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簾被微風吹起,白紗底下漏出了一道光。我蜷縮在被窩裏,瞇眼看白紗飛舞時泛起的光影。我撥開臉頰上的幾根長髮,伸手去抓床邊的鬧鐘。一看,十時十五分,oh please……難道不能讓我睡至中午才醒來嗎?這可是難得的星期天啊!都是jet lag害的。上海昨日的drafting meeting拖得很晚,回到香港已是深夜。Yeah I know,上海跟香港沒有時差。但所謂「時差」這東西,多多少少是一種心理作用。每次登上飛機,總是感到要去很遠的地方似的。「感覺」遙遠,就會出現「時差」。
外面傳來幾個男女的吵嚷聲。我掙扎爬起床往露台一看,幾個遊人在我家門外拍照。這種大宅在香港較罕有,庭園花開的季節,還試過有人要求進來參觀。太過分了!你當這兒是禮賓府?要不要請你進來 BBQ?幸好地下的庭園不屬於我,樓下那對外國夫婦極重私隱,二話不說把那些無謂人打發掉。
我倒了一杯香檳做早餐,一邊聽莫扎特的Violin Sonatas。這是我在周末起床後經常聽的曲子,真是百聽不厭。我輕輕搖酒杯,跟音樂哼唱起來。莫扎特只活了三十五年,就創造出千秋萬世的音樂;有人活到一百歲,卻連一絲痕也不曾留過。生命的長短嘛,就像jet lag,與其說是以實際時間來計算,倒不如說是以個別心靈來感受。
我從書架上取出Mozart Violin Sonatas的樂譜,翻去我特別喜愛的K. 304,坐在鋼琴前按下錄音機,把那曲子彈了一遍。然後把小提琴拿出來,同時播放剛才錄下的鋼琴伴奏,自己拉的小提琴跟自己彈的鋼琴合奏。這是我小時候經常玩的遊戲,一玩可以玩上幾個小時。當然,與別人合奏也自有另一番趣味,但碰巧大家有空就不容易了。
Well,說那是「鋼琴伴奏」,其實也不完全正確。這樂曲雖名為Violin Sonatas,但實際上,鋼琴與小提琴各佔一半,平分秋色,鋼琴甚至比小提琴更動聽呢!在這首曲子裏,兩種樂器就像兩個對話的人,你一言,我一語,相互交替,又交起來。那是1778年的巴黎,二十二歲的莫扎特在初夏創作了這首曲子。那是莫扎特的人生谷底,他剛剛才看自己的母親去世。雖然如此,這首風暴中的小調依舊那麼簡潔、率真,每一句都如此動人。音符裏有一種溫暖的希望。
若你問我哪個作曲家的作品最「深」,我會說莫扎特。不是技巧上,而是情感上。Beethoven、Rachmaninoff等等固然也在音樂裏表達了極深奧複雜的情感,他們都是飽歷滄桑的男人啊!但只有莫扎特,我親愛的莫扎特,在飽歷滄桑之後還能給我一個微笑。
我Daisy仰慕的男人,並不是在海嘯裏熱淚盈眶地猛喊「加油!」的男人,老實說,他們看來像個白癡。我所仰慕的,是在風暴中從容不迫、恬然微笑的男人,太瀟灑了!這種男人總教我心裏怦怦亂跳……
莫扎特作品最「深」的地方,是千錘百煉之後的純真。那純真是一種信念。多災多難,仍相信愛。很多人不知道,「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的旋律是莫扎特寫的。一個五歲小孩能奏得純真趣致,但一個三十五歲的麻甩佬依舊純真,就是一種高深的境界了!閣下不妨問問自己,十歲以後有沒有再純真過?你或會說,有呀,我到今天還很純真地相信那狗公真心愛我!Sorry,那是戇居,不是純真,請勿搞錯。
創作和做人挺相似的,同樣分三個階段:「見山是山」、「見山不是山」、「見山還是山」。大家一開始時,都會把所見所聞照單全收,那是「見山是山」。但不久,自覺性較強的人就會對眼前所見產生懷疑,價值觀難免被動搖了。到最後能撥開雲霧,「見山還是山」的又有幾人?大部分人到死那天,依然停留在第一階段,嘴角還掛一個滿足的微笑。
為何人要活得曲曲折折,才能到達終點?I know I know,經歷過人生的起跌浮沉,生命才更豐盛bla bla bla。但假如可以選擇,我還是希望我的人生多些「起」,少些「跌」,經常「浮」,不要「沉」。我認為這樣的人生超級豐盛。
我奏莫扎特這首Sonata,曲曲折折的,終於來到目的地。我提弓拉下最後一個chord──山,還是山。
* * *
肚餓了,吃什麼好呢?星期天的午飯分外寫意。我把小提琴小心收好,放在裝有溫度和濕度控制的櫃子裏,不然天氣一轉,就會影響琴的音質。窗外的天色有點灰,但我覺得自己又靚又叻,沒有理由不快樂。想到這裏,我就陰陰嘴笑了起來。這陣子還有點冷,但我已換上See by Chlo的春裝,一條超短灰色連身裙配上簡單腰帶,有型又laid-back,再穿一件乾濕褸就不怕冷了。
忽然想喝美都餐室的蓮子紅豆冰。我跳上的士直奔油麻地,踏美都的紙皮石地板,穿過狹小的樓梯,在二樓的卡位坐下,點了紅豆冰和焗排骨飯。美都的紅豆冰是「港式Espresso」,我喜歡那濃郁到豁出去的味道。
然後,我到附近的百老匯電影中心,看了一場電影。離開戲院的時候,收到Plan B傳來的SMS,問今晚能否一起吃飯。如果我答應他,豈不是顯得我好得閒?我跟他還未到可以一call即到的關係。我覺得他有點abuse了Plan B的地位,那讓我有點反感。而且,我很享受一個人度過這寧靜的星期天,便推掉了他的邀請。
還有兩本小說急要買,便散步往附近的書店,在那兒看見我的新書《不是米芝蓮--講到吃,老外懂什麼?》。對我來說,「吃」絕對不止一種消費。將一堆冷冰冰的食店資料炒埋一碟,整幾粒星,又有何難?但食物裏的人情味,又豈是冷冰冰的資料所能言?我在許多餐廳,有過許多故事。我決定寫一本書,用故事去介紹五十間餐廳,這是我出版《不是米芝蓮》的原因。我從書店的架子上取下一本隨手翻,翻到我上司Eric在謙記火鍋苦候熊黛林的故事,忍不住笑了出來!再翻幾頁,又看到那次在Mandarin Grill見工,差點遭未來老闆「表示好感」的故事,也曾在Sky Lounge撞破姊妹的老公偷情……還有,那夜我穿Valentino晚裝,跟Philip一起在街邊檔吃腸粉的故事……一幕幕的回憶不禁湧上心頭。
有讀者寄來電郵問我,Daisy,今次除了書店,竟連便利店也能買到這書,你的作品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草根」?實不相瞞,小妹發夢都想建立草根的形象,只是大家不接受罷了。我有很多讀者都是bankers,他們日理萬機,有時間都去飲酒尋歡,得鬼閒同你行書局?今次同時在便利店售賣此書,希望能方便讀者。
跟《蘭開夏道》不同,《不是米芝蓮》並非專欄的結集。以我這麼懶的人,竟能自發地由零開始寫一本書,比摩西過紅海還要壯觀。這本書大功告成的那夜,老實講,我覺得有點超現實。為了平伏心情,我從蘭開夏道,一直沿衙前圍道散步到九龍城。晚上,那是一條安靜的斜路。我在便利店買了一罐Corona,一邊喝冰冷的啤酒,一邊沿剛才的斜路散步回家。我比較喜歡回程,因為我喜歡上斜多過落斜。當我慢慢往上走,遠方的地平線一點點揭開前面那未知的風景。我這樣走,真的很快樂。(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沒有「身段」,何來「放下」?
上次對政府有種「氣數已盡」的感覺,是董建華腳痛的時候。後來他的腳實在痛得受不了,香港就開始有運行。
當年的民怨,從「八萬五」累積至沙士,來到反《二十三條》終於給你一鋪清袋。那次遊行從維園開始,直至來到金鐘轉入連卡佛買衫之前,我一直是喊「董建華下台!」喊得最兇狠的一個。我一世人對香港最大的貢獻,就是聲嘶力竭的喊過「董建華下台!」總算不枉此生。
當然,香港應否興建高鐵,終究是一件富爭議性的事。任何事只要牽涉多於一人,都有條件被爭議一番。你想飲茶,我想鋸扒,何況興建鐵路?不過,相比人命關天的沙士和高度敏感的《二十三條》,「高鐵」簡直濕碎得教人打呵欠。669億元罷了,講到敗家,特區政府又不是第一次。政府花了263.5億元建造全球最小的迪士尼,開幕以來連年虧蝕,上海建成迪士尼後便可正式結業,這不是更敗家嗎?又不見得有人去迪士尼絕食抗議?
興建機鐵花掉納稅人351億元,但一查港鐵年報,Jesus,2008年每日客量竟然只有二萬九千人!半個機鐵香港站月台十二年來一直荒廢!這不夠敗家嗎?又不見得有人去機鐵站紮營抗議?興建高鐵本屬小事一宗。芝麻小事也搞得一塌糊塗,他日再推《二十三條》,香港豈不是淪陷?
請勿誤會,我並不反對興建高鐵,理由已在〈我對香港的愛情〉一文清楚交代。但認同興建高鐵,不等於認同政府處理高鐵事件的手法。
我Daisy常說「輸人不能輸陣」,領導管治講求「氣勢」。一看鄭汝樺,就知政府大勢已去。高鐵撥款在立法會明明獲得通過,鄭汝樺身為運輸及房屋局局長卻落荒而逃。反高鐵示威者包圍立法會,要求跟鄭汝樺對話,她卻在立法會躲至凌晨,在警員掩護下逃亡至港鐵中環站,乘列車到金鐘再轉車回家,非常樣衰。鄭汝樺你是否記錯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官,不是賊。做賊才會逃。你逃得一次,逃不了一輩子。菜園村就是下一個戰場。我問你,點拆?放幾個人瑞在村口,你敢碰?民怨再延續至「五區公投」,你擔當得起?
鄭汝樺以「警方警告她不要出去」為由,拒絕與示威者對話,擔心安全受到威脅。換了是我,我就是怕你不過來打我!打吧,誰一動手,誰就是輸家;誰一流血,誰就贏盡同情。我call定白車等你。陳水扁當年正是靠被「巧妙」地打了一槍,奪得總統寶座。這一點,示威者和泛民都很清楚,所以一直呼籲和平克制。對比起來,鄭汝樺就顯得心中有鬼,閃閃縮縮。就算天塌下來,我也要體面地走出去。這是尊嚴問題。Dignity。沒有尊嚴的局長,我為什麼要尊重你?
鄭汝樺聲稱,她曾徵詢警方的專業意見,認為她出去會引起混亂,所以才放棄對話。問警察?這種事還用問警察嗎?難道你認為警務處長會答你:「好呀,你出去跟示威者三口六面講清楚吧,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鄧竟成一力承擔!去吧,局長!讓我們手牽手為香港的未來奮鬥吧!」這種環境需要什麼「專業」判斷?連白癡也懂得為自己的利益判斷吧。你鄭汝樺民望是高是低,關我鬼事?但你出去被人打,我就要揹鍋了。反過來,你鄧竟成民望是高是低,又關我鬼事?是你叫我不要出去的。大家同是公務員出身,心照啦。
其實,我不明白你有什麼好怕。反正高鐵撥款已經通過,你出來對話吃得了什麼虧?你肯出去對話,即使有什麼混亂,責任已不在你。假如你像「黃中指」那樣被水樽擲中,trust me,市民不會怪你反應遲鈍閃避不及,社會必定會譴責那使用暴力的人,為你討回公道。有人說,做得高官就要放下身段,走入群眾。但要是本來就沒有「身段」,又何來「放下」?
決定了放下身段,就麻煩你爽爽快快。像邱誠武那樣,不「放」也罷。堂堂運輸及房屋局副局長,靜悄悄地溜進菜園村去跟同意搬遷的村民寒暄,成何體統?不肯搬的,你不見。這是「親疏有別」還是你心驚膽怯?做官的責任,正是向市民解釋政策。要是人人都肯搬,你邱誠武還有工作做麼?
小小事也做得一塌糊塗,歸根結底,就是政府養太多閒人。「高鐵已經過十年討論。」鄭局長說。請問討論的地點是月球還是火星?怎不把討論搬回地球?十年來,這班閒人為高鐵作過什麼宣傳?高鐵對香港有什麼好處?你班閒人在過去十年有沒有告訴市民?香港有幾多個十年可以給你班閒人浪費?市民講你不肯聽,聽了又不肯做,做了又做錯,錯了又不肯改,改了又不服。閒人,你有否想過,自己在地球的存在究竟有何意義?
* * *
我沒有興趣寫文學巨著,也不打算拿諾貝爾獎。但我王迪詩寫作有個原則──我自己不相信的事,我不寫。你是否喜歡看,I don't care。
高鐵撥款獲立法會通過以後,鄭汝樺說:「無論支持還是反對,我相信大家的目標其實是一致的,同樣都想為香港建設一個美好的將來。」這種廢話最惹人反感。連自己也無法相信的說話,教別人如何相信?「為香港建設一個美好的將來」——你當這是校際標語創作比賽?除非閣下是馬丁路德金,否則這種虛無的口號,最好省掉。實事求是,不要浪費本小姐的時間。「大家的目標其實是一致的,同樣都想為香港建設一個美好的將來。」——連的士司機和麥當勞賣包的也懂得問:你點我?
「香港人是打不死的」、「香港明天會更好」、「為香港建設一個美好的將來」……Do me a favour,just shut up。我已經厭倦了香港高官的bullshit。當金融海嘯席捲全球,企業倒閉,哀鴻遍野,你說「香港明天會更好!」你當我傻仔?我失業兼負資產,你說「香港人是打不死的!」是否想我當場死給你看?不要跟我說「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bla bla bla,因為事實上,冬天的確可以好長好長,春天也可以好遠好遠。我最欣賞中國企業家馬雲的話:「今天很艱難,明天更艱難,後天很美好,但大部分人都在明天放棄。」這就是leadership。君子坦蕩蕩,「領袖」的責任就是憑良心說出真相,然後提出解決問題的方法。「領袖」不會落荒而逃,然後宣布「為香港建設一個美好的將來」。
* * *
當我在辦公室裏跟bankers吵得如火如荼,遠方傳來此起彼落的「噓」聲。我忽然想起,中環是由一堆「屏風樓」砌成的。不知是哪個支持高鐵的議員剛剛發言,立法會外萬眾一心的「噓」聲,在「屏風樓」之間迴盪,穿透商業大廈密封的玻璃窗,一直盪進中環人的耳朵裏。
我托腮看窗外的維港,才想起皇后碼頭已不在了。皇后不在,就可以「為香港建設一個美好的將來」。「噓!」外面再度響起,在「屏風樓」之間不住迴盪。(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你袋裏有槍 我手中有筆
你袋裏有槍 我手中有筆
我做了一個夢。在夢裏,我看見一班細路去菜園村露營,生了個火圍跳舞。有個笨蛋路過,以為火燭,奮不顧身撲去救火,一盆水澆了下去,他媽的怎麼原來是油?煙霧彌漫,讓我在夢裏咳嗽得死去活來。待煙散去,Jesus Christ!那救火的原來是個公安!No no no,看清一點,原來是香港警察。
究竟是我做這個夢先,還是警察拘捕陳巧文先,我自己都好confused。我唯一能夠肯定的,就是警方以涉嫌「襲警」拘捕陳巧文,絕對不是基於政治考慮。要是香港警察有作出政治考慮的能力,鄧竟成還用在一年之內三度公開道歉嗎?
關於陳巧文一案,please!「一哥」鄧竟成你實在不要再道歉了!去年你已因為「旺角警署強姦案」、「人肉路障」堵截非法賽車和「校園臥底」洩密事件,三度向公眾道歉,並因此贏得「Sorry Sir」的雅號。做任何事,記住不要太濫啊。
四名重案組警員於1月9日拘捕陳巧文,指她涉嫌於去年11月29日的反高鐵示威箍頸襲擊一名女警,並在元旦示威時涉嫌掌摑一名女警。襲警這麼大罪,何不當場把她逮捕?一個智力正常的人,難道連自己是否受到襲擊,都要反覆思考一個半月才能確定?
在遭到拘查的五小時中,警員禁止陳巧文與外界通電話,要她拉高衣服拍攝紋身。可以想像,毒梟被捕後一定會急電同黨,毀滅證據,差人可能有禁用電話的必要。一個港大學生妹獲得毒梟的待遇,還不趕快多謝警察叔叔?至於拍攝紋身,除了讓警方成功發出「?妹,我要玩死你!」的訊息,請問跟這宗案件有什麼關係?這種水平的智力,政治考慮?You're kidding!未經大腦的行為,倒是造成了意想不到的政治後果──本來已經夠「深」的「深層次矛盾」,簡直「深」到入心入肺;因為一個奮不顧身地救火的笨蛋,一場營火會變成火災。陳巧文做了烈士,曾蔭權欲哭無淚。
* * *
香港警察除了擅長以油撲火,法律知識更是教人歎為觀止。YouTube有一段元旦遊行的片段很好看。當日社民連在街邊放了桌子,警員過來干涉,一個男人拿揚聲器對準數名警員,但片段所見,這個男人並沒透過揚聲器說話。這時,另一阿Sir過來指手持揚聲器的男人說:「你一開聲影響我夥計呢,就係普通毆打,我話畀你聽。」我簡直笑到窒息!所謂「普通毆打」,英文是common assault。這可以是實際上向對方施以不合法的暴力;又或是,語言或動作的內容,令聽者懼怕不合法的暴力會即時施予自己的身上。從片段所見,拿揚聲器的男人並沒有向警員施以暴力,他甚至沒說過話。如果一個在遊行中手持揚聲器的人,會令一個受過訓練的專業警察懼怕人身安全受即時威脅,有人可能需要驗一驗腦。
* * *
好邪。就在陳巧文被捕那天,真的火燭了!那是1月9日星期六,中午十二時許,我放工後到Harvey Nichols逛了一圈,忽然想去翠華吃個奶油豬。我靠Coach的一方沿德己立街往上走,打算轉右進入威靈頓街,行前兩步就是翠華。但從轉角位開始,翠華這邊的行人路被封鎖了,對面鏞記一邊的行人路仍然開放,附近停了消防車。轉右行不通了,never mind,我決定轉左隨便找家餐廳。
正當我開步轉左,一個警察突然伸手把我攔住,非常大聲向我喝斥:「差人做!走開走開走走走!喂見唔到差人做呀?」我想告訴他,我不是聾的,但我什麼也沒說,我怕一開聲就被人指控「普通毆打」。我只有站不停被「警隊維園阿伯」狂罵,人家不知還以為是我放火!
我打算轉左的那段路並無封鎖,要是阿Sir你基於只有你本人能理解的原因,不准市民進入沒有封鎖的公眾地方,我是不會跟你當街爭論的。我的教養是我最大的弱點。這時,也有途人和遊客來到街角,遇上封路不知如何是好。這位阿Sir聲如洪鐘的喝道:「火燭呀!望咩望!Fire!Go away!走開啦!仲望!」「望咩望」?你當自己是Laughing哥嗎?今時今日,這種連蠱惑仔都嫌低級的用語,竟然在一個警察的口中當街吐出來。香港也許有「深層次矛盾」,但其實百分之九十九的矛盾都是極低層次的,例如警察的禮貌。在一個「國際都會」的核心地帶,一個穿制服的警員向路人無緣無故破口大罵,你見過未?Lonely Planet怎不介紹一下?
其中一個男途人很有禮貌的問道:「不好意思,我知道有火警,我不是要進入封鎖的道路,從這裏轉左並沒有封,我在那裏上班,請問──」「差人做!即刻走!火燭呀,仲望!」究竟為了什麼原因,在街上行走會無緣無故被罵得狗血淋頭?我看不過眼,冒被指控「普通毆打」的危險,戰戰兢兢的說了一句:「其實你可以說得比較有禮貌。」大家應該可以想像小妹「駁嘴」的下場。這警察放盡喉嚨,聯珠炮般向我喝罵:「投訴我囉!仲唔去?快去啦!宜家即刻就去投訴我啦!我成個人企度畀你投訴呀!」
我是絕對不會投訴這名警員的。全港市民都知道「警察投訴課」自己人查自己人。從前的「警監會」已易名為「監警會」(全名為「獨立監察警方處理投訴委員會」)。那監警會究竟是幹什麼的?為了寫這篇文章,我特意去看監警會的網頁,看得十分仔細,甚至連網頁上的有獎問答遊戲也玩了。
其中一條問題是這樣的:監警會可否調查投訴?A、否。監警會沒有調查投訴的權力。B、可以。若監警會認為有需要,便會主動展開調查。答案是A。Can you believe it?一個名為「監警會」的法定機構,竟然在自己的網頁上宣布「監警會沒有調查投訴的權力」。眼巴巴看這樣的宣言,你叫我們市民情何以堪?Okay,I know,大家早知你是隻整色整水的紙老虎,我只是一時無法接受有人竟如此坦白,白紙黑字在自己的網頁上承認自己無能,連包裝一下都廢事!可想而知這個機構廢到什麼程度。
又有一條問題:警方擬對被投訴警務人員採取的行動,是否需要監警會通過?A、是。這些警方擬採取的行動,必須得到監警會同意及通過。B、否。這是由警務處長全權決定,但監警會可以提出意見。Obviously,答案是B。換言之,監警會白紙黑字的在網頁上宣布:警方擬對被投訴警務人員採取的行動,是由警務處長全權決定,監警會無權過問,只能說三道四。我想不到任何理由要繼續看這個網頁,也想不到這個機構存在的任何理由。
因此,我絕對不會投訴那位喝斥途人「望咩望!」的警員,因為非但不會有任何結果,還分分鐘落得基新中學的下場,冒險讓警方的臥底扮學生查毒案,誓神劈願一切保密,so what?還不是連校名也給你爆出來?去年3月竟有六十九份警隊資料在網上外洩,三個月後,連重案組落的口供、被調查人的身份證號碼、手機號碼和地址都在網上洩露出來,嚇鬼死人!再說,就算投訴成立又如何?當年除夕,大批市民在文化中心廣場倒數,事後電視台播出警員與一名少年推撞和懷疑互摑的片段,時任西九龍副指揮官的古樹鴻,竟然解釋少年其實向警員輕撫你的臉,說聲Happy New Year!以這樣的智力水平,依然官運亨通,升至高級助理警務處長!
沒開聲說話、沒身體接觸是「普通毆打」。掌摑呢?只為說聲Happy New Year。Well,alright,whatever。(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我對香港的愛情
香港是一個情緒化的城市。你由nobody變成somebody,只花二十四小時。你由天王巨星變成路人甲乙丙,還要快過《殘酷一叮》。所以,當我看見香港足球隊在東亞運擊敗日本隊後整整兩個星期,居然還有二十多人上街要求政府「資」援足球,well,I have to say,I'm kind of surprised。畢竟,兩個星期足以捧紅半打(口靚)模,delete一個甘乃威,忘掉一個「按摩師」,更何況一場球賽?起哄、忘記、再起哄、再忘記。在這個城市裏,沒有人會用心去記住一件事,記住一個人。到今天,那場球賽已發生整整一個月了,在香港來說簡直是一宗「陳年舊事」。
不知為何,香港人總被周邊那些花綠綠的光影迷住,對最重要的東西卻視而不見。老實講,這些年來,我們累積下來的所謂「核心」的東西,其實並不太多。曾經,香港人以為自己沒有根。那不是因為香港殖民地出身,而是因為在香港人的心裏,什麼都不留痕。
港隊擊敗日本隊那場足球賽,一度令香港人好high。特首曾蔭權甚至high到看畢這場「扣人心弦」的比賽後,向國家主席胡錦濤雀躍地報這項「政績」。他說香港勝出的一瞬間,全場震動,全城振奮,令他深深感受到香港人本身的歸屬感,逆境自強……追求卓越……(下省五十字)。香港足球隊的確在東亞運贏了金牌,不過,sorry,這不是特區政府的功勞,促成港隊奪金的那個人叫羅傑承。政府應該給他頒個金紫荊星章,同時給他的老婆頒個大紫荊勳章。根據報章雜誌的訪問,球隊背後的策劃和執行都由羅太一手包辦。這個女人為香港足球默默耕耘的時候,一班高官還發緊夢。
有人不屑地說,港隊勝出可不是由於港隊進步啊!那不過是因為日本僅派次等球員應戰罷了,有什麼值得高興?我聽了覺得好笑。成王敗寇,金牌就在我的手裏。你因為行衰運而落敗也好,因為派了次等球員而落敗也好,關我鬼事?既然贏了,好心特區政府食住個勢,趁香港人還對足球有丁點兒的熱情,擲1億出來發展足球吧。這不過是踢波,又不是劉曉波,特區政府怕什麼?
這1億能促進社會和諧,刺激民望,物超所值。但我強調是真金白銀的1億,而不要政府宣布「未來五年加建九個足球場」。我完全可以想像,興建球場一事本身將變成一個足球,被N個政府部門踢來踢去,文件環繞地球三周之後,五年的事都能搞出十五、二十年,耐過落實普選!
就說我們那「傳奇」的東亞運,政府早於2006年批地興建射擊場館,但各個政府部門把文件踢來踢去,射擊總會待2008年底才獲發土地牌照,一年後就是東亞運。場館從天上掉下來麼?由樹上生出來麼?又要申請撥款,又要興建場館,一年怎麼夠?最終竟爛尾收場!
* * *
九個足球場終於落成那天,打贏了日本隊的香港足球員大概會問:「你還記得我否?」今天有份反對興建高鐵的香港人,他日坐在車廂直奔內地,又會否記得自己當年曾反對興建高鐵?
反高鐵的呼聲,主要圍繞造價太貴、需要拆掉菜園村,還有鐵路穿越部分民居的地底而擔心影響居民。反對者赤腳在立法會門外行走,手持稻米,七步一跪;並在立法會外看直播,主張興建高鐵的議員發言即狂噓,反對方案的議員發言即狂歡。
反對者多是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包括中四、中五生。我覺得,他們真愛香港。
「It takes no time to fall in love. But it takes you years to know what love is.」Jason Mraz是這樣唱的。坦白講,到目前為止我還未能完全體會這話的意義,我太喜歡fall in love的感覺。但我相信,終有一天我會了解的。
一知半解如我,還是能夠肯定的告訴你:發情失控,表示好感,生擒不遂,老羞成怒,豉椒炒魷──這不是愛。如果你真心愛一個人,就算人家不愛你,你依然會希望他幸福。生擒不遂即豉椒炒魷,那是愛,但你愛的是你自己,不要搞錯。用「甘乃威發情事件」來比喻高鐵的爭議,雖然大大提高了一個小男人的層次,但假如愛一個人會希望他幸福,愛一個城市不也一樣?
你問香港人:興建高鐵好不好?好。只要不是建在我的家裏。梅窩居民也認同正生書院這所戒毒學校很有意義,只是不要搬來梅窩。可是,也總得建在某個地方啊。不拆菜園村,就得拆另一條村。每一個家都有價值。難道他人的家,比菜園村居民的家更該拆?假如菜園村有重要的歷史價值,例如皇后碼頭,我會反對清拆;例如在維港無止境的填海,我也反對。但如果遷拆一個僅八十戶居民的菜園村,已是所有方案中影響最小的一個,你會怎樣取捨?
取捨──那是城市發展的必然過程。有人會問,為什麼要取捨?什麼都不要拆,我們乾脆不要高鐵,香港沒有高鐵會死麼?當年興建地鐵、九鐵,我不知道曾拆掉多少人的家。我也不知道,當年反對興建地鐵的人,今天有誰沒搭過地鐵。我唯一清楚知道的是,假如當年沒建地鐵,今天最需要「希望工程」的會是香港。
「取捨」永遠是一件令人難過的事。中四、中五學生未能明白,不足為奇。我中五畢業之後,也常問為何人生不能完美?後來我逐漸發現,只要你一日未死,一日都仍要取捨。在美食與健康之間選一個,在老婆與情婦之間選一個,在飯碗與尊嚴之間選一個,在理想與金錢之間選一個。十萬個不願意,仍得取捨。
城市的發展只能向前,世界根本不容你停下腳步。四五十歲以上的那代人,很愛懷緬過去,開口埋口慨嘆香港今非昔比。我會跟這班人說:Hey,你們老了,收山吧。「懷舊」是衰老的象徵。活到八十歲,我王迪詩依然是向前看的。過去的已經過去,不管多麼風光,多麼悲傷,已經永永遠遠不再回來。想來有個屁用?
站在今天,看的是明天。武廣高鐵通車,以往十小時的車程大大縮短為不足三個小時。京津高鐵以半小時的車程,把天津連上北京,形成巨大的京津區,讓天津成為環勃海區的龍頭。你當然有權高呼,為什麼要取捨?什麼都不要拆,我們不要高鐵!與此同時,內地的高鐵網很快就會連接起來,中國人將乘坐高鐵往來全國,有北京站、上海站、武漢站、廣州站。香港站呢?Sorry,沒有。
香港在政治上、經濟上、社會民生上,早已是中國的一部分。我不是問你願不願意,我是告訴你這個事實。連接全國的高鐵獨欠一個香港站──為了八十戶的菜園村居民。八十戶就不是人嗎?他們的福利就不重要嗎?重要。但如果沒有高鐵會令香港的競爭力大幅下降,多少香港人會被淘汰?多少家庭會喪失生計?多少人的理想會落空?
有人把「反高鐵事件」解讀成「四代香港人的矛盾」。Well,alright,whatever。毛主席說:「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歸根結底是你們的。」世界是菜園村居民的,也是第四代香港青年的,但是歸根結底是第五第六第N代香港人的。Jason Mraz的歌還未完,他唱道:「It takes some good to make it hurt...... It takes some cold to know the sun...... It takes the one to have the other...... It takes some fears to make you trust...... 」。這首歌的名字叫——Life is wonderful。(撰文:王迪詩 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不知為何,香港人總被周邊那些花綠綠的光影迷住,對最重要的東西卻視而不見。老實講,這些年來,我們累積下來的所謂「核心」的東西,其實並不太多。曾經,香港人以為自己沒有根。那不是因為香港殖民地出身,而是因為在香港人的心裏,什麼都不留痕。
港隊擊敗日本隊那場足球賽,一度令香港人好high。特首曾蔭權甚至high到看畢這場「扣人心弦」的比賽後,向國家主席胡錦濤雀躍地報這項「政績」。他說香港勝出的一瞬間,全場震動,全城振奮,令他深深感受到香港人本身的歸屬感,逆境自強……追求卓越……(下省五十字)。香港足球隊的確在東亞運贏了金牌,不過,sorry,這不是特區政府的功勞,促成港隊奪金的那個人叫羅傑承。政府應該給他頒個金紫荊星章,同時給他的老婆頒個大紫荊勳章。根據報章雜誌的訪問,球隊背後的策劃和執行都由羅太一手包辦。這個女人為香港足球默默耕耘的時候,一班高官還發緊夢。
有人不屑地說,港隊勝出可不是由於港隊進步啊!那不過是因為日本僅派次等球員應戰罷了,有什麼值得高興?我聽了覺得好笑。成王敗寇,金牌就在我的手裏。你因為行衰運而落敗也好,因為派了次等球員而落敗也好,關我鬼事?既然贏了,好心特區政府食住個勢,趁香港人還對足球有丁點兒的熱情,擲1億出來發展足球吧。這不過是踢波,又不是劉曉波,特區政府怕什麼?
這1億能促進社會和諧,刺激民望,物超所值。但我強調是真金白銀的1億,而不要政府宣布「未來五年加建九個足球場」。我完全可以想像,興建球場一事本身將變成一個足球,被N個政府部門踢來踢去,文件環繞地球三周之後,五年的事都能搞出十五、二十年,耐過落實普選!
就說我們那「傳奇」的東亞運,政府早於2006年批地興建射擊場館,但各個政府部門把文件踢來踢去,射擊總會待2008年底才獲發土地牌照,一年後就是東亞運。場館從天上掉下來麼?由樹上生出來麼?又要申請撥款,又要興建場館,一年怎麼夠?最終竟爛尾收場!
* * *
九個足球場終於落成那天,打贏了日本隊的香港足球員大概會問:「你還記得我否?」今天有份反對興建高鐵的香港人,他日坐在車廂直奔內地,又會否記得自己當年曾反對興建高鐵?
反高鐵的呼聲,主要圍繞造價太貴、需要拆掉菜園村,還有鐵路穿越部分民居的地底而擔心影響居民。反對者赤腳在立法會門外行走,手持稻米,七步一跪;並在立法會外看直播,主張興建高鐵的議員發言即狂噓,反對方案的議員發言即狂歡。
反對者多是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包括中四、中五生。我覺得,他們真愛香港。
「It takes no time to fall in love. But it takes you years to know what love is.」Jason Mraz是這樣唱的。坦白講,到目前為止我還未能完全體會這話的意義,我太喜歡fall in love的感覺。但我相信,終有一天我會了解的。
一知半解如我,還是能夠肯定的告訴你:發情失控,表示好感,生擒不遂,老羞成怒,豉椒炒魷──這不是愛。如果你真心愛一個人,就算人家不愛你,你依然會希望他幸福。生擒不遂即豉椒炒魷,那是愛,但你愛的是你自己,不要搞錯。用「甘乃威發情事件」來比喻高鐵的爭議,雖然大大提高了一個小男人的層次,但假如愛一個人會希望他幸福,愛一個城市不也一樣?
你問香港人:興建高鐵好不好?好。只要不是建在我的家裏。梅窩居民也認同正生書院這所戒毒學校很有意義,只是不要搬來梅窩。可是,也總得建在某個地方啊。不拆菜園村,就得拆另一條村。每一個家都有價值。難道他人的家,比菜園村居民的家更該拆?假如菜園村有重要的歷史價值,例如皇后碼頭,我會反對清拆;例如在維港無止境的填海,我也反對。但如果遷拆一個僅八十戶居民的菜園村,已是所有方案中影響最小的一個,你會怎樣取捨?
取捨──那是城市發展的必然過程。有人會問,為什麼要取捨?什麼都不要拆,我們乾脆不要高鐵,香港沒有高鐵會死麼?當年興建地鐵、九鐵,我不知道曾拆掉多少人的家。我也不知道,當年反對興建地鐵的人,今天有誰沒搭過地鐵。我唯一清楚知道的是,假如當年沒建地鐵,今天最需要「希望工程」的會是香港。
「取捨」永遠是一件令人難過的事。中四、中五學生未能明白,不足為奇。我中五畢業之後,也常問為何人生不能完美?後來我逐漸發現,只要你一日未死,一日都仍要取捨。在美食與健康之間選一個,在老婆與情婦之間選一個,在飯碗與尊嚴之間選一個,在理想與金錢之間選一個。十萬個不願意,仍得取捨。
城市的發展只能向前,世界根本不容你停下腳步。四五十歲以上的那代人,很愛懷緬過去,開口埋口慨嘆香港今非昔比。我會跟這班人說:Hey,你們老了,收山吧。「懷舊」是衰老的象徵。活到八十歲,我王迪詩依然是向前看的。過去的已經過去,不管多麼風光,多麼悲傷,已經永永遠遠不再回來。想來有個屁用?
站在今天,看的是明天。武廣高鐵通車,以往十小時的車程大大縮短為不足三個小時。京津高鐵以半小時的車程,把天津連上北京,形成巨大的京津區,讓天津成為環勃海區的龍頭。你當然有權高呼,為什麼要取捨?什麼都不要拆,我們不要高鐵!與此同時,內地的高鐵網很快就會連接起來,中國人將乘坐高鐵往來全國,有北京站、上海站、武漢站、廣州站。香港站呢?Sorry,沒有。
香港在政治上、經濟上、社會民生上,早已是中國的一部分。我不是問你願不願意,我是告訴你這個事實。連接全國的高鐵獨欠一個香港站──為了八十戶的菜園村居民。八十戶就不是人嗎?他們的福利就不重要嗎?重要。但如果沒有高鐵會令香港的競爭力大幅下降,多少香港人會被淘汰?多少家庭會喪失生計?多少人的理想會落空?
有人把「反高鐵事件」解讀成「四代香港人的矛盾」。Well,alright,whatever。毛主席說:「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歸根結底是你們的。」世界是菜園村居民的,也是第四代香港青年的,但是歸根結底是第五第六第N代香港人的。Jason Mraz的歌還未完,他唱道:「It takes some good to make it hurt...... It takes some cold to know the sun...... It takes the one to have the other...... It takes some fears to make you trust...... 」。這首歌的名字叫——Life is wonderful。(撰文:王迪詩 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訂閱:
文章 (At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