本小姐主動打給他?No way!

日子一天天過去。愈接近情人節,我的心就愈忐忑。每年情人節,Philip都會送我一束黃玫瑰,跟我一起燭光晚餐。所有人都以為我們拍拖,其實我們沒有。五年前在英國,我們的關係已是這般撲朔迷離。

那時London的天氣比香港現在還要冷。Philip和我常常穿著大衣,在Russell Square附近游盪,實在冷得受不了,就一起鑽進British Museum避寒。下雪的日子,我們會在溫馨的小店喝杯熱騰騰的Espresso,然後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散步。雪花落在我的掌心,瞬間溶掉。我說:「這雪花真漂亮,可惜一下子就消失了。如果它永遠不會溶掉,拿來做耳環也不錯!」Philip在地上抓一把雪,往我的臉擲過來。「給你做耳環!」回想起來,那段日子真快樂。

我們常常在寒風裡靠得很近,卻從來沒有熱情地擁抱過,我倆的關係一直如此,誰都不願意踏出一步。也許我們心裡都有種恐懼,害怕靠得太近,看得太真。跟Philip在一起,感覺總是「這麼近、那麼遠」。我討厭這種不實在的感覺,但見不到Philip的時候,卻又會懷念起這種不實在的感覺來。連佛洛依德也承認: “The great question that has never been answered, and which I have not yet been able to answer, despite my thirty years of research into the feminine soul──What does a woman want?” 老實說,究竟我想要什麼?有時連我自己都不太清楚。

情人節終於到了,我收到幾個嘍囉送來的禮物,其中一份是那個曾約我食車仔麵的banker送的,那傢伙當時還死撐說那麵店很有名,連周啟邦夫婦也常去,讓我穿著新買的 Miu Miu大衣,吃了一碗食不知味的牛腩麵。他今次送來的巧克力,十成是親戚朋友拜年送他的,再用來轉送給我!而我一直等待的,卻就只有那束黃玫瑰。不知是否為了響應環保團體的呼籲,今年Philip竟沒有像以往那樣給我送花。In fact,他甚麼都沒有送給我,甚至沒有一個電話!難道我們就此玩完?

沒有Philip的情人節夜晚,我選擇和一個女人一起渡過,一個跟我一樣失意的女人。在航空公司任公關的Joyce,戀上一個已婚的飛機師。我們在Blue Bar轟轟烈烈地開了一支Cognac,大家似乎都覺得今天不是喝香檳或紅酒的時候。外面天寒地凍,隔著玻璃窗看見那蒼蒼涼涼的海港,心情實在暗淡到了極點。

「Daisy,你還沒有告訴我,Philip在平安夜那天送了什麼禮物給你?」Joyce突然有此一問。見我輕輕搖頭,她驚訝得大叫起來。「What?不要告訴我你沒有打開來看!」「有什麼好看?我正打算把它扔掉。」

「Come on Daisy!Don’t be naïve!難道你以為扔掉禮物,就能把他一併忘掉?」

回到家裡,我把Philip送的禮物拿出來,猶豫了一下,決定打開來看看。Jesus!我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盒子裡竟然放著一對雪花形鑽石耳環!個衰佬竟然還記得……我迅速把耳環戴上,在鏡子前轉來轉去,至少有六卡!那一刻,我有股異常強烈的衝動想見到Philip,便飛快撥了電話,心裡呯呯亂跳,然後我聽到一把熟悉的聲音,Philip的聲音。我腼腆地說:「Hi,是我……」Shit!接著竟不知該說什麼,剛才的衝動化成了dead air。為什麼心裡有著千言萬語,當他在我面前卻又會相對無言?(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

會議眾生相

會議眾生相

當眼前這位民企老闆的講話進入第三小時,我feel到愈來愈不對勁,這傢伙講了兩小時還在講自己的童年辛酸史,完全沒有半點進入正題的跡象,偶然還要吟兩首唐詩,吸兩口雪茄,以為自己是Sir David鄧爵士!看這些人,發了達便開始扮有文化,真教人受不了。

對於醉心搞上市的民營企業家,最過癮的地方似乎不是集資,而是有一大班銀行家、律師、會計師、物業評估師等數之不盡的傻瓜乖乖聽他訓話。像今次這個management presentation,畢竟是這單deal的重頭戲,因此各方都派人參與這個俾面派對,三間investment bank的MD、ED,公司和保薦人兩方共六家律師行的partners、律師等再加上其他嘍囉傾巢而出,六十多人擠滿整個會議室,好不熱鬧。

其實,大家心裡都知道這種馬拉松式會議的成本效益極低。但做得IPO這一行,自然也習慣了「開會多過共產黨,做事少過國民黨」的工作方式,各人自有方法在會議上打發時間,苦中作樂。譬如說,坐在我附近的banker正在用lap top看股票,坐在對面那位律師此刻好夢正酣,不少人都忙於用blackberry處理其他事務,當然還有無數人進進出出會議室講電話,卻奇蹟地無損那位民企老闆的演講興致,繼續滔滔不絕地大談自己的發達史。剛巧這天我沒有睡意,又沒有心情看股票,便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guess what?竟然給我發現對家律師行的女律師正在跟一個banker眉來眼去!這兩人都已經各自有家室,又都有了孩子,還在樂此不疲地搞男女關係,不覺得嘔心嗎?

當我忙著監察這對狗男女的動向,突然收到Eric的電郵。這傢伙此刻就坐在我身旁,有什麼事不可直接講?一看之下,原來幾個坐在隔鄰的同事和相熟的bankers,都同時收到Eric的電郵。內容如下:

「黑貓黑色,白貓白色,請問掛在牆上的貓是什麼顏色?」

Jesus!那混蛋竟然無聊到玩IQ題,跟著這樣的一個上司真要命!更要命的,是竟然有個banker急不及待用“Reply to all”的功能回答「裝飾」!可見天下間的無聊人真是無處不在。很快,Eric又傳來第二個電郵問:「7-eleven的貓是什麼顏色?」那班人竟然認真地思考起來,比平日做deal要認真十倍。Eric見我們被難倒,便沾沾自喜,低著頭吃吃地笑。就在這時,一個男同事靈機一觸,想到答案就是「唔休息」!對呀,7-eleven的貓就是唔休息啊,怎麼我會想不起來……

等等,我們堂堂一班專業人士,怎麼能在開會時玩IQ題?太胡鬧了!可惜現在去勸阻大家已經來不及了,因為Eric剛剛又傳來第三條題目:「外國的貓是什麼顏色?」眾人傷透了腦筋,連兩名哈佛和史丹福畢業的bankers也無奈投降,Eric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發電郵宣布答案──home sick!我旁邊的女同事笑得連眼淚都流出來,但我Daisy是一個淑女,絕對不能為這些幼稚的IQ題而發笑,但又真的很好笑……怎麼辦?shit!唯有死忍難忍,不要讓人看到……

這時,會議室裡突然傳出「呯」的一聲巨響。我們不笑了,大家不打blackberry了,連民企老闆也暫停了講話,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那打瞌睡的男律師竟然把額頭「呯」的一聲撞到桌子上!他一邊用手揉著前額,一邊疑惑地望著我們,似乎想問:「你們這班混蛋幹嗎盯著我?」五秒鐘後,民企老闆繼續講話,Eric傳來第四條IQ題,大家繼續覆電郵、講電話,會議一切如常,彷彿從未因那「呯」一聲而終斷過。(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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