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偽善的浪潮中暢泳

在偽善的浪潮中暢泳

十七歲少女援交的法庭新聞,我Daisy看得拍案叫絕。我指個法官。

來自破碎家庭的少女去援交,不足為奇。但那位裁判官的言論,就很值得我在這裡跟親愛的讀者一同回味。事緣有個少女在網站張貼廣告,作招徠嫖客之用,被警方放蛇拘捕。開庭審訊當日,少女遲到十分鐘,還穿著低胸T-shirt到場。據報章報道,裁判官當時說了以下一席話:「你直情成個胸露出呀,你當法庭係咩呀?入得法庭就要尊重法庭,你著到咁無用,你當依度係旺角呀,定卡拉OK呀?你返學會唔會著比堅尼呀?」

少女不識死,還駁嘴道:「我唔覺得我件衫有咩問題喎。」法官不愧為法官!見慣大場面臨危不亂,義正辭嚴地說:「你發我圍呀?我坐得呢個位,乜人都見過,好人、壞人、衰人……我做過老師……你蒲得多,慣呀?」最後,少女以聲淚俱下收場。

不知為何,我忽然想起電影《蠱惑仔》中(口靚)坤教訓馬仔的情節。我中文差,無法準確地掌握「發我圍」三個字在語言學上的含義。但我膽子小,要是身在法庭,這三個字我是決不敢說的。今次法官大人用心良苦,選擇用上(口靚)妹的「潮語」,還特別提到旺角,帶點MK味道,令援交少女聽來份外親切。小朋友,遇到如此菩薩心腸的裁判官,執到啦。他除肩負依法論罪的責任,還在莊嚴的法庭上發揮了偉大的教化作用,簡直是包青天托世!那一幕真是感人肺腑,可歌可泣,比黃飛鴻教訓石堅還要動人!但有時候,「教訓」跟「羞辱」只是一線之差。而世上值得羞辱的人很多,有排未輪到這等無知少女。

Scott Fitzgerald寫The Great Gatsby,開宗明義就說:“Whenever you feel like criticizing anyone, just remember that all the people in this world haven’t had the advantages that you’ve had.” 老實講,如果你中一輟學,連自己父親身在何方也不知道,你都可能「唔覺得我件衫有咩問題」。每個人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衣櫃。衣櫃就像黑盒,記載著一個人的出身和成長。我們又怎知道,那低胸T-shirt不是援交少女衣櫃內最保守的一件?在一般人眼中,出庭時衣著莊重是常識。但如果這位少女也有「常識」,她還會在網上貼賣淫廣告嗎?

我們常常以為理所當然的事,對某些人來說,可能是天方夜譚。譬如說,我們晚晚高床軟枕,就以為能夠睡在床上是天經地義的事。印度有個阿伯,一世人未曾睡過一張床。當他被送到德蘭修女創辦的「垂死者之家」,不禁老淚縱橫。「太好了,我終於有張床了……」說罷心滿意足地死去。

數年前,我曾助養一個女孩。我在週末去探望她,自以為愛心爆棚。我向來對孩子沒有耐性,但我相信自己有能力跟一個女童玩Barbie。不過,當她用廚房玩具的餐刀拚命去砍Barbie的頭,一邊喃喃喊著「斬死你斬死你」,我的信心開始動搖。接著,我的手機響起。我連電話都未接,女孩就問我:「有個哥哥要來這裡找你,是不?」而這個女孩,只有四歲。

我不是心理醫生,不是社工,未做過父母,未湊過弟妹。面對這樣一個「有過去」的孩子,我除了冷汗直流,根本完全不懂得反應。難道要我告訴她,把你跟Barbie的糾紛訴諸法律吧,暴力不能解決問題?我從不「判斷」孩子,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他們曾經親眼目睹過什麼。

每個人都有自己存在的形態,有自己對幸福的定義。有人認為很高尚的職業,在妓女眼中,也許還比不上一個馬伕。當然,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即使她來自破碎家庭,即使她只得十七歲。來自破碎家庭卻能發奮圖強的大有人在。可是,我對小朋友還是比較寬容。至於飽學詩書的「高級知識份子」,還會稀罕我的寬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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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從何時起,偽善成了一種潮流。最近,無電視劇集《老婆大人II》有幕法庭戲,講一個小學校長嫖妓後不付款、賭馬和講大話。這令「新界校長會」非常不滿,去信廣播事務管理局投訴,認為劇集有醜化整個小學校長業界之嫌,擔心小學生看了會懼怕校長,尤其令男性校長感到不安。

我從不知道,原來香港的男性校長,會純情到因為一套肥皂劇的小插曲而感到不安。在人類文明的創作史上,除了嫖妓的校長,還出現過受賄的律師、鹹濕的總統、變態的醫生。那個角色總得有個職業,若不是小學校長,難道就應該是小販、清潔工或失業漢嗎?Come on,誰都知道那只是一部供人「送飯」的肥皂劇,連這小小的胸襟都欠奉,那何不乾脆把電視、小說和電影院一併毀滅?

很多人拚命塑造一個完美的世界,完美到了一個卡通的地步。而這份完美,通常都與個人利益和形象有直接關係。即是說,把自己的完美建立在他人的千瘡百孔之上。有誰一輩子未講過一句大話?至於世上有沒有嫖妓的校長,你話呢?

劇中那位小學校長,最後遭裁判官直斥「厚顏無恥」。這結局不是很好嗎?小學生看了,會明白善惡到頭終有報。至少,它說明了即使是校長,嫖妓還記得要付款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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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善的潮流,還見於「為你好為你好為你好」的規則上,例如食肆全面禁煙。請問還有比這更霸道的法規嗎?我在香港從不抽煙。香港沒有抽煙的情調。可是,只要食肆的環境能讓我免受二手煙的影響,我絕對尊重別人吸煙的權利。政府的責任是教育市民吸煙的害處,然後由市民自己選擇。

Well,也許有人會天真到以為把最後一個煙民都剷除了,香港就會變得很美好。中學的通識課肯定沒教過學生,你以為好的東西,很多時都只是閣下的一廂情願,想想你和你老公或你老婆的關係,就明白了。說到底,誰有資格包辦所有人的幸福?正如你也有你偽善的自由。

好端端一個女孩去做援交,固然是她戇居。但戇居也是一種選擇,是她在面對種種限制之下所作的個人選擇。她接受了法律的制裁後,我們可以扶助她、引導她,但誰都沒有資格再去「判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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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十七歲少女的援交新聞,最近我們的青年都算多事之秋。既有三個初中女生學人打劫的士司機,理由是「無錢使」;年輕男女在屯門黃金泳灘開「迷幻派對」;天水圍伯裘書院懷疑有三名學生服食過量藥物,在公園昏迷。

伯裘書院的校長說,知道該校有七個學生吸毒。相對於全校一千個學生而言,濫藥人數的比例並不算高。有這樣一位言論中肯的校長,伯裘書院還是很有前途的。至少,這位校長並不偽善,沒有掩飾。他選擇面對現實。當然,如此一位誠實的校長注定會被罵,罵他「一個都嫌多」,大拿拿七個,竟然敢說比例不高?坦蕩的人總是被罵,偽善的人總是被讚,大部分時間都是自己讚自己。

關於毒品的電影,拍得最好的是Trainspotting。它不單只講毒品的醜,也講毒品的美,赤裸得教人無法逃避。在最經典的一幕裡,一個青年整個人鑽進髒得教人作嘔的廁所,通過那污穢不堪的入口,他突然發現自己在一個美麗的大海裡暢泳。這部電影的主題曲叫Perfect Day。

我寫這篇文章只為娛樂大家。對抗偽善潮流的重任,就交由知識份子去辦。與其跟一班偽君子辯論,我覺得去Mandarin做spa還比較實際。(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配額用盡不復來

過時過節,商業上的伙伴都會互送賀禮。朱古力、鹹肉糭、月餅、紅酒......講得好聽是「心意」,其實都是「做樣」。大家收到這些東西,時常會換一張賀卡隨即轉送出去。我曾做過一個實驗,在一盒別人贈送的月餅上暗暗打個記號,再轉送他人。結果,同一盒月餅竟在三星期後「輪迴」到我手上!你信不信「緣份」實在避無可避?那次,我破例一個人吃掉整盒月餅。三黃白蓮蓉。真要命。

不過,有些禮物是無論如何不能轉送出去的。譬如說,我收過一箱紅酒。一看,產地竟然是印度!我見識少,只聽過印度神油,未見過印度紅酒。試了一口,臉皮再厚也實在不好意思轉送別人。那傢伙想必是將貨板、贈品或抽獎得來的三等貨轉送給我吧!

我望著那箱紅酒,猶豫了三秒之後決定全部倒掉。不是倒進鹹水海,而是倒進浴缸做紅酒spa。你可能會搖搖頭說,Daisy,這樣做不是太浪費嗎?我卻認為我們的身體對每一種食物都有quota,吃過量就會生病。讓三等貨來佔據我寶貴的quota豈不是更浪費?想到這裡,我不禁後悔自己竟然猶豫了三秒鐘那麼久。

我播著Édith Piaf的La vie en rose,整個人泡進浴缸裡去。我進入了一個帶點青澀的紫色世界,漫天彌漫著紅酒的味道。God,好舒服啊……聽說紅酒浴還有美肌、舒緩肩頸酸痛和身體虛寒的功效呢。

我有時會在浸浴時看書。不看書的話,我的思想就會像一片樹葉,隨著流水一直飄流到無邊際的大海裡去。有時候,我會想起很久以前遇過的人。有時候,我會想起Philip。我有一個習慣,每次吃東西都會待人家先吃,然後滿心期待地問對方:「喂喂,好吃嗎?」我喜歡在未把食物放進嘴裡之前,先聆聽別人形容食物的味道,好讓我透過想像,把對食物的期盼推至高峰。期待是最幸福的,比好事真正發生時更加幸福。

我問Philip食物的味道如何,他就會陰陰嘴笑說:「秀色可餐。」真氣死人!我伸手去掌他的嘴,不知怎的總讓他躲過;而我的臉,也就不其然的紅了起來。「秀色可餐」這種話要是出自一般男人的嘴巴,就會顯得低俗、猥瑣、幼稚。但出自Philip口中,卻是風趣、幽默、活潑。想到這些往事,我就感到十分甜蜜。不知為何,每次想起Philip,感覺總是甜蜜的。可是,他也讓我痛苦。為什麼我要想念一個讓我痛苦的人?Jesus,what's wrong with me?

我把臉也泡進熱水裡去,企圖令自己清醒一點。原來不但食物有quota,我們的運氣、青春、健康、友誼、愛情,統統都有quota。這個遊戲的規則,就是要在有限的配額內爭取最大的快樂。然而,在額滿的那一刻,又有誰敢說自己沒有半點的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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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在大會堂聽了Pinchas Zukerman的concert。他是當今叔父輩最頂尖的小提琴家。那是一場教人萬分期待的音樂會,但我可沒想過,Zukerman現在的肚腩竟這麼大!他在特拉維夫出生,十三歲就獲獎學金到美國茱莉亞音樂學院學習。他迅速成名,而且愈長愈英俊。但他最有魅力的時候,要數他四十至五十歲的「黃金十年」。一個微笑,一個眼神,都充滿睿智。看,這就叫「男人味」!

Zukerman的第一任妻子是長笛演奏家兼作家Eugenia Zukerman;第二任妻子是美國演員Tuesday Weld。他現在的太太,就是今次有份演奏的大提琴家Amanda Forsyth。這位金髮女郎,看上去比年屆六十的丈夫年輕很多。眼看頂著大肚腩的Zukerman蹣跚而行,我幾乎要站起來抗議。要是他從來不曾漂亮過,那他今天變成什麼樣子也無所謂。可是,你一旦曾經擁有,就完全是另一回事。

講完他的肚腩,輪到他的音樂。本來最令人期待的,是Zukerman獨奏Haydn的Violin Concerto in C。一般世界級的演奏家,調轉頭都會背這首耳熟能詳的曲子。所以,我實在無法料到Zukerman竟然要睇譜!我的感覺是,這不是一場準備充足的演奏會。

至於Bach 的Concerto for Two Violins in D minor,我本來就沒有太大期望。因為這樂曲是兩人合奏的,一山不能藏二虎,極少能聽到兩人完全協調的演奏。當晚,Zukerman和Jessica Linnebach的合奏果然出現這個情況。他們各自擁有一把名琴,問題是Linnebach所用的古琴聲音剔透嘹亮,Zukerman的古琴卻深沉低迴,琴聲本來就格格不入。

再說,兩人對Bach的理解南轅北轍。Linnebach強烈的游弦把一首巴洛克樂曲演成浪漫風格;Zukerman則忠於巴洛克的演奏方式。兩位世界級小提琴家各自表述,當對方透明,只顧盡力表現自己。這好比用日本和牛炒鮑魚,兩者都是頂級食材,但混在一起卻九唔搭八。以他倆的水平,難道不知這首樂曲要求兩個琴融匯如一?但知道又如何?要一個演奏家放下自我,慘過叫他去死。

Zukerman今次的演奏真教人失望!六十歲又如何?我信老而彌堅!然而,我感到這位一代宗師的熱情正悄然消逝,他當晚的演奏,甚至讓人感到他根本無法投入。是歲月不饒人?還是江郎才盡?也許,每個人的才華都像他可以承受的膽固醇一樣,有個限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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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提琴是一種浪漫的樂器。鋼琴的聲音就在琴鍵之上,你按什麼鍵,就發出什麼聲音;弦樂卻沒有「鍵」,你必須先想像一個特定的聲音,然後根據你的想像在弦上找出能發出該聲音的位置。所以,小提琴的聲音不在琴上,而在你的想像之中。一涉及想像,整件事就馬上浪漫起來。當然,「浪漫」兩個字往往被濫用得一塌糊塗。譬如說,有人把朋友的老婆想像為自己的情人,然後喊一句:「Oh I’m so romantic!」。浪漫與賤格,只是一線之差。

我不欣賞法國式的浪漫,連帶對法國作家也甚有偏見,Françoise Sagan卻是例外。讀她的小說,感覺就像夏天在冰涼的河水裡飄浮那般自由。一九五三年,十八歲的Sagan被踢出校,她在那年夏天只花了數星期,就完成了震驚全球的文學名著Bonjour Tristesse(中譯《日安,憂鬱》),講一個少女千方百計破壞父親與情人的關係。她以清新的文字呈現的青春與空虛,深深地感動了讀者。法國文化部長把她形容為「一個看來很遙遠的微笑」,實在貼切。所謂的「嚴肅文學評論家」卻不屑地說:「那只是一個業餘寫作人的作品。」真好笑,如果一個「業餘」的女孩順手拈來,都寫得好過那些「專業」作家一百倍,那「業餘」又有什麼問題?

Sagan是個富家女。但就算沒有祖宗庇蔭,她畢生寫下無數暢銷作品,都應該衣食無憂。她的成名作Bonjour Tristesse就被翻譯成廿二種文字,全球賣了五百萬部,單是此書的收入就夠食過世。誰會想到她晚年境況堪虞,生活拮据?我Daisy就相信凡事都有quota,這當然包括錢。千金散盡還復來?You’re kidding me!我散盡千金,李白是否會把錢還我?用錢要謹慎,尤其是女人。如果Sagan不是鍾情飛車,沉迷賭博,晚年總不至於那麼潦倒。

健康是自己的,錢也是自己的。你有權糟蹋自己,但不會得到同情。(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想民望高企 先毒啞自己

想民望高企 先毒啞自己

「香港女作家的樣子,都慘不忍睹。」一位活躍於創作圈子的朋友搖頭慨嘆。大家都應該估到,我這朋友是個男人。但我不能公開他的名字,因為得罪作家,而且是女作家,下場分分鐘慘過成龍。

這位朋友舉了幾個「慘不忍睹」的例子,我聽忍不住小聲偷笑。當然,他只知我每天在中環上班下班,造夢也不會想到我已悄悄出了兩本書。《蘭開夏道》第二集剛出版了。有讀者來信說她「超喜歡繼續跳舞這個副題」,問我從哪兒得到靈感。我暗暗在心裏喊了聲 shit,人家來問了,怎樣答?難道告訴那可愛的讀者我只是隨口?還是告訴她,「繼續跳舞」聽來比「繼續跑馬」高檔(雖然兩者意思完全一樣)?我很想別人認真待我,但每次有人待我認真,我就心虛。

對我來說,世上只有兩種文章──好看的和不好看的。這跟做菜是同一道理。話知你米芝蓮餐廳,話知你星級大廚,不好吃的話,氣!當然,「好看」的定義是因人而異的。譬如說,我早前在書店無意中看到一本愛情小說,封面的簡介寫:「雖然你不愛我,但也不能阻止我愛你!」我當場嚇呆,那種垃圾也有人看?翻開雜誌,又不時見到以「一周有感」、「新春雜感」為題的專欄。要是完全不經大腦的幾個字都可以做標題,那何不乾脆叫「無題」?然而,類似的文章在香港依然隨處可見,我想那些文章還是有人覺得好看吧,至少它們的作者這樣想。

提起寫作,不得不提我最喜歡的日本導演矢口史靖。他執導的 Waterboys (港譯《五個撲水的少年》)講述五個少年誤打誤撞愛上了韻律泳;Swing Girls(港譯《喇叭書院》)講一班爛泥似的少女,自迷上爵士樂後脫胎換骨。找到自己真正喜歡做的事以後,這班年輕人擺脫了自卑感,勇往直前,青春無悔。

每次我心情不好,就會翻看矢口史靖的電影,看又嘻嘻笑起來。那真是美好的作品,簡單直接,真摯幽默。

矢口史靖曾說,他的電影都沒有一個貫穿的主題,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觀眾開心。我聽了十分感動。就像現代畫,一片黑色加一條白線就是一幅畫,不一定有發人深省的主題,玩顏色、玩線條,過程就是目的。我寫作,也是這樣的一場遊戲。

遊戲的結果,who know?「無拘無束,見步行步」是我做人的宗旨,短視可以是一種美德。做好你今天的工作,享受這一刻的美食,珍惜你眼前這個人。我只是一個蟻民,應該把「遠見」留給國家領導人。對於那些被「遠見」害得很慘的蟻民,讓我 Daisy 贈你一句──不需意尋佳境,自有奇逢應早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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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作對我的另一意義,是跟愛因斯坦的父親學的。

心理學家汪向東寫過這樣的一個故事:據說愛因斯坦小時候十分貪玩。十六歲那年,父親對他說:「昨天,我和我們的鄰居傑克一起打掃煙囪。我們抓煙囪內的扶手一階一階的爬上去,傑克大叔在前面,我在後面。下來的時候,依舊他在前面,而我在後面。待鑽出了煙囪,我們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傑克大叔滿臉滿身都被煙灰沾黑了,而我身上竟一點煙灰也沒有。」

愛因斯坦開始覺得這事有趣,興致勃勃地追問下文。父親微笑道:「我當時看見傑克大叔的模樣,心想我一定跟他一樣,臉髒得像個小丑,便往河裏洗了又洗。傑克大叔呢?他見我鑽出煙囪時乾乾淨淨的,就以為他也和我一樣乾乾淨淨,於是只隨便洗洗手就上街了。結果,街上的人都笑破了肚皮,還以為傑克叔叔是個不愛乾淨的人呢!」  

兩仔爺哈哈大笑。笑完了,父親鄭重地說:「孩子,我告訴你這事,是想提醒你,無論任何人都不能做你的鏡子。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鏡子。拿別人做鏡,就算白癡都有可能把自己照成天才。」  

這故事真有意思。我對鏡子,睜大雙眼凝視鏡中的自己。 我寫作,也是為看清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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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因斯坦的父親說得對。拿別人做鏡,就算白癡都有可能把自己照成天才。舉個例,如果曾蔭權拿奧巴馬做鏡,將會淪為另一個傑克大叔。同是與老婆聯手做 show,奧巴馬和夫人眉目傳情,輕挽手臂,在風中緊靠依傍,眼裏盡是默契;猶記得農曆年的宣傳片中,曾特首在老婆身邊偷食油角,似乎也在企圖製造「恩愛夫妻」的效果。可惜,他兩邊腮僵到好像打了botox,嘴角又向上扯得那麼牽強,不禁讓我想起被人捉住痛腳的受害女星。
  
By the way,因為出書的緣故,我編整了過去一年的文章,發現我提及最多的男人竟不是Philip,而是Donald。這傢伙也真教人急壞了!董建華曾說,香港人戰勝了沙士。我就覺得,如果香港人確曾戰勝了什麼的話,就是戰勝了董建華。曾蔭權如此口不擇言,萬一香港人不小心也戰勝了你,你話點算?
  
如果權力是男人的春藥,那曾先生最近那一服藥很可能太烈。封一封維景酒店,讓市民在電視上目擊一幕拉閘放狗式的轟烈,便相信了政府在「採取切實果斷的行動」抗疫,香港人實在簡單得可愛(也可怕)。特首的民望因而急升,同時也把他推至一個非理性亢奮的狀態。

當曾蔭權在立法會被吳靄儀議員問到對「六四」的看法,我還以為他在八九年總算「路過」民主歌星獻中華,今日點都會講句「人話」。誰知民望飆升,原來真能教一個人欲仙欲死,以至沖昏了頭腦。他急重複阿爺的立場之餘,竟還 high 到宣稱「我的意見就是代表香港人整體的意見」。計我話,曾先生想民望高企,最好先毒啞自己。「六四」的問題大大話話都問了二十年,你第一天做官嗎?「維景」一役的小小「勝利」就讓你飄飄然失去理性?我還是要苦口婆心的講句,衰仔,春藥吃得太多,傷身呀!

在曾蔭權未把自己毒啞之前,至少都應該去照照鏡。拿別人做鏡,尤其是拿腳痛下台的前人做鏡,是一件非常戇居的事。偏偏世界就是如此離奇,離奇到連董建華都有人拿來當自己的鏡子,甚至百般羨慕他!卸任行政長官做政協副主席會否成為慣例,仍是未知之數。董建華可以做政協副主席是因為腳痛下台,才被迫升上神檯。一個失敗者有什麼值得羨慕?自己都未死得,就羨慕人家風光大葬?
  
對一些港人而言,成功「倒董」卻標誌失落的開始,以後再找不到七一上街的理由。有人慌住雷曼事件會刺激今年的遊行人數,急忙於七一前抓個人來祭旗。滿以為任總下台就雨過天青,誰不知曾特首「扮代表」的言論,自動為今年七一遊行獻上最有 gimmick 的主題。話就話金融海嘯,但仍有很多人花得起六十四蚊,買件印上「曾蔭權不代表我」的T恤,戴副黑超很有型的遊行去。
  
小妹向來最仰慕瀟灑的男人。曾幾何時,「視民望如浮雲」的 Donald 是我心中的極品瀟灑哥。但他頻頻開口夾,瀟灑形象已經徹底破產,叫我情何以堪? (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分手總要在雨天

分手總要在雨天

我把手袋一丟,氣沖沖坐在Blue Bar的梳化上。Joyce翹起了二郎腿,有意無意讓我看到她腳上那雙最新款的Jimmy Choo,但我今天可沒心情去關心一雙高跟鞋!

「What’s up?不要給我猜中,九成又是跟Philip有關吧。」Joyce說,同時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God,我最討厭就是這種意味深長的微笑!但我還是要把Philip那渾蛋的惡行一五一十的告訴她,否則屈在心裡,恐怕要屈出病來。

事情是這樣的:

Well,大家都知道Philip是我的Plan A。但既然這Plan A多年來進展緩慢,來個Plan B、Plan C和 Plan D作為contingency,也是人之常情吧。

有天,Plan E約我燭光晚餐。Frankly,以前我根本連眼尾也不會朝他一眼,但自從雷曼倒下,國際投行風雨飄搖,我深感還是祖國最靠得住。所以,Plan E作為中資行的私募基金經理,雖然怎麼看都是其貌不揚,但隨著全球翻起了金融海嘯,這傢伙的rating亦由原來的Plan U躍升為Plan E。再說,他懂得約我到Grand Hyatt的The Grill吃dinner buffet,也總算有些少品味。那裡的海鮮湯和辣炒飯,堪稱人間極品。

我們在泳池旁的桌子坐下。那夜天色清朗,空氣中彌漫著龍蝦和牛扒的肉香,我的心情也隨之而愉快起來。Plan E見我笑意盈盈,不禁深受鼓舞,從身上的名牌西裝談到自己如何在金融界叱吒風雲,異常亢奮;與此同時,我為處理海鮮湯和辣炒飯正忙得不可開交,無暇答話。It’s fine though,反正男人需要的,不過是一個坐定定讓他自吹自擂的聽眾而已。

當我吃到半飽正在「中場休息」,突然聽到不遠處有把熟悉的聲音。一看,Philip正搖著一杯紅酒,身旁坐著一個鬼妹,兩人不知在談什麼好笑的事,正旁若無人的哈哈大笑,也不想想那是公眾場合!再看那鬼妹,夏天未到就學人穿deep V吊帶裙,以為脂肪夠厚就不怕凍到肺炎!

我密切監視他倆的一舉一動,完全不知Plan E嘰嘰呱呱在說些什麼,只隱約記得他的嘴巴沒有一刻停過。Philip和鬼妹繼續談笑風生,好不快活。於是,我故意提高聲線,稱讚Plan E能幹又有品味。Okay okay,我知由這笨蛋來飾演「情敵」,確實有點牽強,但臨時臨急唯有由他充撐一下。不料,搞了一台大龍鳳也沒有令Philip注意到我!好,我忍你。誰叫我的弱點是我的教養?否則我早過去扭斷你的脖子!

過了好一會兒,狗男女起身離去。那時,Philip才終於發現我的存在,跟我揮手微笑。我目送他倆的背影,很想很想知道,那渾蛋會否吃飽飯到樓上開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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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ter all, tomorrow is another day。次日醒來,我充滿信心,肯定Philip一定會急急來電解釋,昨夜那女人不過是個理財顧問、保險經紀或健康食品推銷員。然而,我的電話整天也沒響過。我懷疑電話壞了,把它往牆上砸了兩下,再放回桌上監視著。

下班後我去了Mulberry,一心想買春季那個lipstick colour的clutch bag。Alright,我確實已經有一櫃子的clutch bag,誰叫我偏對這一個念念不忘?售貨員卻無情地宣佈已經賣光!Shit,連個手袋都要跟我作對,真氣死人!唯有試試上網訂購,也順便訂了同款的黑色和白色,反正一個才五百英鎊,卻不知還有貨沒有,須等七十二小時才收到電郵確實,教人患得患失。

零晨四時收到個SMS,我從睡夢中跳起來急看電話。Jesus,竟是春季大減價的宣傳短訊!

如果你問我一世人最討厭什麼,那就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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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不也在跟其他男人約會嗎?」Joyce冷冷地說,斜著眼來看我。

「我點同?就算我跟其他男人約會,我永遠把他視作Plan A!And he doesn’t appreciate!」我愈說愈生氣,一口氣乾了那杯Cognac。「而且他搭上的是鬼妹!你知道什麼叫國仇家恨?鬼妹除了胸大,有什麼好?」

「Philip一向如此。你早就知道。」

我無話可說,別過頭去看窗外那五光十色的維多利亞港,新仇舊愛霎時湧上心頭。我寧願窗外烏雲密佈,一片慘戚,太耀眼的反教人受不了。記得有年情人節,我也在這裡看窗外的風景。那夜,我回家打開Philip送我卻一直未拆開的聖誕禮物──那雙雪花形狀的鑽石耳環,紀念著我們在英國雪地的繾綣。在London的日子,Philip和我時常穿著大衣,在Russell Square附近游蕩。實在冷得受不了,就一起鑽進British Museum避寒。我們常常在寒風裡靠得很近,卻從來沒有熱情地擁抱過。跟Philip在一起,感覺總是「這麼近、那麼遠」。我討厭這種不實在的感覺,但見不到Philip的時候,卻又會懷念起這種不實在的感覺來。

「他不妒忌。」我終於忍不住說。

「什麼?」Joyce一時間有點茫然。

「他不妒忌。他不在乎我。」眼巴巴看著我跟另一個男人一起,Philip依然滿不在乎。也許他從前在乎過。即使如此,人畢竟會變。

「你終於醒了!對,他不在乎你。」Joyce說,眼裡有種旁觀者清的神氣。

*         *         *

我始終沒有等到Philip的電話。一個月後,他寄來電郵邀我晚飯,地點竟然是The Grill!我氣得差點哭出來。你把我當什麼人了?是擺個姿態,以示我跟你那些鬼妹沒兩樣?如果我應約,我王迪詩還算是個人嗎?

晚上,我準時到達The Grill。我有點妒忌Philip竟把一套Paul Smith穿得那麼瀟灑。他一貫泰然自若,而我卻傷痕累累。天空忽然下起了毛毛細雨。除了打在頭上太陽傘的滴答雨聲,就只剩一種令人窒息的dead air。桌上的燭光在風中顫抖,雨點灑在泳池裡,一點一滴的,打出了許多細小的旋渦。當雨漸大,池塘的某處也開始蘊釀一股暗湧。忽然,我感到我們之間隔著一條河,以為可以望見彼岸的對方就以為大家很近。

多少個夜晚,我們一起在他的開篷跑車仰望天空;在上海漢源書店,我們曾經在那泛黃的燈影下重逢;還有那年的平安夜,他在舞會奏起Right Here Waiting的時候,牽著我的手步進舞池……難道這統統都是假情假義?還是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廂情願?

「今晚為何約我出來?」我終於還是問了。「沒有原因。」Philip聳聳肩說。我看著他那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一股難以形容的煩厭突然湧上心頭。我問自己,究竟我應該把他一腳伸到泳池裡去,還是應該自己一頭栽進去?我想起有首歌叫《分手總要在雨天》。可是,我和Philip從未真正走在一起,何來「分手」?想到這裡又不禁憎笑。

「謝謝你這頓飯。」我微笑著說,同時用napkin輕印嘴角,那時才想起自己根本什麼也沒吃過。我拿起剛空運到港的clutch bag,大步邁向雨中。雨很大,我沒帶雨傘,被雨水淹得眼都快睜不開來。我沒有忘記自己穿的是一雙四寸高跟鞋,每一步都濺起一個浪花。正因為雨大,我的步履必須特別闊,必須頭也不回,這樣我才能盡快到岸。我覺得自己非常淒美,而且淒美之中帶點凜冽。

那夜,我的背影終消失在雨中。雖然他並不在乎。(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偷情自古空餘恨

偷情自古空餘恨
桌上有碟菜,看來非常美味。店主見食客無不垂涎,便很得意地把這碟菜的價值吊高。直至一天,有人潛進店子裡偷食。一眾食客咬牙切齒,暴跳如雷的店主罵道:「被賊仔偷吃過,以後還能賣到好價錢麼?」

*     *     *

主播林燕玲與龔耀輝去開房的新聞,與豬流感共同登上今期《壹週刊》的封面。有人批評林燕玲搭上有婦之夫,Jesus,這些人真夠無聊!我 Daisy 就不同了,從不評論第三者介入別人婚姻的道德問題。你道德與否,關我鬼事?世上有資格評論的,只有龔耀輝的妻子。

龔林二人的錯,就錯在開房被人影到,too bad!我知你們好趕時間,但也拜託閣下盡點綿力,至少「前後腳」出入酒店,事後各有各閃。那就算被影到,也不過是兩張單人相而已。死口不認,你奈我何?當然,要是他們在激情中還有點理性,廣大市民就無法看到這圖文並荗的「爆房實錄」了。

數碼港的艾美酒店地點僻靜,偷情也不怕被人見到。不過,當人人都貪那兒僻靜而紛紛湧去開房,那它實際上已不再「僻靜」了!艾美酒店早已成為開房的勝地、偷情的熱點。全港開房的地方多的是,龔林二人卻偏要到那兒去。難道你以為,最危險的地方真是最安全的地方?既是偷情,就請你偷得謹慎一點。雖然,也有人在酒店房門外留下寫著自己名字的皮鞋,讓全世界都知房入面那人是何方神聖。但人家是銀行大亨,是名門望族。爵士的做法,是你們一介草民可隨便模仿的嗎?又或者你以為用廁紙包住自己個頭,就不會有人認出你?

不少女明星都曾被拍到出入艾美酒店。狗仔隊在那兒追蹤明星,也很有可能「不小心」把你攝入鏡頭。誤中副車的例子,我隨口都可以數一堆。史上最無辜的自然是林煥光。當年他被拍到與情人同遊日本,那狗仔隊本來是追蹤劉嘉玲的。記者去問林煥光夫人,換了任何人都必定非常驚訝。我老公不是在北京嗎?怎會變成東京?前廣播處長朱培慶到MustKara尋歡而登上頭條,記者當日要拍的,本來是在對面街出席活動的鍾鎮濤。兩個字講完──整定。

閣下本身娶了一個什麼樣的老婆,也整定你在這段桃色醜聞中能否全身而退。好命的,就能娶到龔耀輝太太那般有教養的。在記者面前強忍眼淚,不出惡言。更好命的,就娶到柯清輝太太那般知慳識儉的,老公去滾她還含辛茹苦到深圳做窗簾布。兩個「阿輝」,兩種命運。不同人犯同一個錯,有人終身監禁,有人罰款二千,也有當初以為可以消遙法外的人,最終坐上電椅。

我Daisy從不對任何人作道德判斷,也從不自命清高。我不會說,我王迪詩一定不會跟任何人去開房。你有本事影到我的話,歡迎你大寫特寫。當然,世上的有婦之夫多的是,為何偏偏喜歡這一位?就是個人品味問題。只是,別忘了要為自己的品味付出代價。

龔林縱有鴛鴦刀,輿論卻是無情劍。有點名氣的人要搞婚外情,就預了受到群眾公審。但受到千夫所指,也想必有種「被迫害」的淒美。即使最窩囊的男人,都會幻想一生人總有一次,就那麼一次,為了捍衛自己的原則(這原則通常都與自身利益有直接關係),很有型地跟世界翻臉。然後,背負著世人的侮辱與誤解,一夜間成了亡命之徒,奔向天涯海角。這真是他媽的浪漫。Well,用「爆房實錄」來開始一個故事確實有點樣衰,但愛情是一場馬拉松,說不定龔林二人會白頭到老?人生,是充滿意外的。

指責林燕玲是第三者的人,就更多餘。世上沒有人能說林燕玲是第三者,除了龔耀輝。那位「第三者」,又怎知自己是第三者?而不是第六七八者?男人,靚仔的會滾,樣衰的會滾;有錢的會滾,沒錢的也會滾。女人,總以為憑自己的美貌,足以令一個男人死心塌地。所以那些祈福黨、跌錢黨和補藥黨,永遠都有市場。兩個字講完──唏噓。再多兩個字──戇居。

謝偉俊與白姐姐施盡混身解數,搞一台大龍鳳才終於搞上幾次頭條。《壹週刊》的廣告費,自然也不便宜。既然龔林二人能大搖大擺到茶樓飲茶,肆無忌憚去酒店開房,也自有辦法將登上封面解讀為「光宗耀祖」。他倆都是名人,都見過世面,都知道開房被揭並非世界末日。The show must go on,特別是林燕玲主持的live show,有需要思考一下,如何在phone-in節目中回應私人問題。

By the way,坊間曾一度謠傳王迪詩其實是龔耀輝。甚至有讀者來信,要求我公開澄清我不是他,否則會發起罷看《蘭開夏道》。現在,王迪詩的「身份之迷」又多一個線索了。大家都知道無論我是什麼人,都不可能是龔耀輝。我何德何能?

*     *     *

維景酒店終於解封。如果有人去開房而被封鎖隔離,該如何向老婆解釋這消失的七天? 人生,是充滿意外的。而上帝的幽默感,往往在人生的「意外」表現得淋漓盡致。就算「黑色」,依然「幽默」。

在遙遠的墨西哥,一個小店東主搭上飛機展開了香港之旅。他高高興興的抵港,快快樂樂的尋歡,一行四人跳上一部的士。待他患病求醫,轟轟烈烈的成為香港第一宗確診豬流感個案,醫院問他當時的士內共多少乘客?他說三個。那還有一人呢?半天後,一名女子向當局表示曾與患者同坐一部的士。Great!終於湊夠四隻腳。

人生,是充滿意外的。那墨西哥人,造夢也沒想過香港之旅竟變成隔離之旅,更沒想過他的大駕光臨,會勞動整個特區政府,會反轉一間維景酒店。裡面近四百名住客和職員,在命運的安排下與墨西哥人在維景邂逅,因而度過畢生難忘的隔離歲月。這就叫「緣份」。真要命。

做人最過癮的地方,是看著一樣米竟可養出百樣人,尤其是當你可以隔岸觀火。有被隔離在維景的韓國商人大吵大鬧,聲稱因被隔離而損失三百億元合約,嚷著要控告特區政府。做三百億的生意仍要住維景酒店?我見識少,第一次聽。另有被隔離的法國人批評膳食欠佳,有澳洲人不滿酒店大堂的白布遮擋視野,讓他感到被囚禁。

同樣被隔離,內地同胞卻盡顯大國的胸襟,大讚在麥理浩營好食好住,打打羽毛球,玩玩乒乓波,有如度假。隔離完畢旋即往旺角掃貨,大買血燕、金牌和玉器,大呼「感覺太爽!」

Winston Churchill說:「If you are going through hell, keep going.」。有些事情,如果無法改變,就得接受。「補補妝,繼續跳舞!」是我新書的口號。我把這話送給被隔離的人,也送給龔耀輝太太。(撰文:王迪詩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港男港女之奏鳴曲(下)

港男港女之奏鳴曲(下)


「點解Laughing哥會大受歡迎?因為香港男人太不濟,太懦弱。我們需要一個英雄!」Katie狠狠抽了一口中東水煙,在雲咸街那醉生夢死的酒吧裡,有種帶點滑稽的凜冽。

「可不是嘛……」Emma一邊說,一邊從Katie手中搶過水煙的吸管,像個上了鴉片煙癮的姨太太。「『港男』都是縮頭烏龜。」

「那樣會不會侮辱了烏龜?」我說。三個女人笑成一團。

《星期日檔案》訪問的一個「港女」說道:「香港的男人整天說自己保守和大男人,但只在女孩不能出街飲酒和穿著暴露時,他們才是保守和大男人。一講到承擔責任,就馬上不大男人!」這位「港女」說話一矢中的。風平浪靜的時候,「港男」就往龜殼外探頭探腦,因為需要女人來聽他們自吹自擂。大浪一翻,就馬上丟下女人,自己落荒而逃。你以為他享受了這份愛,就會對這個女人有所承擔?發夢。「港男」最擅長 hit and run,都是窩囊廢。

人辦:陳冠希。

「兩個成年人你情我願,影相不是罪。」我說著呷了一口Martini。「但相片外洩,就是陳冠希的責任。要是他第一時間出來認,是的,照片是我拍的,版權在我,誰敢刊載就等收律師信。這樣一來,雖暫時阻不了網上轉載,但報章雜誌則肯定不敢刊登了。他肯認,事件就止於此,不會像後來那樣一發不可收拾。」

Katie語帶不屑地說:「王律師,你同個賤男講法律?You’re kidding me!可能人家有選擇性失憶呢,只記得影相的時候好happy,風騷完就什麼都記不起了。」這時,Emma的同情心又開始作祟。「那些女星也怪可憐的,報紙說陳冠希沒向她們道過歉啊。」

「道歉?他為什麼要道歉?」Katie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蝕底』的就只有那些女星嗎?他心裡想:本人的寶貝不也被幾百萬人看過?你們可有理過我的感受?我也是受害者啊!我有什麼錯?」

*          *         *

「『港女』有條罪,叫扮cute。」我說。又多要了一杯Martini。

「我知道!就是那些嘟著嘴,睜大眼,舉高手機的自拍照!」她倆似乎對這條「罪」相當熟悉。Katie觀察力強,馬上指出了問題的破綻:「張茆也拍這些。難道她又是『港女』?這種自拍的風格又不是『港女』獨創,都是學日本AV女郎。」

「你常看日本AV嗎?不然你怎麼知道?」

「Common sense。」

這時,Emma突然注意到我穿了最新一季的Sergio Rossi,馬上尖叫起來。「我上星期就猶豫著要不要買!萬多元一雙鞋是有點貴,但價錢其次,四寸高對我來說有點難度。」

「靚就得啦,話知佢。」我翹起了二郎腿,滿不在乎地吐出一個煙圈。這些話要是給「港男」聽到,又要把我們說成貪慕虛榮的「港女」了!Well,以他們那膚淺的標準,凡穿名牌都是「港女」。

「貪名牌?北姑不貪名牌嗎?那『港男』怎麼又愛北姑?」Katie說話永遠擊中要害,吵架從未輸過。每當被扣上「巴辣」的帽子,她就會機警地搬出龍應台教授那句「請用文明來說服我」。

「For God’s sake,我用自己辛苦賺來的錢,去買自己喜歡的東西,有什麼罪?」我不耐煩地說。「男人不明白,購物是一種『精神排毒』。」

「Daisy,『港男』又怎會有你這麼高層次?」Katie說著從我手中接過煙管。「他們只一味提防,『港女』要謀他們那副小得可憐的身家去買名牌。我堂堂一個律師,要是連個手袋都買不起,顏面何存?他們卻不明白,男人送禮物給深愛的女人,是一件很sweet的事。」給她一說,我又想起Philip送我雪花形狀的鑽石耳環,心裡不禁泛起一絲甜蜜。可是,他已好一陣子沒找我了……

*           *          *

喝到第四round的時候,我們依然毫無醉意。那豈不是都白喝了?氣死人。「莫怪我不提醒你們──」Katie以她的三十「高齡」來作出訓示。「要結婚,就先要有離婚的心理準備。」我和Emma噗通一聲笑了出來,然後圍過來看Katie手機裡的SMS:老婆是電視;情人是手機;在家看電視;出門帶手機;破產賣電視;發財換手機;偶爾看電視;整天玩手機;電視終身不收費;手機欠費就停機……左看右看,不論做電視還是做手機,都沒有著數。

再看SMS對女人的評語:漂亮的不下廚;下廚的不溫柔;溫柔的沒主見;有主見的沒女人味;有女人味的亂花錢;不亂花錢的不時尚;時尚的不放心;放心的沒法看……用我Daisy的語言,這段話應改為:我不會下廚,我喜歡亂花錢,so what?我很時尚,我是故意令你不放心,你奈我何?我是一個虛榮的女人,慘得過我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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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女』批評『港男』不懂拉櫈、開門、接送等風度,其實這些都不著邊際。


一個男人的風度,在分手時才真正現形。」三人之中,Katie分手的經驗最多,也最有資格下這評論。說到底,還不又是「承擔」兩個字?攬攬錫錫的時候,男人enjoy到不得了,分手的時候卻數到你臭,務求把所有責任推到你身上!對一個女人來說,最大的打擊並不是失去一個男人,而是發現原來自己一直把一個狗公當愛人。一個讀過兩年書的女人,實在很難接受自己原來那麼白癡。

男人那自圓其說的能力,更令小妹甘拜下風。男人可以隨便令自己相信什麼,隨即又快樂起來。譬如說,他要飛你的時候,就會相信你「很堅強」,即使你難過到自殺,小姐你依然是他媽的堅強!上台的身影漂亮不難,下台要身影漂亮才考功夫。當兩人緣盡,一個有風度的男人定會盡力讓女人好過,那需要教養與胸襟。如果閣下發現這種男人的蹤影,請第一時間把他供奉到博物館。

*       *      *

「Hey,究竟世上有沒有英俊、有錢、有風度、顧家而又不是gay的男人?」當Emma問這個問題,我們就知道她終於開始醉。

我們又東拉西扯地談了很多東西。這種談話很輕鬆、很無聊,很有互勵互勉的意味。我們想起「電車男」在cosplay café樂而忘返,那兒的侍應打扮成女僕,稱男顧客為「主人」。白天被女人征服夠了,晚上來這裡虛擬征服女人。

「不如我們也在蘭桂坊開一間店?反正金融海嘯,我們隨時被炒。」Emma忽發奇想。幾個女人決定揭竿起義,嘰嘰呱呱地談起創業大計。中環的「電車男」多的是,我們很快就要開分店。

快零晨二時了,我明天還要乘早機到上海。Katie住喇沙利道,與我同坐一部的士回家。我開了一扇窗,讓冷風打在臉上。那時,我們竟然變得好沈默。也許,我們都有點累;也許,我們都有點醉;也許,我們正在各自思念一個狗公。 (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港男港女之奏鳴曲(上)

港男港女之奏鳴曲(上)

一個失業的大提琴手,轉職殯儀從業員後頓悟人生,奏出了生命的輓歌,成就了獲獎無數的電影《禮儀師之奏鳴曲》。我 Daisy 就話如果「港男」與「港女」繼續數臭對方,說不定也可以合奏輓歌一曲,同歸於盡。
  
同事 Sam 上 YouTube 看《星期日檔案》的「港男」、「港女」特輯,不住陰陰嘴笑,我還以為那傢伙在公司偷看鹹片。我過去湊湊熱鬧,見節目訪問了一個名叫黎潔瑩的補習社導師,自稱大學畢業兩年已月入三萬,至今還未找到一個人工高得過她的男友。月入三萬,厲害。跟我公司的秘書差不多。節目播出後,她被稱為「三萬蚊港女」,簡稱「黎三萬」。我從不低估香港人改花名的能力。

「這些『港女』,哼,我見得多啦。」Sam 從牙縫裏透出這幾個字,來意不善的瞪我。

我冷笑一聲。「對,我都見得多。」邊說邊跟他鬥望,那種望一世都不會有浪漫餘地的對望。

八、九十年代,香港只有「玉女」,沒有「港女」。《星期日檔案》訪問的男士議論「港女」的「頭等惡行」,我好奇得不得了,以為就算不是殺人都起碼是通姦,卻原來是貪錢,簡直反高潮。Sam 卻非常激動。「對呀!『港女』最貪錢。雖然我個樣 okay,但要不是我錢多,『港女』睬你都傻!」  

「誰不貪錢?」我反問。「你不貪錢的話,我可以替你向公司提出自願減薪。你在海嘯中身先士卒,一定能迷倒不少跟你有共同理想的女烈士。」  

「你偷換概念。」他抗議。

「真理愈辯愈明。」我回敬。

*         *        *

「港女」另一宗罪──貪慕虛榮。

喜歡名牌的背後,被狠批為「品味不足」。Well,我沒有興趣去推敲別人買名牌的動機,但要是你周身「旺角貨」,我勸你還是不要花錢買名牌,因為無論你個手袋幾貴,別人都只會覺得你用老翻;相反,就算利孝和夫人拿個老翻,人家都會認為那是貨真價實。Perception is reality!

節目播出張慧慈的訪問片段,又再度刺激了 Sam 的神經。話說張慧慈曾在網上撰文表示,問舊男友將來會否把錢交老婆管理,男友視為打劫,堅決拒絕。張慧慈遇上第二位男友,拍拖半年後又問了同一個問題,此男友爽快答應,張慧慈認為:「嫁得過!」婚後,丈夫果然上繳所有財產,再由老婆另支零用。

Sam 很生氣。「看!還說『港女』不貪錢?男人老狗要由老婆支零用,男子氣概都丟光了!」我從不評論「男子氣概」。男人連去滾,都可以解釋為「男子氣概」的展現。不過,現在連祖國的憲法都明文規定保障私有產權。在家裏竟要把財產歸公,不是比共產黨更「共產」?再說,把兩人的錢混起來用,數的是誰也未可知。

*      *      *

「我對香港女人的印象,已經完全破產!」「電車男」Peter 此話說得好,用詞一針見血,很有吵架的潛質。既然如此,何必把自己的青春埋葬於漫畫和吹氣公仔?牛高馬大,終日打機,愈打愈蠢,我每次見人打機就眼火爆!那是 band three 小學留班生的行為,不是一個成年人應有的所為。

有人說,「電車男」弄至今時今日的田地,是因為沒有自信。對我來說,「沒有自信」四個字簡直不可思議。自從香港回歸祖國後,我對自己的信心只有愈來愈澎湃。連董建華都可以做特首,世上還有什麼不可能?電車男又為何不能追女仔?

我最主張以貌取人。要是「電車男」的自卑源自樣衰,TVB 何不學外國的《粉紅救兵》,炮製一個「電車男之終極變身」真人 show?既可拯救一眾「電車男」於水深火熱,說不定收視還勝過 Laughing 哥。

請別誤會,我從來不搭電車。我不過是知道無論「電車男」還是「波子男」,天下烏鴉都一樣黑。對於男人,任何期望都是一種天真。這一點,Sam 肯定是要抗議的,他認為自己是一隻雪白的烏鴉。「總不能把全香港的男人都歸為『港男』吧!」他說。「『港男』作什麼定義?我算不算『港男』?」我心想,你們不是也把全香港女人都統稱為「港女」?自己放火卻不許人家點燈。

這時,剛巧路過的 Katie 冷冷拋下一句:「哼,你當然不是『港男』。你是『賤男』。」Sam 受不了她的冷嘲熱諷,反罵她「港女」,便你一言我一語的吵了起來。你以為我會勸阻?No kidding!看別人吵架是一件有趣的事。當我自己置身事外。

*        *       *

Katie 與 Sam 大吵一場後,我和 Emma 陪她去 Mandarin 食tea下火。反正個市一潭死水,大家在公司裏也是無所事事。想不到那頓下午茶,竟然演變成對「港男」的聲討大會!大家都覺意猶未盡,便於下班後結伴吃法國菜,然後直落到雲咸街抽水煙去了。

在 London secondment 的時候,我們也常到 Edgware Road抽中東水煙。英國的水煙壺足有半個人那麼高,一根吸管特別長,一吸下來便見壺裏的水泡嘩啦嘩啦地升起,非常過癮,在香港見到的水煙壺則小得多。

我們幾個人 share 一個水煙壺,把吸管傳來傳去,很有點抽鴉片的糜爛情調。那夜,我們三個女人就在吞雲吐霧間,盡情地談論男人……(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舊夢不須記

舊夢不須記
會議室瀰漫著一片白色恐怖。我裝作若無其事地翻閱文件,一邊用眼角密切監視身旁的Queenie。萬一她與坐在對面的前夫大打出手,我恐怕誤中副車!

無論是黃霑寫的《舊夢不須記》,還是陳奕迅唱的《不如不見》,都令我相信舊情人還是不見為妙。如今這單M&A,再次讓這對前度夫妻在上海一棟商廈的會議室裡狹路相逢。這就叫「緣份」。真要命。

這兩人出名火爆。有次在太子大廈大吵大鬧,勸阻的保安員差點壯烈犧牲,最後唯有報警「求助」。Well,如果你以為家庭暴力只發生在天水圍,就未免太過無知了。稍為讀過兩年書的人,打起架來只會更加刁鑽。Queenie和前夫都是律師,吵鬧的方式卻非常「草根」。中學時,老師教我們「Never bang the door」,那是DGS的教養。但不是每個人都讀過DGS。

陪Queenie一起到差館落口供的秘書,後來通街向人引述阿Sir這句話:「你們兩公婆要好的時候,又不見得會call我來看看?」說罷冷笑一聲。夫婦倆面懵懵的,暫時停火。

愛到海枯石爛,同樣話反面就反面。男女之間的感情,往往脆弱得可笑。萬梓良當年娶妻,也攬住恬妞和她的女兒,揚言「三個人一條命」!只是誰也沒有料到竟那麼「短命」,四年後離婚收場。要好的時候,Queenie像許多「知識份子」那樣,在別人面前含羞答答地稱讚「我husband好叻」、「我先生好錫我」;她的「husband」也總在人前讚美「我太太」,更要命的,是熱淚盈眶地到處宣佈找到自己的「soul mate」!

現在回想,說不定那時他們晚晚在家拿著菜刀對峙,因此在外才心虛得有大曬恩愛的必要,也不知那聲「soul mate」在旁人耳裡是何等滑稽。要纏綿,兩公婆在家裡關上房門儘管纏綿個夠,拿出來曬就是暴發戶的小家。我Daisy只是「識字份子」,而非「知識份子」。如果我嫁得出,只會說「我老公」。而娶我的首要條件是:「Please!Don’t call me your soul mate!」

*         *        *

會議還有十分鐘才開始。一個PE fund的小嘍囉為了填補那令人窒息的dead air,不停地說著蠢話:「唉,這單deal真麻煩,拖拖拉拉大半年,總是無法來個了斷。我昨天就跟李總說,拖下去於大家無益,剪不斷,理還亂──」

「吟詩你又識?」我說時狠狠瞪了他一眼。這種低級職員,罵他不用擇日。

會議開始了。前夫和前妻分別代表買賣雙方,這種「敵對」的形勢似乎命中注定他們要大吵一場!前夫率先打破沈默:「你們起草的Subscription Agreement以及Shareholders’ Agreement,我已仔細看過,也向李總作出匯報。基本上沒有問題,今天只談幾個minor points。」

前妻:「好。我們逐條go through。合理的修改我一定接受,涉及商業條款的,在場的基金代表也可作出決定。」

前夫:「公司做的是大生意,所以Reserved Matters入面,基金有權否決的合同的款額,應由原先的五百萬人民幣,提高至五百萬美金。」

基金代表向前妻點個頭,前妻馬上表示:「同意。」

如是者都是「同意」、「同意」、「同意」,不到兩小時就散會,太過份了,簡直反高潮!我們各人面面相覷,有點掃興。

因為金融海嘯,個客慳得就慳,我們在回港的飛機上全體被降格坐economy class。我擠進那狹小的座位,覺得自己被丟進鐵達尼號的三等艙,滿心委屈。還未起飛,同事Sam就急不及待向Queenie打探道:「By the way,今日開會氣氛都好……好和諧!哈哈,我幾時都話你professional!」Sam那傢伙真八掛!人家的私事,我從不主動過問,只會熱心地聽。

Queenie一副泰然自若。「啊,你是說那個yesterday man?我早就把他忘得一乾二淨。」

「可是他曾那樣對你!問心,難道你不想他折墮?」Sam還在厚顏地「吐料」。我認為他應轉行做《姊妹》的特約記者。

「他折墮又好,發達又好,與我何干?」

也無風雨也無晴。Fantastic 。即使他們曾經鬧上差館。

*          *         *

在飛機上坐在Queenie身旁,一本《小團圓》讀來格外唏噓。我想,張愛玲到底還是希望出版這部小說的,否則她早就一把火把稿子「燒毀」,而不是在遺囑上說句「銷毀」。更何況口是心非本來就是女人的天性,我也常常扁起一張嘴告訴Philip:「我永遠永遠不睬你!」,五秒鐘後不是又再跟他談得心花怒放?

我相信張愛玲對是否出版《小團圓》的掙扎,並非傳聞所說怕寫得不好,而是由於一個專業作家,不會利用讀者所賦予的創作空間去解決私人恩怨。那不是道德問題,而是風度問題。那顯得小家、幼稚,像小孩子吵架,死命要搶說最後的一句話。

對著胡蘭成那種「世紀賤男」是否需要用上風度,又是別論。而他亦早寫了《今生今世》,把前妻張愛玲大書特書,挾一個女人的名聲去吐飯吃。不然他一個漢奸,有什麼資格說話?

在《小團圓》裡,化名邵之雍的胡蘭成無非是個濫交下流的淫棍。兩人結婚前,胡蘭成已結過兩次婚。他與張愛玲成婚後到武漢辦報,馬上又看中一個十七、八歲的護士小周。日軍投降後,在汪精政府任宣傳部政務次長的胡蘭成急急逃亡,卻連走難都可以搭上一個范秀美,這個男人真堪稱「極品」!那都算了,這自戀狂竟在寫給張愛玲的情信裡,巨細無遺地描述他與范秀美之間的纏綿:「有天夜裏同睡,她醒來發現胸前的鈕扣都解開了……」在一個跟你相愛的女人面前,高談闊論你跟另一個女人有多好,是一種心理變態。胡蘭成不止「高談闊論」,而是把自己的淫史當文學作品般送給自己的妻子,然後滿心期待妻子的誇獎。

一種哭不出來的難過,就是張愛玲。一個人,竟然會被另一個人傷害到如此地步,是何等恐怖。她化名九莉在書中說道:「知己知彼,你如果還想保留他,就必須聽他講(情史),無論聽了多痛苦。一面微笑聽,心裏亂刀砍出來,砍得人影子都沒有。」張愛玲很清楚胡蘭成的變態,卻仍是愛他。我在一篇訪問陳雲的報道中,讀到「古來才子皆淫棍」,我在此補上一句:「自古女人皆天真」!可笑的是,很多淫棍連「才子」都未做得成,就急不及待去滾。才子一定是淫棍,但淫棍卻不一定是才子,例如陳冠希。

你可以說,《小團圓》只是張愛玲的一面之詞,說不定是胡蘭成慘遭抺黑。可是,寫文章本來不就是徹頭徹尾的一面之詞嗎?正如閣下此刻也在讀著我的一面之詞。寫文章,主觀是必然的,何況《小團圓》並非自傳,而是帶有傳記色彩的小說。不少人視《小團圓》為情史揭秘,看張愛玲有否唱衰前夫,以洩心頭之恨!

有否誣衊,有否唱衰,完全在於你是否相信這位作家的一面之詞,而信任又是一種純粹主觀的情感。我信張愛玲,不是信書中那些情節和對白。我信的是她沒有對自己撒謊。憑她的文學技巧,要欺騙世界易如反掌,但連自己都要欺騙卻是人間最可悲的事。她的一生不已夠苦了嗎?難道她還會笨得再為自己多添一件憾事?人生在世,沒有比對自己誠實來得更可貴。對自己不誠實的小說家,寫出來的東西會狗屁不通。

到了最後,九莉「再看到之雍的著作,不欣賞了。」然而,「有時候無緣無故的那痛苦又來了」,卻又做著遇見之雍的甜夢……張愛玲一輩子沒治好那道傷痕,胡蘭成始終陰魂不散。我把書合上,滿腹心酸。身旁的Queenie正與Sam興致勃勃地談著中環最新鮮熱辣的姊弟戀。

也無風雨也無晴。Fantastic。(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鬥」中港台

「鬥」中港台

請各位睜大雙眼看清楚,本文的題目是「鬥」,我重覆一次,是「鬥」。我沒說其他。但就算說了,我都會認。

「鬥」又好,「狗」又好,特首當日在立法會真正想講的是什麼,大家心照啦。曾先生雖貴為行政長官,亦是堂堂大英帝國的爵士,更是香港特區的大紫荊勳賢,但說到底也是麻甩佬一名。粗口罷了,what’s the big deal?隨便在中環找個banker,粗口都說得比他流利。要是他能用四十八個字的粗口怒斥「反中亂港」份子,說不定還可以博得維園阿伯的熱烈掌聲!

Of course,講粗口要看場合。但特首今次只是失禮,又不是失身,為何死口不認?敢講不敢認,豈不更加樣衰?猶記得當年曾先生還是財政司司長,於週末在壽臣山官邸著件港式麻甩佬背心底衫,如珠如寶地親自洗刷那部新買的 Mercedes-Benz ,汗流浹背,不知幾 man!那一幕,幾乎讓小妹以為曾先生是個男子漢。如今你講過不算數,我情何以堪?不敢認的話,就好應該在立法會這種「尊貴」的地方,控制一下自己的用詞。想當年,梁耀忠只講了一句「臭罌出臭草」,就被逐出議事堂;長毛平時吵吵鬧鬧,都會被趕。如果有人在立法會議事堂講粗口,是否應立即由警衛拖出去?

為確保當事人得到公平審訊,我Daisy特別到 Youtube,翻看現場錄影共二十次。頭五次為印證曾蔭權的而且確說了「狗」,以後十五次則純粹為了娛樂。立法會的秘書也跟我一樣反覆細聽錄音帶,卻認定這個疑似粗口是「鬥」,寧願老屈自己的聽覺,都要替老闆竄改議會紀錄!笨蛋,「尊嚴」應該可以換到比這更好的價錢啊!本來以為在立法會秘書處打份工,總算正當職業,自力更生,怎知做秘書要「指鹿為馬」?不如轉做政治助理吧。

特首可能看得太多周星馳的電影,抄足《賭俠》的橋段,以為閉上眼睛不斷重覆「你睇我唔到!你睇我唔到!」,別人就真的睇我唔到。香港人對麻甩佬用語的敏感程度,也許遠超曾先生的想像之外。以為死口不認,市民就會相信你說的是「鬥」,而不是「狗」?如果香港人真的純情到如斯地步,本小姐的專欄還會如此受歡迎嗎?

*          *         *

我以為立法會議員有幾「尊貴」,在特首的Freudian slip之下,還不是亂廿四的癲狗?與印度貧民區的slumdog一樣,在同胞眼中好賤。

Slumdog Millionaire 這部電影,在鬼佬眼中感人肺腑到可以拿奧斯卡。但稍為有點「國際視野」,都會知道地球上根本通街都是slumdog,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我們祖國隨便拍一部「民工血淚史」,都感人過你一百倍,足以令洋人觀眾哭得死去活來。

Slumdog Millionaire 提到孩子遭挖掉眼睛,在街上乞討賺錢的慘況。中國有沒有這種事?同屬文明古國,印度和中國對「醜」字的態度竟完全相反。Slumdog Millionaire在孟買貧民窟實景拍攝,講述貧窮孩子的悲慘成長,揭露印度警察的黑暗面。國家的醜聞被拍成電影獲獎,印度總理不但不覺得醜,反而覺得好威,認為是「印度的驕傲」。如果要拍一部中國「民工血淚史」,情況又會怎樣?我大概可以想像到以下情況:

想在中國實地取景?發夢。得改為在越南或柬埔寨搭景。導演和演員獲得政府表揚?發夢。就算不被拘捕,都會遭到封殺。網上的「憤青」會展開「人肉搜索」,搜出演員的親戚朋友、姨媽姑姐進行文攻武鬥。所以,中國演員統統不敢接拍這部電影。No problem,片中的中國人可改由泰國人、日本人或韓國人來扮,反正鬼佬也分不出來!萬一不小心在奧斯卡得獎,可能就要麻煩外交部發個聲明:強烈譴責奧斯卡粗暴干預中國內政,傷害中國人民的感情。這等以卑鄙手段來歪曲中國國情的電影,必定站不住腳,國外反華敵對勢力的陰謀注定不會得逞!

真要命。中國人要面,家醜不外揚。奧運期間,工廠停工,乞丐被趕,駕車受限。中國從來沒有醜事,中國人多麼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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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使中國有什麼醜事,都只在台灣。所以祖國才要「解放」台灣──用人民幣。首批一千六百名大陸遊客,最近身懷巨款,乘豪華郵輪浩浩蕩蕩抵達基隆,準備打救寶島水深火熱的經濟。「消費無上限」的豪情壯語,聽得台灣同胞如癡如醉。

大陸遊客的驚人消費力,從台北故宮開始爆發。據故宮點算,營業額在短短兩小時內就高達三十萬港元。所以話,要「解放」台灣何須出動解放軍?派夠十萬個遊客去消費,兩岸統一都不遠矣!

這批遊客有不少來自溫州。他們的消費力舉世知名,聽說曾在澳洲掃光整條唐人街。小妹未去過溫州,只從電視新聞知道那兒的翻版產品非常出色,出色到正版和翻版完全一樣,因為本來就由同一間廠生產出來!據說,工廠生產兩件正版貨的同時,順手另外多做十個翻版。順手而已。

溫總一句「爬也願意」到台灣,令當地的旅業股應聲狂飆;溫總也只不過說句「有點擔心」美國債券,就嚇到美國總統奧巴馬急急回應。你話,這個世界有什麼好得過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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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香港。最近翻開報章,天天都是藝人衛詩和關楚耀涉嫌藏毒的新聞。他們一沈百踩,身敗名裂,永不超生。我以為他們做了毒梟,細讀報章,才知日本警方在關楚耀身上搜出「一支含有0.2克大麻捲成的香煙」。That's it。簡直反高潮。

學人做明星仔卻不好好檢點,固然憨居。但相比起來,歌手吳浩康曾被搜出藏有1.2克可卡因;蘇永康曾在台北被搜出藏有六粒搖頭丸,不是更嚴重嗎?以往曾涉嫌醉酒駕駛的藝人就有梁家輝、湯盈盈、謝天華、羅嘉良......醉駕隨時撞死人,這比起藏有「一支含有0.2克大麻捲成的香煙」,不是更害人不淺?香港社會那把「尺」,究竟是怎樣定出來的?

西方有不少政治人物,都曾公開承認食過大麻。最經典的例子當然是奧巴馬。他還未做美國總統,就早在回憶錄中自爆年輕時吸食大麻和可卡因。與曾特首的分別是,人家做得出也夠膽認,指出大麻的禍害,承擔自己的過錯。敢做不敢認,就不要做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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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大姐,還要人教你「毒品害人,影響一生」,的確可笑。但莫說那些無知的三線歌星仔,就連大學生也同樣教人失望!政府見金融海嘯來勢洶洶,怕大學畢業生拉高失業率,於是津貼每人二千元去實習,月薪不少於四千。二百幾個大學生竟然因此上街遊行,抗議人工太低,令學生尊嚴盡失。

小朋友,虧你們會講「尊嚴」。納稅人已經資助你們讀了小學、中學和大學,供到你們牛高馬大,政府欠你們一份工嗎?一個有份遊行的女同學在鏡頭前問:政府只資助一年,那第二年怎麼辦?不如政府也資助你結婚生仔?

中學畢業生、副學士畢業生沒有獲得分毫實習津貼,要上街輪不到大學生。我們辛辛苦苦的納稅,投資了大量金錢在教育之上,教出來的大學生竟如此無腦。Fine,就當是社會的錯。至於自己,是永遠不會錯的! (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她在天上閃閃發亮

她在天上閃閃發亮

地球之友邀我寫「星空故事」,以配合他們在六月二十一日夏至晚上的「夠照.熄燈」晚會,屆時大家可於晚上八時到十時把燈關掉。我是微笑著答應的──一個夏天的夜晚,茫茫人海裡的你我在同一片天空下看星──還有比這更浪漫的事嗎?

我是無可救藥地喜歡旅行,因而也有很多看到漫天星光的經歷:在希臘白色小屋外乘涼的夜晚;在法國南部呷著紅酒的秋夜;在南非Safari露營的嚴寒晚上;在日本和歌山泡在露天溫泉裡抬頭望星……但如果你問我,哪一次看到的星星最光最亮?你問我一百次我還是會答撒哈拉沙漠!

*        *        *

Joyce和我在摩洛哥的城市Fès,坐了足足七個鐘頭車到沙漠城鎮Erg Chebbi,下車後還不住發呆。Well,那所謂「城鎮」,其實不過是幾間用泥土堆成的平房,幾隻眼神憂鬱的駱駝,再加一些零零落落地蹲在房子外的阿伯。

那兒有間由平房改成的旅館。Joyce和我坐著喝薄荷茶,店主問我們從哪裡來,我們說香港,他說從未聽過。然後,他問我們知不知道澳門,那裡的賭場多著呢!我笑笑,賭場的聲望真是無遠弗屆。我告訴他香港就在澳門對岸,只是沒有賭場。他啊了一聲,似乎無法想像那個沒有賭場的「對岸」是什麼模樣,頓了一頓突然幽幽的吐出一句:「You people live long lives!」我說:「Who know。」

黃昏的時候,我們騎上駱駝到沙漠看日落去。臨走前,店主三番四次問有沒有帶廁紙。真奇怪!看日落帶廁紙幹麼?便撇下他各自跳上一匹駱駝,由一個五十幾歲的阿拉伯男人徒步拉著。

從前在地理書上看到sand dunes的圖片,覺得那像孩子在沙灘砌出來的瘦小沙塔。如非親眼看見,我還不信原來每個沙丘足有四、五層樓高!一浪一浪的,直往無盡的天邊延綿……駱駝在沙丘的頂端上行走,放眼看去,撒哈拉沙漠在夕陽下變成大片金黃,然後在金黃中泛起了一陣紅,紫藍的顏料又有點不經意的滲入,然後突然一片漆黑!

Joyce的駱駝正走在我前面。我向她喊道:「天都黑了,怎麼還不回去?」Joyce又去問拖著駱駝的阿拉伯男人,發現他竟完全不會英文和法文,豈有此理還學人做旅遊業!後來我們索性跟他講廣東話,反正在他也是一樣。

那時候,已經是名副其實的伸手不見五指了。那是一種我從未體驗過的「黑」,一種排除了世上所有顏色的遠古的「黑」。撒哈拉沙漠裡有兩個笨蛋,跟著一個九唔搭八的阿拉伯佬蹣跚前進。真要命。

他突然示意我們跳下駱駝徒步走。「What?!」我和Joyce同時尖叫,跑去用廣東話嘰嘰呱呱的跟他理論,直到我們自己都受不了,才死死氣往前挨兩步。誰知Joyce嘩一聲踏了個空,原來前面就是向下溜的斜坡!情急之下唯有扯著對方的衣服往山下滾……在我喊了第三十九句「Jesus Christ!」的時候,我們終於滾到兩個帳篷前面。那帳篷很眼熟,像我在電視新聞見過的阿富汗難民營。一根木棍撐起一塊帆布,講完。

剛才在旅館與店主吹水,我還以為行程只包括騎駱駝在沙上隨便逛一圈,叫做有個feel,就會回來旅館洗熱水澡。怎知這班人會如此認真?God......我Daisy竟然被放逐到沙漠過夜!我忽然明白為何店主三番四次提我們帶廁紙,畢竟長夜漫漫。

阿拉伯人從駱駝背上解下兩個袋子,從裡面取出麵包、食水、羊奶、水果、毛毯和一隻雞。我很驚訝,從未想過駱駝背上可以放一間雜貨舖。他生了個火開始燒雞,我們圍著火堆取暖。我把手浸在沙裡,涼涼的,軟軟的,鋪天蓋地都是軟綿綿的。

我抬頭望天──這怎麼可能?星星怎麼可能像波子那麼大?天空怎麼可能密麻麻的撒滿了波子?我怎麼可能蹲在撒哈拉沙漠吃燒雞?這個世界怎麼可能如此美妙?我喊了第四十句「Jesus Christ!」。這一切,怎麼可能?

*         *        *

那教堂像個圓形的小巧禮物盒。盒子頂部是七彩的玻璃,清晨的陽光像一尾魚那樣蕩進來。在禮物盒的中央,Linda安祥地睡在一個精緻的棕色盒子裡。

我站起來,開始朗讀。Linda生於1917年……

「不要叫我祖母,那聽來讓我感到老了十年。叫我Linda。」她從前吩咐道。Linda吃桂花糕要「走」桂花。她會翹起了二郎腿,呷一口龍井,花兩個小時去用竹籤挑走桂花糕裡面細細碎碎的桂花。「媽,反正桂花碎屑沒有味道,你吃了也不覺得。」爸爸說。Linda和我馬上瞪了這個男人一眼。明白Linda的就只有我一人,也只有她明白我為何吃奇異果不吃核。

我在一個星期三傍晚到醫院看望祖母。她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昏迷了,雙手卻仍緊緊抱著什麼不放似的。我們一家數十人都先後來過看她,除了其中兩個她疼愛的孫兒──一個忙著考專業試,一個忙著湊仔。「我明白了!Linda見不到這兩個孫最後一面,捨不得走!」我從她那大口大口掙扎著的呼吸裡忽然醒覺。

當天晚上十時,我發了兩個短訊,請那兩位做孫的無論如何盡快到醫院看Linda最後一面。零晨四時醫院來電,我知道,發生了。

的士飛快穿過紅隧,往養和醫院奔去。天空在蘊釀著什麼似的,有一種黑夜與白晝之間的曖昧。我一點不覺得傷心,我只感到一種怪異──一個沒有Linda的世界,怎麼可能成立?忽然之間,我感到世界失去了它原有的重量,輕飄飄的。這時電話傳來表姐的短訊:「哄兒子睡覺整夜沒睡。剛看到你的短訊,明天會去看Linda。」

明天。她說明天。

「我要考專業試呀,這陣子一直忙著溫書。」表哥次日中午來電說。「我本來打算今天下午去看Linda──」我掛了線。去你的「本來打算」。

她用盡了自己的一生去愛你,如今她要離開塵世,難道你連道別也省得?我很後悔,後悔當初沒有用鎖鏈鎖著他們去見Linda。她死了。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而我,在往後的人生裡決不要錯過任何一個人。

泥土「嚓」一聲灑在那精緻的棕色盒子上。「陪葬的都齊備了。有一盒SKII、一條Hermès圍巾、鋼筆和記事簿、一套內衣褲,還有四季衣服各一套。」媽媽說。

內衣褲?人死了也穿內衣褲?

Linda最後一次跟我說話,是在醫院。她的記性在最後的一年裡突然急速衰退,見了我竟笑瞇瞇的問:「你放學了?」我的心像一塊鉛直沈到海底,忍著淚水「嗯」了一聲。後來醫院的護士告訴我,那天我走後Linda見人就說:「有個漂亮的小妹妹來看我。」我聽後哭了一夜。她不認得我。

以前每年暑假,我們一家都會到英國探望Linda,我在那裡渡過了一個又一個快樂的夏天。晚上,我們坐在花園吃Linda做的小甜餅,那兒的夜空繁星密佈。我雙臂抱住Linda的脖子,依偎著她撒嬌。她摸摸我的頭說:「Daisy,我七十幾歲啦,你知道嗎?」

「知道呀。你做的小甜餅很好吃。」

「七十幾歲是很老了。人老了就會死。」

「死了會到哪裡去?」

「到天上去。」Linda輕輕的說。「我會在天上看著你。」(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當我把馬尾束起

當我把馬尾束起

二十歲以後,我就一直留著長髮。有時是曲髮,有時是直髮,但我總是讓一溜黑髮披著兩肩,極少把頭髮束起。因為這事,我曾經和Philip激烈地吵過一場。

認識Philip是在我二十歲以後。因此,他從來只認識一個長髮的王迪詩。那年在倫敦,一班朋友相約到我家共渡年三十晚,那麼嚴寒的除夕夜最適合打邊爐。我花了半天來收拾亂得像兇殺案現場一樣的房子,換好衣服,在鏡子前轉了一圈,才發現頭髮竟不知不覺這麼長了,便在浴室的地上鋪了幾本舊雜誌,拿起剪刀替自己剪起頭髮來。我的頭髮一直由我自己修剪,每次剪掉兩寸,反正這種簡單的髮型不難處理。

門鈴就在這時響起,Philip竟然早到。我無暇招呼他,自顧自的繼續剪頭髮。他倚在浴室門邊,雙手插在褲袋,歪著頭來看我。

「幹嗎一直留著長髮?」Philip問。那聽來本是一個普通不過的問題,但我彷彿感覺到當中有某種「挑戰」的意味。

「因為我長髮比較好看。」我一邊說,一邊繼續對著鏡子整理頭髮。

「那你何不把頭髮束起來?我印象中,你好像很少那樣做啊。」

「因為我把頭髮放下比較好看。」

「Daisy。」

「What?」

「你知我想說什麼。」

「God,我又不是你肚裡面條蟲!」

「你老是把臉藏在那瀑布一樣的頭髮後。你在逃避。」

「你發神經!本小姐有什麼好逃避?」我很生氣。

我們大吵一場,而那偏偏是慶祝團年的除夕夜,真要命。那次以後,再沒有人問過我頭髮的事,包括Philip。

*         *        *

每次我不寫辦公室趣聞,讀者就會質疑王迪詩是否「換了人」。既然各位揣測Daisy的身份測得這麼過癮,小妹也無謂掃人雅興。但大家吃飽飯沒事幹之後也不妨想想,如果一個人的人生除了office gossips就沒有其他,那豈不是人間悲劇?如果一個作家只有風花雪月,沒有陰晴圓缺,你可以把她的文章也丟到廢紙箱。我在專欄寫過許多快樂的小事,因為我的生活確實如此。但我可從沒說過我的生活只有快樂,沒有悲傷。To be honest,如果我能一年365日都心境平和,我早就叫孔子而不是小女子!

世上除了王維基之外,大概沒有人會「未輸過」。我Daisy沒有興趣扮什麼「長勝將軍」,因為那看來多麼幼稚而可笑;也沒有興趣講什麼仁義道德,因為世上沒人有資格包辦所有人的幸福。我主張以貌取人,輸人不能輸陣;我愛收花,因為我享受被其他女人妒忌的感覺,富貴不還鄉猶如錦衣夜行;我是資本主義的奴隸,而且堅持如果做奴隸開心過做皇帝,好應該繼續做奴隸。

是的,我是一個很虛榮的女人,慘得過我認?總好過有些人,自己沒本事賺錢就批評別人貪錢,其實最恨錢的是他自己;好過有些人,自以為是才子就深信自己嫖都嫖得比別人情操高尚;也好過有些人,在腋下夾一份《信報》就當自己是知識份子,從早到晚慨嘆「懷才不遇」以掩飾自己的無能。這些人令人作嘔,但他們在社會裡的確比比皆是。從這方面看,王維基也有他可愛的地方。他幼稚,但夠真。

你大可以看不起我的貪錢與虛榮,fine,話不投機半句多。但如果你要我談談文化復興如何拯救中國,或者後現代社會的深層次矛盾,我會頂自己唔順!

我不完美,但至少我沒有欺騙自己。

*        *       *

Philip也許不會明白,把頭髮剪短,對我來說是一件近乎不可能的事。然而,我的確也有把馬尾束起的時候──當我心情非常愉快,或非常難過的時候。

常有讀者問我,Daisy,你看來總是那麼快樂,你也有難過的時候嗎?你難過的時候會做些什麼?我會把馬尾束起,換上一套清爽的運動裝,帶著iPod跑步去。由蘭開夏道開始,沿喇沙利道一直跑到浸會大學,繞一個圈再跑到劍橋道,然後圍繞附近那些安靜的街道,一邊聽著Radiohead或Suede的搖滾樂,一邊跟著音樂的節奏一步一步跑。

特別難過的日子,我會跑長一點的距離,可以的話會刻意在烈日當空的時份跑,盡情的折磨自己。初段是可以輕鬆應付的,四十分鐘以後,猛烈的陽光開始敲打著我的腦袋,四肢開始疼痛起來,汗水在我的背和我的臉傾注如下……繼續強迫自己跑下去……很辛苦啊……然後手腳會漸漸由疼痛變成麻木,好像都已經不屬於自己。說來奇怪,到了那個時候,反而不太覺得辛苦了。

可能你會認為我這種應付悲傷的方法很「男人」,但暴飲暴食或瘋狂購物等方法,just don’t work on me!其他例如飲咳藥水、劈酒、抽煙、賭錢之類的行為,如果可以幫我逃避,助我發洩而又不會為我帶來任何麻煩的話,我會義無反顧地幹,可惜現實並非如此。所以,我實際上可以做的似乎只有跑步。這並不表示我為了健康而跑。我在難過的時候跑步,也絕對不是因為我意志堅強;剛好相反,是因為我不向前跑的話,我會死。我是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一直跑,一直跑,將一切悲傷都吞進肚子裡去。

同一時間,陪著我跑的是我在陽光下的影子。從那影子裡,我看到一個束著馬尾的女孩奮力地跑,束起了的長髮在風中舞動。這個身影對我來說意義重大。當我覺得自己不行了,實在已經筋疲力盡,我就會這樣告訴自己:繼續跑吧,無論如何,繼續跑吧。除此以外,一切都無所謂了。

筋疲力盡的感覺,一方面令我非常沮喪,但同時亦讓我認識到自己的限制。講真,無論我幾靚幾smart,我都不過是個普通人,一個普通女人,有快樂也有哀愁。譬如說,到目前為止,我無法明白「缺憾美」這回事。我認為那不過是因為人生有太多無法如願的事情,人們為了說服自己生存下去而編造的藉口。問心,如果有得揀,誰會希望自己的人生有缺憾?

我知你一定想話我年紀輕,道行未夠,入世未深,未夠智慧去了解人生有了遺憾才會「完滿」,文學巨著也總有遺憾才算「不朽」。Well,maybe。我無法理解,但我並沒有斷定我這一輩子都無法理解。我繼續跑,一直跑,也許我會跑到明白的一天,也許我永遠都不會明白。但至少我還未離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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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那天在蘭開夏道迎風而跑,與你擦身而過。你問我是不是Daisy,我沒有回答,心裡卻感激你認出那正在跑步的我。那回頭看你時的微笑,是你的回報。(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欠錢的藝術


我看著辦公室窗外的浮雲發呆。八千億美元,我喃喃自語,這個數字到底有什麼意義?錢只是一個概念而已,必須花掉才有意思。Alright then,那就從購物的角度去想吧。如果我有八千億美元,可以買到一億六千萬條Valentino晚裝,十億對Jimmy Choo,四億個Miu Miu手袋 ……Wait,怎麼我想來想去都是買衫買鞋?但要我想像其他東西嘛,又沒有feel。我托著腮,天空上兩片白雲繼續木無表情地瞪著我,那一刻,我好像忽然有少少明白什麼叫「富貴如浮雲」。

美國推出一個又一個的救市方案,七千億美元、八千億美元……我覺得很有趣──究竟哪裡來這麼多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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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部電視劇叫《走向共和》,由甲午戰爭講到清朝滅亡,在內地大受歡迎。有一集講到列強上門兜客,爭相借錢給中國,試圖增加自己在中國的影響力。洋務派大臣盛宣懷主張向不同的列強借錢,每個借少少,以收互相牽制之效。他的老闆李鴻章卻斷然拒絕,認為要借就應該向同一個列強借,而且一借就必須借很多。

薑果然愈老愈辣。要解釋李鴻章的logic其實也不難,大家看看章小蕙就明白了。章小姐當年欠下裕泰興二億五千萬元,但過了這麼多年,她依然住半山豪宅,出入高檔食肆,生活富泰,夜夜笙歌,最近還到荷里活當電影監製!換了別人,早已債主臨門,官司纏身,甚至被人申令破產。

為何章小蕙到今天依然屹立不倒?正是因為她曉得把所有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是的,我是欠你的錢。債主強迫債仔破產只會一拍兩散,所欠的債務亦灰飛煙滅。但若債主留人一條活口,債仔將來就算不像狄娜般一個翻身把所有債務還清,也總有希望還得幾多得幾多,好過連個吉都無。

欠債也欠得如此風騷,章小蕙也稱得上是女人的偶像,男人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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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救市就如無底深潭。究竟錢從何來?難道會從天掉下來?樹生出來?無錢,就連細路仔都識攤大手板問大人攞。美國的方法自不然就是大量發債,簡單到連我Daisy都識做聯儲局主席。問題是面對金融海嘯,英、日等美國的「盟友」都自身難保,哪裡還有閒錢借給你?環顧當今世上誰最有錢?當然是我們偉大的祖國。

美國國務卿希拉莉一上任就訪問中國,向我們的領導人打恭作揖。從前是中國問列強借錢,今天變成列強問中國借錢。風水輪流轉是真的,但我Daisy就覺得沒有什麼值得債主自豪,也沒有什麼值得債仔唏噓。

你以為做美國的最大債主好過癮?美國財經周刊Barron's就警告,美國債券的價格將會插水。其實今年以來,美國十年期國債的價格已下跌超過百分之六。這跟你和我息息相關,因為中央和特區政府都持有大量美債!既然如此,中國為什麼還要買美國債券?溫總說:「是否會繼續買、買多少,那要根據中國的需要,根據外安全、保值的要求。」其實也不過是口舌上攞個彩吧!坦白講,中國能不買嗎?美國是世上最大的經濟巨人,打個噴嚏都震動四周,這個巨人一旦倒下勢必天下大亂,屆時中國這位可憐的債主固然收不回舊債,還會受到連累。希拉莉口中的「同舟共濟」,其實是指同坐一條船,沉船就同你攬住死。

美國就是活脫脫的一個章小蕙,中國就是債主裕泰興的羅守耀。

美國當然也不蠢,自知爛船都還有好多根釘。財長蓋特納夠膽在國會指控中國操縱人民幣,問人借錢還要聲大夾惡。於是,就出現了以下的奇怪景象:美國一邊喊著「中國威脅論」,一邊問中國借錢;大陸一邊反駁有人「唱衰」中國,一邊買美國債券。美國債券是寶還是草,已經輪不到債主去想。明知美國走上窮途,也要把人民的血汗錢送給人家陪葬。究竟最終的贏家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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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差,因為人們無法借錢。我有一蚊,就會問人借多九蚊,好讓我可以做十蚊的生意。聽來兒戲,but sorry,這就是「金融」。古時沒有股票和銀行,大家真金白銀的做生意,所以經濟發展得慢。金融海嘯之所以嚴重到被稱為「海嘯」,正是因為連銀行都要執笠,融資活動無法進行。

特區政府為了振興經濟,拍心口為中小企做七成擔保。聽來以為不知幾慷慨,結果卻是大部分中小企依然一毛錢也借不到,因為銀行根本連三成風險都不肯承擔,又或者將息口調到好高。我Daisy幾時都話,公務員只有船頭驚鬼,船尾驚賊,能想出什麼好橋?這個計畫的目的本來是抒解民困,如今政府既已承擔風險,抒困的效果卻又達不到,兩頭不到岸。要麼不擔保,要擔保的話何不乾脆擔保十成?把貸款額相應降低不就行了嗎?

以政府的「特別信貸保證計畫」為例,每家企業最高可貸款六百萬元,政府提供七成擔保,即四百二十萬,卻因為銀行連三成風險也不願承擔或利息太高,企業最終一毛錢也借不到。如果政府願意提供十成擔保,只要將貸款上限調低至四百二十萬,那麼政府所承擔的金額不變,企業卻可問銀行借足四百二十萬!

Okay okay,我知政府怕什麼,就是怕被市民批評政府偏幫中小企。我真想在政府耳邊喊一聲wake up!香港人反對的是偏幫大財團,沒有反對偏幫中小企。中小企是香港經濟的命脈,保住它們,就能保住就業。幫助中小企是社會的共識,政府有什麼好怕?
 
*          *         *

我有很多中學生讀者,他們熱情地寄來電郵,嚷著要以我為目標,將來要做一個像王迪詩那樣的新一代女性。我每次看後都不禁手心冒汗。學我?Are you sure?我經常在專欄裡揭穿「我認為」是世界的真面目(這包括男人、工作、社會、公務員等的真面目),究竟是否適合中學生去看?

太遲認識世界的真相,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很多人一把年紀還在做春秋大夢,到他醒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遲。另有人說,小朋友太早看透世情未必是好事。 我的結論是不用過份擔心,人是要跌過才知道痛。現在就姑且讓小朋友為娛樂而看我的文章,到有一天,你入心入肺地明白為什麼做女人一定要經得起謊言、受得起敷衍、忍得住欺騙、忘得了諾言,就會記起Daisy早就提醒過你。

小朋友,你今天又多認識了一個真相──是的,整個世界的金融就是建立在借貸之上,我們的經濟就是建立在虛幻之上。美國長久以來一直如此。只要那一刻大家依然信你,就相安無事。Well,搞到要講個「信」字,就知道這種事「虛」到不能再「虛」。

也許,富貴真的就如浮雲。(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公務員「活化」古蹟?不如先「活化」自己

要不是汪阿姐出來鬧一鬧,大概很多人還不知道香港有個「活化歷史建築伙伴計畫」。一聽這個計畫的名字,就知這是公務員的傑作。Boring。

毛主席說:「沒有調查研究,就沒有發言權。」所以不管多麼沉悶,我在提筆前仍特別閱讀了發展局的網頁。我很好奇,想知道由全香港最沒有朝氣的一班人去搞「活化」,會搞出什麼樣的東西來。公務員要「活化」古蹟,哼,倒不如先「活化」自己。

我想了很久很久,終於記起這個「悶蛋計畫」是怎樣出生的。當時特區政府拆了天星,民怨沸騰。為了掩住市民把口,就宣佈撥款「活化」七棟歷史建築,亦即這個「活化歷史建築伙伴計畫」。那究竟「伙伴」是誰?根據發展局的網頁,必須是非牟利機構,以社會企業的形式去營運。單是這一點已足以讓我預計,這將會是特區政府另一個「未到高潮已劇終」的計畫。

政府從一開始找非牟利機構,就已經大錯特錯!這個計畫的目的是保育,而不是開善堂。我Daisy常說,做人最緊要面對現實。現實就是要讓「活化」了的古蹟可持續發展,必須視這為一盤生意,決不是熱淚盈眶地講句「香港是我家」就能成事。這個道理很多人都懂,但沒有人敢講,因為一講做生意就是市儈,就是貪心,就不見得光。

當然,這個世界的確有立心不良的商人,但同時也有立心不良的教師、立心不良的警察、立心不良的演員、立心不良的醫生。如果因此而把那個行業全盤否定,那你何不也乾脆把自己連根拔起,搬到森山去隱居?這說到底就是「泛道德主義」作祟。做生意要道德,說話要道德,走路要道德,呼吸要不要道德?簡直有病。其實做生意有什麼問題?商人並非不勞而獲,他們需要投資,需要謹慎經營,還要冒上風險才有回報。「活化」古蹟需要投入龐大的金錢、心思和時間。賺錢又有何罪?

不過,其實呢,我又非常明白政府為何要找非牟利機構來「活化」古蹟。對特區政府來說,最恐怖的四個字不是「爭取普選」,而是「官商勾結」,每罵一次民望就跌一次,怪就怪政府自己個底唔好!高官為了保護自己,把項目的質素置之不理,以為找非牟利機構就不怕被指「官商勾結」,可見政府還未懂得從歷史中汲取教訓。

政府近年最傷那一役無疑是「西九」。傷了不要緊,最怕是傷了個腦卻走去醫對腳。「西九」的問題根本不是「官商勾結」,而是「單一招標」。市民並沒有反對由商人來經營「西九」,只是反對由一個商人來經營「西九」。這個故事的教訓難道還不夠清楚?

對政府來說,所謂「活化」古蹟只是一種行政工作,一碟依足程序去諮詢、審批和不時檢討的「例牌菜」。什麼時候我才可以見到政府做事有一點點passion?Jesus Christ,我怎麼在問這種問題?一定是因為最近看得太多科幻小說。有passion還會做公務員嗎?No kid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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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活化」古蹟,香港政府往往被人罵得體無完膚。但在上海,「活化」古蹟絕對是市政府一大政績,是上海人又一引以為傲的事。從前,外灘那一列漂亮的古蹟原是政府的辦公大樓。後來市政府決心撤出,讓路予商業發展。投資者看到商機,出錢出力搞保育,將舊建築「活化」成高級餐廳、名店和商業大廈。上海政府所做的,就是什麼也不做,放手讓商人去將古蹟「活化」,百花齊放。當然,上海那些投資者是如何取得古蹟的發展權,我不得而知。但不能否認的是,上海政府這種政策,有遠見又有guts!你叫香港政府讓路予商業發展?No way!單是咬住添馬艦幅靚地不放,硬要在那裡興建新政府總部,就跟上海市政府的胸襟差天共地。

上海有太多「活化」古蹟的成功例子。最先成名的是「外灘三號」。它的設計師李景漢本身在美國律師行有份高薪厚職,同時又喜歡駕著「哈利」四圍去。他既是律師又是冒險家,大膽改造了「外灘三號」,把這座建於1916年的上海第一棟鋼框架大樓,變身成匯集藝術、時裝、音樂、餐飲及文化的都市生活地標。之後,上海陸續有了更多「活化」古蹟的創意項目。舊瓶新酒,珍重過去卻活於當下。怎麼在香港從未遇過那麼有型的男律師?羨慕死人。

至於我們那個教人打呵欠的「活化歷史建築伙伴計畫」,單是遴選承辦機構就已經花掉一年,又指明要非牟利機構,又規定以社會企業形式運作,聽到都唔開胃。
政府剛剛公佈的六幢古蹟評選結果,稍為令我有點興趣的只有大澳那間精品酒店。信和集團成立保育公司,獲批把舊大澳警署「活化」做boutique hotel。

其實將古蹟改裝成精品酒店,上海隨街都有,在歐美更是普通不過的事。香港到了今時今日才戰戰兢兢地踏出第一步,在上海人眼中,我們已經「土炮」得要命。大澳這間精品酒店預計房租千五蚊一晚,以國際水平來說是「不合理地便宜」。但我翻開報章,竟然看到有人話貴,話這種價錢注定租不出去,而丟空房間是浪費資源,是剝削市民享用古蹟的權利。God,成間酒店加起來只有九間房,如果這樣都要擔心租不出去,香港究竟還有什麼事可以做得成?千五蚊住古董精品酒店叫做貴?你不如話重慶大廈一晚只收幾百蚊?香港自稱國際都會,但遍地都是井底之蛙,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正在發生什麼事,一輩子未住過、未見過或未聽過「精品酒店」這東西,就學人出來指手劃腳。真要命。

八和會館看中北九龍裁判法院,政府卻把經營權批了給薩凡納藝術設計學院,令八和主席汪明荃「差點哭出來」。汪阿姐炮轟政府用公帑去支援洋人搞藝術,古蹟不留給香港人而留給外國人,還不排除發起粵劇界上街抗議。見她義憤填膺,祭起了民族主義的大旗,我差點以為政府又簽了《南京條約》。今時今日,這種「義和團」式的思維已經好out。在廿一世紀,何必仍拘泥於華洋之別?要是上海的古蹟硬要交由大陸同胞去管理,恐怕早就淪為另一個「錦繡中華」或「世界之窗」!

香港政府莫視粵劇發展是事實,但這跟古蹟保育是兩回事。汪阿姐對粵劇的熱誠令人敬佩。我對粵劇的認識是「零」,但我自己不懂欣賞,不代表我會否定粵劇的藝術價值。汪阿姐應該徹底忘記北九龍裁判法院,專心炮轟政府莫視粵劇發展。小妹自問吵架的本領不小,如果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歡迎隨時電郵與我聯絡(daisy.lancashire@gmail.com)。阿姐叫到,要是我不用盡我所有專欄去幫忙,我王迪詩就封筆。(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愛在海嘯怒吼時

愛在海嘯怒吼時

初四第一天開工收到風,有間大型律師行牛年第一件事就是裁員!「女皇」按傳統巡迴公司派利是,辦公室裡隨著她那高跟鞋的咯咯聲而昇起了一種白色恐怖,不知她要派的究竟是紅信封還是大信封。

雖說那是第一天開工,公司裡還是一片holiday mood,但我手頭那單死唔斷氣的IPO,畢竟有點功夫要做。千萬不要小看這單deal,它保住了一班律師、bankers及其家眷,大大話話幾十條人命。所以我們個個都交足戲,扮到不知幾肉緊。只有我的秘書Selina,風頭火勢依然唔識死,不過是打幾隻字罷了,竟然搞了一整個上午!害我不斷接到bankers的催魂鈴。

我Daisy份人出名沒有耐性。但對秘書,我忍。為什麼?因為世上有兩種人萬萬不能得罪:第一是司機,第二是秘書。你可能會問,Daisy,得罪老闆不是更可怕嗎?錯。得罪老闆最多被炒,得罪司機和秘書卻會令你死得好慘!Well,死有輕於鴻毛,重於泰山。死在秘書和司機手上,意味著你的醜聞、你的情婦和一切見不得光的事都可能被一一揭破,這種死法絕對輕過「鴻毛」好多好多。

因此,我向來對秘書抱著萬二分的尊重。過年過節送禮不在話下,還要充分照顧她們的心理衛生,確保她們有足夠時間煲電話粥和織冷衫。此外,我從來不用秘書幫我沖咖啡,美其名是怕她辛苦,實際是女人心海底針,我怎麼能夠肯定她不會在我的咖啡裡「加料」?總之,就算今次Selina打字慢得離譜,我依然一臉笑容,充滿愛心地扮路過她的座位,以一幅 「by the way」的口吻去關心一下那份文件的進度。

「啊,那份document……我還未開始打,urgent嗎?」Selina風騷地說,同時忙著跟其他秘書一起拆利是。Right,我的確沒說過那份文件urgent,因為我發夢也沒想過,一個專業秘書不能在四小時之內打一百字!

有時候,我真羨慕Selina。像她這種頭腦簡單,一輩子跟「漂亮」兩個字沾不上邊的女人,可以為儲齊麥當奴開心樂園餐的公仔而樂上半天,也可以為評論老闆利是錢的金額而忙上半晝,愈簡單的人往往愈容易滿足。痛苦的人與快樂的豬,你選擇做誰?還是算了吧,反正根本不輪到我揀。

「看,Eric那封利是竟由一百蚊減到三十蚊!這叫海嘯價還是海鮮價?他堂堂一個合夥人,就算金融海嘯也用不著省這點利是錢吧!個死肥佬平日還經常偷吃我桌上的零食!」Selina拿著Eric那封利是尖叫。我心想,三十蚊一封利是真奇怪!為何不是二十蚊或五十蚊?哼,Eric那傢伙也真縮骨,給二十蚊覺得與一般師奶無異,給五十蚊又捨不得,於是度條縮數,零零丁丁來個三十蚊。這樣派利是不覺得丟臉嗎?

「但怎麼都好過Christina。她今朝老遠見到我就調頭走!我心想,難道我會貪你那十元八塊?過年派利是也是個意頭,對不對?她為著省那點錢,今年肯定行衰運!」原來Sam的秘書把口最毒,幸好我以前沒有得罪過她。

「這樣說來,Derek這個後生仔都算識做。他才當了兩年律師,今年新婚就主動走過來派利是,廿蚊都好過無。」想不到,這間公司竟還有人會從人道立場說話,都算是個奇蹟。而說這句話的人竟然是「女皇」的秘書!我猜她不過是在扮好人套料吧,轉頭就可以向「女皇」打小報告。還是小心不要得罪秘書!

*       *       *

跟大學同學Susan約好了在Nicholini's 食吃午飯。沒見一陣子,她看起來好像有點不同。半年前見她還是包包面,那張臉如今卻變成尖尖的!我想她大概去韓國整了容。但如果整,怎麼不也整整眼耳口鼻?

Susan跟我一樣是做IPO的律師,這頓飯就當是慶祝我們到今天仍未被炒。不過,她的弟弟就有點麻煩了。正確一點來說,是自找麻煩。

「Daisy,你知現在個市有幾差啦!我細佬本來打算今年結婚,卻突然殺出個金融海嘯。現在天天提心吊膽,老闆望他一眼都覺得心寒。你話,這種情形還應不應該結婚?」

「不應該。」本小姐說話不愛轉彎抺角。

「那麼肯定?」

「貧賤夫妻百事哀。」我說罷呷了一口Earl Grey。Susan自己也是中環的中堅份子,應該夠成熟去明白這個道理。聽說她弟弟在Big Four做Senior,即是說對上還有九萬幾個老細,連茶樓裡一個小領班都不如。他的女友如果還未失業的話,如今應該在銀行做marketing。兩人都是金融海嘯下的「高危」一族,就更加不應今年結婚。你可以懷疑我,但最好不要懷疑 Oscar Wilde 。「When I was young, I thought money was the most important thing in life. Now that I'm old, I know it is.」這句話是如此幽默而透徹地道出生活的真相,不愧為千古傳頌的大文豪。 

「Daisy,有句說話叫患難見真情。」

「攬住一齊死算不算共患難?」我沒好氣的說。得罪點講句,Susan的弟弟和女友就算能保住飯碗,兩份薪水加起來只勉強談得上「中產」。又要供樓,又要吃飯,生了孩子還要供書教學,簡直人間悲劇。不要以為自己在中環上班就好巴閉,沒有人可以保證天水圍的家庭慘劇不會在中環發生。Well,我信「有情飲水飽」,但我更加相信愛情會在斷水斷糧的時候,消失得無影無蹤。戀愛是「短炒」,結婚是「長揸」,混淆不清的話肯定蝕死你!

再說,如果有情真的可以飲水飽,英國專打離婚案的律師就不會成會逆市奇葩。自從信貸緊縮出現後,英國律師樓專打離婚案和爭贍養費的生意,一下子直線上升。那些嫁了給金融界打工皇帝的desperate wives,都想趕在丈夫被減薪炒魷之前,爭到一筆可觀的分手費!

「你今年會不會買樓?」我再問Susan。

「當然不會!」

「為什麼?」

「個市如此飄忽,當然是再觀察一會,看準了才入市,急什麼?」

「買樓尚且如此,何況結婚?」說罷,我用napkin印印嘴唇,與Susan一同走到頭盤buffet檯前。我要了兩片薄薄的beef tenderloin,還有這裡有名的Caesar Salad。香港很多五星級酒店的餐廳提供一流環境,三流食物。Nicholini's 的頭盤buffet卻絕對是一流水準。那位主理的廚師(樣子有點像墨西哥人)看來總是那麼快樂,常常熱心地向客人介紹每一道美食。就是這樣了,做菜要有passion,要有heart!這位廚師做出來的食物讓人感到幸福……

但所謂「幸福」,究竟又是什麼?結了婚是否就會幸福?

*       *       *

坐下來慢慢品嚐一頓美食,是人生一大享受。

「今年雙春兼潤月,很多情侶都想在今年結婚。」Susan還是不甘放棄這個話題。真要命。

「那些離婚個案,哪一對不是在『好日』結婚的?」我忍不住問。所謂「雙春兼潤月」,除了給人一個結婚的藉口,根本就毫無意義。

「But afterall ,我細佬和這個女友拍拖,計落都有八年,那可不是一段短時間啊!個女仔已經過了三張,我細佬始終覺得再不結婚對佢唔住。」

「那你細佬就要問問自己,如果娶了她,會否對自己唔住?」我Daisy最怕就是聽到人說,覺得對某某唔住才跟她結婚。兩個人基於「責任」才走在一起,世上還有比這更大的折磨嗎?

今天是情人節。切忌飲大兩杯,就隨便應承人。(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我愛賤男!

我愛賤男!

「一班男人圍在一起所說的話,信一成都死。」Philip曾經告訴我。「男人最重視什麼?威。幾個麻甩佬聚在一起,無非是要在豬朋狗友面前盡情炫耀。老闆要向他跪拜,股票賺到開巷,家裡和街外的女人如何貼貼服服。吹到天花龍鳳,事實當然得啖笑。適逢金融海嘯,如果他們被公司炒掉,大可以去TVB做編劇。」Philip說罷,嘴角露出一個不屑的微笑。我心想,你無份?

Well,其實男人口舌上為求一快,本來無需太過認真。這大概就是易中天那本《中國的男人和女人》所說的,對男人而言:「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竊,竊不如說。」與其冒險去偷,不少男人都寧願過過口癮,滿口風流話就已經滿足到死。就像小男生圍在一起說說髒話,為的不過是博取朋輩的認同,簡單講就是「埋堆」。再說,「做」帶來的快感有限,但「講」只涉及想像,帶來的快感可以是無限的。無怪一眾小男人都喜歡自吹自擂,自得其樂。

我本人並未親耳聽過一班男人聚首一堂時發表的「偉論」,因為有女人在場,我suppose他們的談話內容總有點不同吧。Basically,我對男人的認識多是從Philip那兒聽來的。老實講,有時他轉述一班「麻甩佬」的對談,確實讓我聽得張口結舌,大開眼界。

我Daisy今日特別將這些「麻甩佬」的故事,整理成以下三則「賤男個案」,以供娛樂。

*     *     *

小題:賤男個案一

賤男甲:「這個女友,我打算玩三個月。三個月,什麼都厭了吧!」說完滿臉得戚地把一顆花生拋入口中。

賤男乙:「老友,你都算長情!我頂多玩一個月。你知啦,我最怕女人黐身。超過一個月,女人就開始同你講真感情,到時你想飛佢都幾難!」

賤男丙:「唉。」

甲和乙齊聲問:「你唉什麼?」

賤男丙:「就是煩惱如何把她飛掉!這個女人已經跟了我足足一個半月,早就過了expiry date。我見她總算樣靚身材好,又是牛津大學畢業,才勉強再忍她兩個星期。我真不明白,她明明在外面大把人追,怎麼偏要癡纏我一個?我雖然是banker,叫做有點錢,但像我這種人單是這張檯都有三個啦!Why me?唉,煩死人。老老實實,有什麼方法可以把她轉手給其他男人?反正我已經玩厭了,不妨益吓其他兄弟,環保。」

一年後,賤男丙娶了這個女人。

*     *     *

小題:賤男個案二

賤男X:「我女友靚過Stephy。」

賤男Y:「Stephy年紀不是太大了嗎?快榮升中女了吧!我最近識的女友才剛剛十九歲,看起來很像Angelababy。」

賤男Z:「你們那些通通都out!我昨天搭上的女孩跟Miffty長得一模一樣。」不知是因為這個女人好正,還是好邪,全世界馬上收聲;也沒有人追問究竟是在蘭桂坊識,還是在城大認識。玩時玩,誰有興趣做下一個倪震?

*     *     *

小題:賤男個案三

鑑於本案案情嚴重,案中的賤男堪稱賤男中之極品,我將會花較大的篇幅,以春秋之筆,將其惡行公諸於世,讓他歷史留名。

話說小妹當年留學英國,有一位K君在香港留學生的圈子裡甚為活躍。凡是雌性動物,不論老嫩好醜他都絕不放過,就像鯊魚聞到血腥味一樣。這樣的人,好聽一點是「情聖」,實際上是「狗公」一名。(親愛的愛護動物協會,我無意侮辱小狗。)

別以為「情聖」一定要有劉德華個鼻、吳彥祖對眼和梁朝偉的屁股,此君那副尊容足以令一眾「電車男」重拾自信。此人當年已過三張,中年發福,前額已經開始微禿,但仍珍而重之地把剩下的秀髮留長,方便他在微風吹過時扮幽怨。他又最愛穿件A貨哈利皮褸穿梭校園,幻想自己是陳浩南(注:脹爆版)。

你一定會問,憑K君這副尊容如何成為情場殺手?哼,大家都應該聽過「死剩把口」。個天好公平,見他長得如此樣衰,就賞他一把比「志雲大師」更動聽的聲線作為補償。而K君亦沒有暴殄天物,充分利用那動聽的聲音,再配以超凡的口技,不單令一眾女人為之神魂顛倒,甚至令一名富家女心甘情願供他留學,貼錢讓他去英國「玩」個夠。那富家女,我見過幾次,劍橋畢業,眉清目秀。如此高質素的女子竟也不能倖免,可見K君的功力已經爐火純青。

至於我有否曾經落搭?大家都知道我Daisy一向以貌取人,只要你稍為樣衰,無論閣下多麼有內涵,小妹都會敬而遠之。但要是K君是一名俊男,再配以他那張油嘴,well,我都難保不會意亂情迷!

為響應政府鼓勵消費的號召,上星期我特別去了連卡佛辦年貨。Philip那傢伙閒來無事,硬說要跟著來。到處都大減價,我隨手拿起一條Armani連身裙,試了上身後在鏡子前面左轉右轉,轉轉吓,竟然在鏡子的倒影裡看見「極品賤男」K君和那個富家女在買西裝!想不到這個癡情女子竟像中毒一樣,這麼多年後仍對個賤男不離不棄。

我正要告訴Philip,卻驚見那女子掏出信用卡替賤男付款!貼錢都算了,之後還幫個賤男拿著那袋衫!Jesus Christ!這個女人是不是食錯藥?我激動到手震,很有衝動想跑過去摑醒她。

「看,軟飯王手上還拿著個電器店的購物袋!跟你打賭一支八二年Lafite,裡面肯定是最新型號的手提電話。」Philip說得胸有成竹。

「為何這麼肯定?」

「Daisy,你有所不知了。電話跟名牌手袋一樣,都是tradable commodities,等同股票。北姑要客人買得最多的兩件東西,就是手機和手袋。所以,米蘭站的生意才那麼好。」

「你都好了解北姑!」

「哈哈……common sense,何足掛齒?」這傢伙還要死撐。

「我真不明白,為何那麼好的女人會甘心跟著一個廢物?以她的條件,應該有很多更好的男人等著她啊。」我咬咬嘴唇,有點不懣。

「男人呢,並不是單靠個樣。女人最欣賞的,其實是男人的才華。軟飯王一定是向她強調自己多麼有理想,有使命,救國救民,為國捐軀。至於錢,軟飯王一定是聲稱自己懷才不遇,俗世的人層次太低,根本未夠班欣賞他的才華。機會一到,自己一定飛黃騰達,到時就可以給她幸福。那些學費和生活費,就當借住先囉。」

「這些廢話只能騙到中學生吧!那個女人現在都接近四張,怎麼沒有grow up?」我好激動好激動。

「橋唔怕舊,最緊要受。無論你讀過幾多書,家庭環境有幾好,afterall,還不是女人一個?所以,那些祈福黨、跌錢黨、寶藥黨永遠都有市場。怎麼樣?覺得我還是不錯吧!」

我忍不住笑。「你在認叻方面,的確從來不會執輸。」

我們默默地走了一會。Philip忽然滿有感觸地說:「問世間情是何物?」

「人在做,天在看。」我答。

我信這個世界有報應。(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www.world-of-daisy.blogspot.com/

我們太需要「大白象」!

我們太需要「大白象」!

每次到倫敦,我都有種「回家」的感覺。我知我知,這是一句政治不正確的話,如果你聽了覺得刺耳,隨便你吧。反正這種「回家」的感覺,很personal。

當然,英國那種陰沈與濕冷,跟香港的悶熱與喧鬧完全是兩個世界。但那種由嚴寒孕育出來的深沉,卻是我所懷念的。每個人都裹在自己的大衣裡匆匆的來,匆匆的去。一個個裹在大衣裡的孤島,我行我素的漂泊於人海間。對我來說,沒有比這更貼心的生活方式。畢竟,香港長期缺乏的正是一份深刻與沉著,無論政治或社會,都只有「鬥大聲」的表達與「快餐式」的膚淺。

不要誤會,我並不討厭香港。Quite the contrary,我幾乎想要母親替我在背脊刺上「香港是我家」五個大字。這個「家」有它的美,有它的醜。我不得不承認,在香港待得太久會令人對美麗事物的靈敏度逐漸減弱,觸覺會變遲鈍,心裡會覺得乾涸起來。

於是,我去倫敦。一連跑了七天博物館,好瘋狂!走得累了,便到café喝杯Espresso,隔著玻璃窗看街上的白鴒,然後又跑回博物館繼續盡情地逛,直到日落。在香港,這怎麼可能?香港有什麼地方可以連續逛七天而不覺悶?IFC Mall?No kidding!世上有幾多個徐子淇?

*     *     *

香港要搞藝術,最大問題不是香港市民,也不是香港藝術家,而是香港的leadership。從官員到議員,我看不到有哪一位具備發展藝術的遠見。最近聽到葉劉淑儀在立法會批評政府,計畫在西九文化區建設多個巨型博物館和表演場地是「好大喜功」,質疑經濟效益。「香港幾多市民會好似任志剛、許仕仁、周德熙那樣經常去東京、奧地利聽歌劇?」Jesus Christ,我聽到之後幾乎暈低!唉,這麼多年了,除改了髮型外,葉太還是老樣子。做高官,她理所當然地assume的士司機和麥當奴賣包者不懂《廿三條》;做議員,她理所當然地assume香港人沒有幾個懂歌劇。葉太似乎依然抱持「精英治港」的心態,it’s fine,如果你的確是「精英」的話。

也許葉劉淑儀自己不懂歌劇。但你不能因此而assume全香港人跟你一樣無知,更不能assume我們的下一代也跟你一樣無知。這種開放的胸襟與長遠的視野,史丹福沒教你麼?葉太是立法會監察西九文化區發展聯合小組的成員,但負責「監察」的這一位也水平如此,身為市民,我還可以對「西九」有什麼期望?

稍有常識的人都會知道發展藝術絕非一朝一夕的事,這是一項長遠投資,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藝術要發展,要累積,要沈澱。說到底,就是需要時間。歐洲六百年前出現文藝復興,於期後四百年間發展出Baroque、Rococo、Romanticism和Neoclassical等風格,是多少代人前仆後繼地努力的成果?香港卻到今時今日仍未起步。人家跑完三千米,香港還蹲在地上綁鞋帶,我不知道有生之年,能否看到他終於開始熱身。

如果葉太認定這一代香港人不懂藝術,那正正是因為上一代沒有播種,硬件和軟件的投資長期欠奉。不難預料「西九」落成後初期,入座率未必會太理想,因而難免成了葉太口中不具經濟效益的「大白象」。即使如此,我Daisy依然要由衷地說一句,我們太需要這隻「大白象」!我們已經遠遠落後於人,不能再拖。我們今天就要踏出第一步,那麼即使這一代不懂藝術,下一代或再下一代也會有懂的一天。「西九」被擱置數年,如今一場金融海嘯,反令政府急於啟動基建來創造就業,因而趕緊發展「西九」,世事往往就是如此諷刺!

發展藝術必須有像樣的表演場地和博物館,再配合教育。不是在灣仔天橋找幾條柱畫些塗鴉,就當自己在搞藝術。目前,香港只有幾個貽笑大方的所謂theatre和concert hall。大會堂還算好一點,文化中心對音樂家來說卻是災難。那種設計無法讓聲音從舞台project開去,技術再超群的鋼琴家,彈出來的聲音都是乾澀的,唯有拚命踩pedal去做tone colour。一個好的音樂廳,不論680蚊位還是120蚊位的聽眾,都應該聽得一樣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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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令人最舒服的地方,是那份自然地飄浮於空氣中的藝術氣息。在那裡,藝術就是生活。在National Gallery,每日有數以百計的小學生和中學生到來參觀,拿著畫簿到處臨摹,或傾聽導賞員講解名畫的故事。我所看到的,是一個個盤腿坐地、在名畫前面熱切發問的小學生。香港人最巴閉的藝術教育,就是強迫子女學樂器,以提升子女的競爭力,增加入名校的機會。音樂為人帶來pleasure。孩子學完琴補習,補完習游水,游完水跳舞,回到家裡剩低半條人命,慘過做奴隸。Pleasure就沒有了,pressure就有排你受。

同樣在National Gallery,我看到一位抱著小男嬰的母親,站在Anthony van Dyck那幅The Balbi Children前面,微笑地向她懷裡的小寶寶指著畫中的小寶寶。「Look at that baby in the picture!」畫中孩子的眼睛溜滴滴的轉動,閃著天真的光芒,彷如真在笑似的。在母親懷裡的小男嬰以為在畫中看到自己,手舞足蹈,嘻嘻笑著。你認為這小男嬰懂不懂藝術?畫中孩子的靈魂,跟現實中的孩子無言地契合。藝術帶給人的pleasure,即使是手抱嬰孩也能感受得到。

要看表演藝術嗎?倫敦這陣子正在上演的有Mama Mia、Oliver Twist、Phantom of the Opera 、Les Misérables、Verdi的Rigoletto、Puccini、Haydn……由pop到classical,you name it。想買票,隨街都有box office。不像香港,要撲一場藝術節的門票慘過會考生撲中六學位,半年前要開始留意廣告,三、四個月前預售,等到公開發售時都蚊瞓。

花五鎊半買個地鐵的day pass,便可於一天內在Central London無限次乘搭地下鐵路「tube」。Londoners每日乘搭tube上班下班,這種交通工具已經成為市民生活的一部分,有關方面於是推出了Art on the Underground,邀請新晉以至頂尖藝術家為tube創作contemporary art。我看過那些作品,全屬國際級水平。作品除了在車站展出,也會放在博物館展覽。我最欣賞的是作品被印在免費派發的tube map上,拿著它可以非常方便地穿梭倫敦。這份有如手掌般大的地圖每年派出一千五百萬份,讓藝術家的設計能廣泛接觸群眾。Well of course,我們的港鐵也有「社區畫廊」,讓小學生的勞作貼堂,將學校的壁佈板整個搬到地鐵站。鼓勵一下孩子,Fine。但如何透過在地鐵展出藝術品,來提升普羅市民欣賞藝術的眼光?就是倫敦Art on the Underground的意義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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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洲的藝術已發展了幾百年,博物館的藏品因而極為豐富。香港得個吉,憑什麼去學人搞大型博物館?那我就要問,香港搞藝術,edge在哪裡?既是西九管理局成員,亦是民政事務局局長的曾德成說:「我希望香港能夠在中華文化的偉大復興之中,發揮到重要的角色。」小妹層次比較低,沒那麼「偉大」,但我想香港要辦一個有觀賞價值的博物館,離不開展示有中國特色的藝術,特別是利用香港大都會的背景,展示能反映中國近代藝術發展的作品。

另外,近年歐洲國家願意將一些寶貝藏品在港澳、北京、上海等中國城市巡迴展出,香港擁有國際級場館的話肯定有著數。最近,英國Punk后Vivienne Westwood在香港辦的時裝展,原本是倫敦V&A博物館(Victoria and Albert Museum)的節目,現在搬來香港展出,遲些再搬到北京。至於那些歐洲國家為何咁好死肯將寶物借給你?當然不是因為人家仰慕你中國掘起,我想多半是想在文化層面上增加在中國的影響力吧!(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學會欣賞

學會欣賞

每逢星期日晚,我總會有一剎那的憂鬱,為的是悼念飛逝了的週末,我稱這為post-holiday syndrome。星期一早上醒來,天氣有點冷。我打了個哆嗦,繼續鑽進被窩裡拖得就拖,期間夢見自己上了「志雲飯局」,卻不見陳志雲,只在迷糊中看見有個男人好眼熟……啊,是曾蔭權。鏡頭pan過來,我吃了一口fillet,一路追問曾先生最近可有像董先生當年那樣腳痛……曾先生好像什麼也沒吃過,只一路面黑……電話突然響起,Giorgio Armani話好掛住我,還有那spring collection應該很適合我。我說,好好,but who the hell is Armani?

我用最大的意志力將自己的軀殼拖回office。一邊喝著Espresso,一邊上網查看匯控今日跌到幾殘。之前七十幾蚊我都已經覺得好抵,但Morgan Stanley唱淡匯控至五十二元,Goldman Sachs再補多一腳,話會跌到四十九元……常聽人說,大行唱淡就是入市時機。但今天入貨的話,明天可能會更便宜……God,真是人生交叉點。By the way,昨日去銀行,個職員竟然向我sell定期!Jesus,只有婆仔才做定期吧!大概是看不起我副身家太少,所以沒有向我sell mini bonds。

Margaret來電閒聊,好明顯在公司裡悶到震,但仍不忘向我打聽一些相熟的investment bankers是否依然「健在」,Margaret份人真八掛!「我們這裡嘛,昨天又有兩個VP收到大信封……」她說得膽顫心驚,常有預感下個輪到自己。今日唔知聽日事,中環人終於真真正正的「活在當下」!

四點未夠,Eric已經做完gym,回公司取車匙接寶貝仔放學。可能生意真的太過慘淡,Eric在完全失去人生目標的情況下,竟然幾十歲人走去減肥!As you can see,這就是我們現在每天過著的生活。

一個金融海嘯,令我們的工作幾近停頓。花紅大縮水不在話下,就連飯碗也隨時不保。不過,金融海嘯令Eric第一次有時間睇個仔踢波;我放了工竟還趕得及聽一場concert或看一場電影;通頂、挨夜的歲月終於遠去;吃喝玩樂的時間比以前更多,quality of life大大提升。

金融海嘯究竟是禍是福?好難講。塞翁失馬是中國人最大的智慧。我母親有位朋友,得到祖母留下的巨額遺產,下半世唔使休。她回英國辦領遺產手續的時候,料不到與她同機的一個乘客患了德國麻疹,令她也受到感染。她當時懷有身孕,結果女兒生下來就失聰,做母親的一生內疚。這麼說來,得到巨額遺產究竟是福是禍?只能說一句人算不如天算。既然如此,倒不如到時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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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海嘯有破壞性的一面,但也讓我們終於能夠停一停,好好欣賞一下生活中美好的事物。朋友這樣教女:「做人要懂得欣賞自己,欣賞別人,否則就會漸漸變得死心眼起來。」他那三歲未夠的小女兒在半夢半醒中「感覺」到爸爸為她蓋上被子,睡眼惺忪地輕輕吐出一句「唔該爸爸」,令我這位朋友心裡甜蜜了半天。

感謝這位小妹妹,有時連我Daisy都忘了appreciate是不夠的,還要show appreciation。即使只是簡單的一句話,一個短訊或者電郵,對方看到可能sweet到震!當然,我不是要你像美國人那樣,未經大腦就左一句marvelous,右一句gorgeous。但若然真心欣賞一些人或事,何不大方表達你的appreciation?可惜,這個世界死要面的人還是比較多(是的,我擺明針對男人),明明欣賞都不肯開口,小心蘇舟過後無艇搭!

張柏芝在《喜劇之王》裡飾演妓女。有天來了一個奇醜無比的客人,看了令人嘔心,小姐們嚇得雞飛狗走,無人願意招呼他,除了張柏芝。她的信念是:只看他好的地方。就算你不是妓女,這一招在你日常生活中也會大派用場。Well,你可以說這是一種自我欺騙,但如果你根本無法改變眼前的現實,只看好的地方可以助你在地獄中邁步向前。除了對男人外,我在其他方面並不悲觀。但對我來說,過份樂觀與幼稚無異。我覺得較可取的方法,是practically optimistic。

男讀者也許會問,為何不見那班巴之閉的「港女」睜大雙眼,看清楚香港男人的優點?Okay,就讓我Daisy出來說句公道話。我們應該先問,香港男人有什麼優點可以供人欣賞?至截稿為止,我還未答得上來,缺點倒是不小心數出了一大籮。但不要緊,女人只要懂得欣賞自己,同樣可以活得精彩。事實上,女人一定要比男人更加欣賞自己、愛護自己,否則沒有人會可憐你。在我的生活裡,我就是主角。我Daisy經常呼籲各位姊妹,無論如何都要堅持做女主角!

古羅馬神話中有個叫Clytie的海洋仙子。她愛上了太陽神Apollo,而那傢伙竟然將她曬乾。Clytie化成一朵向日葵,日日望住個太陽。別以為好過癮,也別以為好浪漫。我問你,陰天的時候怎麼辦?你望西北風?所以向日葵絕對是一個悲劇,各位姊妹記住引以為鑒。

香港表面上是一個男女平等的社會,但我發覺很多已婚女性的自我形象頗低,只有老公,沒有自己;那些自我形象較高的,卻通通嫁不出去,人生的刺就在這裡!請別誤會,我不是要揭竿起義,也沒有興趣做什麼女權份子,但我非常希望世上的女人都能活得快樂一點。

To be fair,我們也應該好好欣賞特區政府。平日狂罵政府,就像阿媽口中常說「乞兒仔」,心裡其實不知有多疼愛這個寶貝。我們都知道,香港政府比起世界上不少政府都優勝,至少我們的特首夫人,不會像津巴布韋總統夫人那樣做個「第一購物狂」,日日有國民病死餓死,仍夠膽死來港住六千八蚊一晚的酒店套房!

那位Sunday Times的攝影記者因為追訪她而挨了十幾拳,雖然怪可憐的,但他亦很可能是歷史上唯一被總統夫人毆打過的記者,而且面頰更被她手上的巨鑽劃開九道傷痕,都算得上是記者生涯中的代表作。有次這位「第一購物狂」被記者問到為何國民飽受飢餓之苦,而她仍可穿Ferragamo,她竟然回答:「我的腳板太小,所以只能穿Ferragamo。」有這麼一個無恥的總統夫人,難怪津巴布韋會一窮二白,今次陳水扁夫人總算遇到對手!我Daisy雖然是資本主義的奴隸,但也不得不對她甘拜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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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星期說過,凡事從一個幽默的角度去看,做人會舒服好多。嘗試以一顆幽默的心去看「蘭開夏道」,用幽默的心去看金融海嘯,用不著常常咬牙切齒。反正世界末日不會因為你咬牙切齒而不來。我漸漸發現這顆幽默的心,是學會欣賞的先決條件。有些事,有些人,若非一笑置之,晚上還有覺好瞓嗎?(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

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

小時候上主日學,常聽說「上帝創造人類」。長大後覺得那樣說並不妥當,因為上帝根本沒有創造「人類」,祂造的是「人」,兩者當中有一種很subtle的分別。我Daisy自問並非「熱心教友」,極其量只是個「內心教友」。辦告解時被神父問到所犯何罪,我都會看著那部十誡,手心冒汗,非常懷疑自己除了「無殺人」之外是否要食「全餐」。雖然如此,當我每次想到地球上大拿拿六十五億人,竟沒有兩個人一模一樣,就會情不自禁地想哼兩句Alleluia。

六十五億人,六十五億種個性。做人最過癮的地方,也就是看著一樣米竟可養出百樣人。譬如說,我常常收到讀者寄來的電郵。同一篇文章,有人拍案叫絕,有人破口大罵。我有時都會覺得奇怪,同一句話聽在兩個人的耳裡,為何竟會產生兩種極端不同的感覺?有些讀者在電郵裡暴跳如雷,很讓我擔心他讀「蘭開夏道」會否激到爆血管。但我卻只會嬉皮笑臉地拋下一句:「Come on,何必那麼認真?」這無疑會令他更加生氣。切記身體要緊,保重保重!

又譬如說,不少讀者得知我自2009年起多寫了專欄,都紛紛寄來電郵表示支持。在這裡,我必須感謝每一位讀者對我的鼓勵。當中有新讀者,至於那些過去兩年一直保持通信的,今天已是朋友。這個專欄,讓我跟許多人建立了寶貴的友誼。另一方面,亦有人寄來電郵,強烈批評我提高文字產量,水平「必然下降」;又說寫得多就不再矜貴,寫得多就會變cheap。我覺得好好笑,我增加專欄的數量才不過兩星期,你怎麼知道水平「必然下降」?難道你去問米?誰說工作量跟質素必然會成反比?若然如此,公務員工作的質素豈不是高得好離譜?

我寫文章的目的,是讓人在閱讀的過程中得到樂趣。閣下看得高興固然好,你不欣賞的話,I don’t fucking care。我只是不明白,為何有些人那麼討厭王迪詩卻風雨不改地閱讀這個專欄。也許他們要證明自己比維園阿伯更有恆心,但那樣不是令自己很痛苦嗎?何必呢?問題是無論你怎樣罵,我Daisy都不會改變我的風格。不是我不想改,而是我無法改。你自己想想,你老婆跟你結婚幾廿年都無法改變你,我和你三唔識七,你閣下以為罵兩罵就改變到我,不是太過naïve嗎?

六十五億人,六十五億種生活態度。為什麼有人心胸廣闊,有人心胸狹窄?因為「心胸」不是一個水桶,沒有一個standard size。幽默感也是一樣。這是上天的恩賜,可惜不是每個人都有幸得到這種恩賜。沒有幽默感的人,日子很難過下去。甘地曾說:「如果我沒有幽默感,我早就自殺死了。」不錯,幽默感的而且確拯救了許多人。所以有人說:「Every survival kit should include a sense of humor!」老友,凡事從一個幽默的角度去看,做人會舒服好多。嘗試以一顆幽默的心去看「蘭開夏道」,用幽默的心去看金融海嘯,用不著常常咬牙切齒。反正世界末日不會因為你咬牙切齒而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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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那些拍案叫絕和破口大罵的讀者來信,還有一些寫得滿有感觸的。譬如說,有個讀者在電郵裡寫道:「Daisy,你那種風花雪月的生活,真教人羨慕。不過那是因為你年輕、漂亮、有錢、健康,你當然開心啦!像你這樣的人,又怎會明白人間疾苦?」我看後哈哈大笑,你又怎麼知道我健康?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們可以有一百個理由,明天不再存在於這個世上。Well,從前我以為人老了才會生病,那當然是一種非常幼稚的想法!後來又發現原來好端端的走在街上,樹會塌下來,招牌會掉下來。其實,不止患了末期腦瘤的KPMG主席Eugene O'Kelly,我們每一個人都跟他臨終所撰的書一樣在《追逐日光》。他原本家庭美滿,事業如日中天,卻在五十三歲那年得知自己只剩三個月命,於是寫下這書,記錄了人生最後一段旅程。書的第一句是:「我很幸運,我知道自己只得三個月命。」

資深傳媒人及專欄作家趙來發先生,一月八日因病辭世,終年五十歲。我並未有幸認識趙先生,但經常閱讀他的文章,對於他的離世深感難過。他的文字真摰,充滿靈氣。一月五日,他在網誌寫道:「幾些兒忘記了怎樣打字,是時候向大家可能說人生再見的時刻,不要怕,多謝家人姐姐、太太、父母、妹弟及女兒,多謝一切人生經歷的事,不一亙足,再見了,有機會再見。」離開了我們的,我們所愛的,什麼時候會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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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在世上都是獨一無二的,但人又何嘗不孤單?即使緊緊擁抱,那依然是兩個獨立的個體。到最後還是霑叔在《楚留香》留下那句:「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連雲彩都不帶走一片,不是比徐志摩更瀟灑嗎?據說這首歌於八十年代初成為台灣人送別親友的輓曲,而且特別受黑幫大佬歡迎。台灣人向來有種豪氣,走都要走得英過人!

「你想點樣死?」我問Philip,一邊攪拌著眼前那杯咖啡。

「那還要問嗎?當然是馬上風。」我這才發覺自己問得很多餘,我應該一早就了解這個無賴死到臨頭的心願。

「我就希望正在做spa的時候死。一邊浸著牛奶浴,一邊做水療按摩,感覺應該很不錯……」

「那麼,我們大家死的時候都沒穿衣服啊!」那傢伙說罷哈哈大笑。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想你這腦袋除了想這種事情,還會想些什麼?

「那你希望有什麼東西陪葬?」Philip問我。

這問題我倒沒有想過。Afterall,人死了什麼都帶不走,還會需要些什麼?不過,可能很多律師死後想有部blackberry來陪葬也說不定!那部小小的機器,實在讓許多人無論生或死都不至於那麼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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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報章上得悉趙來發先生的離世後,我重讀了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人到中年的男主角,回憶起年輕時的戀人直子。直子美麗脫俗,卻患有遺傳性精神病。直子對他別無所求,只囑咐他說:「你要記住我,永遠記住我。」當時,男主角不明白直子何以這樣說,自己這輩子怎可能忘記這個刻骨銘心的女孩?後來直子自殺死了,許多年過去了,男主角試著努力從回憶中尋找直子,竟發現自己怎麼也無法想起直子的模樣來,一切都變得那麼模糊……那時,他才終於明白直子為何對他的唯一要求是「記住我,永遠記住我」。

當我有天消失於世上,你可會記得我?

(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這是最好的時候,這是最壞的時候



雷曼兄弟話爆煲就爆煲,不經不覺已經四個月。但時至今日,中環依然有不少「迷你債券」的苦主在銀行門口抗議。平日食lunch經過銀行,總看見他們帶上口罩,舉著橫額,呼天搶地,高呼「xx銀行還我血汗錢!」、「YY銀行是大騙子!」,嚇鬼死我!Well,我本來只是個路人甲,但天天看著那些苦主喊得聲嘶力竭,負責監管的卸得就卸,連我Daisy都看不過眼!

今次「迷債」事件,問起責來可謂牽連甚廣,輿論卻似乎傾向針對金管局。To be exact,是針對任志剛。無計,鬼叫你出名?相比起來,傳媒對證監會的責備則似乎較少。當然啦,證監會CEO Martin Wheatley個名,有幾多香港人聽過?再說,鬼佬又沒有中文soundbite,在香港主流傳媒的曝光機會自然相對地少,令他今次不至於成為箭靶。今天就讓本作家在這裡幫他曝一曝光。

輿論對「迷債」事件有各種各樣的指控,有人懷疑銀行職員銷售手法不當,有人指「債券」的名稱誤導,但我Daisy認為最fundamental的問題是,這種複雜而又高風險的結構產品,根本從一開始就不應容許銀行賣給散戶!而批准銀行賣「迷債」的正是證監會。

其實就算是IPO,都要分國際配售和公開發售,前者只有專業投資者的份兒,而散戶則只能湊湊熱鬧去抽新股,過過手癮。如果連買股票如此簡單的事情都要將兩種投資者作出區分,那像「迷你債券」這種複雜的投資產品,又怎可能讓師奶都可以隨便買到?這就好比讓小學生隨街都可以買到鹹書一樣,後果可以好嚴重。我們需要審查機制,是因為未滿十八歲的孩子心智未成熟,為了保護他們,也為了社會和諧,所以不准他們買鹹書。

證監會的解釋,講來講去都離不開「披露為本」四個字。既然已經在發售文件中披露了詳盡資料,就算是盡了本份,你死你賤。但不要忘記,「迷你債券」是一種風險極高的結構性金融產品,莫說牛頭角順嫂,就連我Daisy這個金融業的寄生蟲都沒有信心能完全看懂那些複雜的條文,唯一的分別是我讀過蘇格拉底,時刻緊記:「The only thing I know, is I know nothing.」,明知自己無知,就不去碰這種東西。

再說,宣傳單張所披露的資料是否反映事實,我好懷疑。那明明就應該叫「結構產品」,為何證監會容許以「債券」命名?知不知這兩個字害死幾多人?高風險的結構投資產品,用貌似穩建的「債券」包裝,以知名藍籌股作宣傳重點,在零售市場推銷給數以萬計的無知散戶(sorry,但你們的確無知),早晚都會出事。議員批評「迷你債券」名稱有誤導成分,Martin Wheatley竟然說那只屬品牌名稱,投資者不應單以名字來作決定。如此一來,一隻鹿也可以叫做「馬」,因為「馬」只是一個品牌,你信,是你自己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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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迷你債券」,香港人亦度過了風大浪大的2008年:股市由高峰閃電跌落谷底;全球金融海嘯引發企業倒閉和裁員潮;加上外傭稅、生果金、包機事件……香港人的心情怎能不忐忑不安?在如此逆境下,什麼勉勵之言都是廢話。我常說,做人最緊要面對現實,所以我只信邱吉爾的話:「If you're going through hell, keep going.」

早前在報章看到TNS 一項全球調查,前一年排行全球最樂觀的港人,對09年卻成了全球最悲觀!對管治者來說,相信沒有比這更好的消息吧。香港市民雖然比女人還要善變,但勝在萬變不離其中──有錢就開心,沒有錢就不開心,就是這麼簡單。能夠用錢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了。那些講理想、講使命、講原則、講民主的,要統戰起來恐怕複雜得多,那才教人最頭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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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考驗政府的領導能力,一個金融海嘯就見真章。特區政府的智囊早前想出由高官落區購物,以刺激消費的「妙計」。我覺得高官帶頭消費本是好事,可惜這些官員一點不懂消費的藝術,令這場政治show變得好不滑稽!不是我Daisy自誇,講到消費,我的確是專家中的專家。如果政府一早請我做顧問,這場show肯定可以做得漂漂亮亮!我要強調做show不是罪,肥彭食蛋撻是做show,溫總去探「愛滋村」是做show,奧巴馬成功入主白宮是因為演了一場偉大的show,我甚至懷疑他故意讓記者在沙灘拍下他的六舊腹肌,也是做show。如果政治領袖做show能夠激勵士氣,凝聚民心,何樂而不為?

Of course,我不期望唐英年會有六舊腹肌,但這位司長一邊消費,一邊叫人「適度消費」,婆婆媽媽,非常師奶。他那番「量力而為、適度消費」的言論,未免太過高估那班官員的影響力,也太過低估市民的智慧。有說他這番話是為早前高官「高調」消費降溫,哼,我還以為有幾「高調」,原來不過是說曾蔭權在工展會花了一萬多元,局長及副局長大張旗鼓地消費區區數千元,巴之閉。堂堂一班高官花那雞碎咁多來買臘腸、毛巾、話梅和提子汁,會不會太過寒酸?堂堂一位行政長官,竟然花萬多元都要同事們夾錢?既然買了物資也是送到慈善機構,這場show怎麼不做得大方一點?

如此寒酸的shopping方法,抱歉,我Daisy一輩子都不會看得順眼。唐司長還以為已經皇恩浩蕩,驚死市民一窩蜂去學。難道市民見你們買了幾打毛巾,就會傾家蕩產地瘋狂購物?你當市民是白癡?說到底,高官為什麼要落區購物?就是要向市民發出一個訊息,鼓勵消費。又想刺激市道,又驚消費過度,搞到場show不倫不類!我真不明白,有人自己脫光所有衣服,然後強調不是想跟你上床,那無端端幹嗎要把衣服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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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 was the best of times, it was the worst of times.」Charles Dickens 在A Tale of Two Cities這句經典的開場白,今天又再次適用於香港。梁錦松除了偷步買車,最為人印象深刻的恐怕就是引過這話。英國伊莉莎白女皇一世也曾面對一次國破家亡的危機,當時的超級大國西班牙於1588年攻打英國。這位女皇擁有一顆「獅子的心」,當然沒有在人前露出過半點恐懼。但在電影裡,她也曾去找過巫師問前程,我因此一直覺得去找「盲公陳」是一件很stylish,很Elizabethan的事。巫師告訴她,一個國家衰落的時刻,同樣也是另一個國家崛起的時刻。伊莉莎白是醒目女,一點就明。於是奮勇抗戰,終於打敗西班牙,開創黃金盛世。我們活在一個相對的世界裡。對某些人來說,it was the spring of hope,對另一些人而言,it was the winter of despair。老土一點講句,完全視乎你選擇什麼角度。你可能會說,Daisy,你可不像一個如此樂觀的人!Well,其實除了對男人之外,我在其他方面並不悲觀。(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www.world-of-daisy.blogspot.com/

紅杏出牆

紅杏出牆

莎士比亞說:「All the world is a stage. And all the men and women are merely players.」在中環,同樣每日都由痴男怨女上演著離離合合與恩怨情仇,只不過並非人人都會像倪震與周慧敏那樣事事發聲明罷了。

大概因為世上太多像倪震之類的男人,大家每每提起「不忠」兩個字,都會一口氣的指控男方卑鄙無恥下流賤格。其實理論上,男人可以拈花惹草,難道女人就不會紅杏出牆?我Daisy敢說,每一個已婚的女人都曾經有過紅杏出牆的念頭,只不過並非人人有吉士把真心話說出來罷了!

既是這樣,為什麼搞婚外情的男人依然遠比女人多?Well,很多人以為是因為女人比較忠誠,但對唔住各位姊妹都要講一句,其實那是一個美麗的誤會!真正的原因好簡單:男人去滾是一件相當方便的事,香港有太多寂寞的芳心,燕瘦環肥,任君選擇;相反,香港女人無論單身或已婚,要找一個勉強看得上眼的男人都已經夠難,還要額外多找一個情人?Jesus,真是想起都覺得頭痛。

當然,如果你是一個毫無要求的人,那要找多少個情人也不難。早前在報章上讀到一則奇聞:一個中年漢與二百磅妻子結婚十七年,婚姻生活無風無浪。直至年前,丈夫發覺妻子行為有異,懷疑有人紅杏出牆,卻苦無證據,只能暗中偵查。一日,丈夫離家上班,卻突然心血來潮折返寓所。他不動聲息取出鎖匙開門入屋,直闖睡房!打開房門後,赫見老婆與姦夫在床上衣衫不整,丈夫怒火中燒,衝前欲將姦夫擒住,卻冷不提防妻子先發制人,一掌將他推向衣櫃,令他失去平衡跌倒在地。胖婦再以二百磅的身軀把丈夫當「人肉凳仔」,令他動彈不得,為姦夫製造逃走的機會。感謝這位女士,我今日終於明白原來「緣份」係咁powerful,二百磅都擋唔住!

電影The Bridges of Madison County,將紅杏出牆的心路歷程描繪得淋漓盡致。Meryl Streep本是一個小鎮的家庭主婦,生活平淡。她在丈夫和孩子離家數天期間,遇上從城市來的Clint Eastwood,為這個小女人開了眼界。她發現自己從未如此熱烈地愛上一個男人,但他終歸要走,自己要跟著走還是留下來?每個人一生中都有幾個critical moments,那一刻的決定,可能徹底改變下半生。在滂沱大雨的下午,女人開車追了出去,她的手緊緊握住車門的手柄,內心交戰著應否開門跟愛人遠走他方。她最終留了下來,將一生獻給家庭,唯一的心願是死後能與愛人的骨灰一起被撒在麥迪遜之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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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Sharon結婚前夕,我問她心情如何。誰不知她竟然一口氣乾了手上的紅酒,眼定定望住我說:「Daisy,你話我知,我點解要結婚?」我都算醒目,看勢色不對,趕緊再灌她喝了兩瓶紅酒,找人抬她回家兼鎖死全屋門窗,否則她醒來後不逃婚才怪!起初我以為Sharon只是婚前恐懼症,但如今回想起來,她的戀愛史厚過電話簿,以後她真的甘心為一棵樹放棄整個森林?如果戀愛的人需要有點醉,將要結婚的人就要醉得不醒人事才好辦。怪不得法國人乾脆把bachelor party 稱為enterrement de vie de garçon,意思就是the funeral of a boy’s life!

我真不明白,為何那麼多人趕住幫自己搞funeral。莫說Jane Austen那句:「Happiness in marriage is entirely a matter of chance.」即使是一盤穩操勝劵的牌局,在你坐落賭檯那一刻,就已經變得身不由己。倒不如我現在一個人住在蘭開夏道,自由自在,不知幾爽!白天在公司看老闆和客人面色已經夠你受,如果回到家裡仍要看人面色,那還有什麼人生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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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變了。從前像Miffty這種第三者,肯定會被視為千古罪人。但現在攤開報章,她不但沒有受到責難,反被看成一個受害者。相反,三從四德、海量汪涵的「賢妻」周慧敏卻成為眾矢之的,被指放縱賤男,天地不容。今時今日,香港人不再大罵第三者,因為自己都可能做過第三者!就算以前未做過,亦無人敢擔保自己明天不會做!拈花惹草與紅杏出牆已是多麼普遍的一回事。當然,最令人費解的是倪震N年前的情敵劉錫明竟成了整件事的大贏家,無厘頭「凱旋回港」,工作量也因而大增。Jesus,這個世界究竟怎麼了?

至於倪震,無論這是否他自編自導自演的一台戲,無論張茆、慧敏和倪震的聲明是否通通出自他一人的手筆,在我這個女觀眾的眼中也是一樣。「四哥」謝賢說過:「男人可以風流,但不可以下流。」究竟兩者有何分別?根本同樣都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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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真,男人也是一種很犯賤的動物。女人唔滾,男人唔緊!你要是地老天荒地守在家裡,就注定一世被個衰佬食住,睇死你惡不出什麼樣子來!話時話,我對Philip是不是太過死心塌地?我跟這個渾蛋的關係搞來搞去都搞不明朗,死守下去似乎也不是辦法……連師奶都知道,將所有雞蛋放在同一個籃是一件相當危險的事。Philip固然是我的Plan A,但為安全起見,來多個Plan B、Plan C和Plan D也不為過吧。反正他做初一,我做十五,我對得起他有餘。做女人最緊要面對現實,天真及傻只會落得悲劇收場!

前幾日,Plan B送了一束紅玫瑰給我。本來收花確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問題是那笨蛋竟將花束送到我家裡來,而不是送到公司去。因為這事,他像恆生指數那樣由Plan B嘩一聲跌到落Plan Q,還未正式開始拉票就已經告急。

究竟此人犯了什麼錯要被降低評級?Okay,就讓我Daisy向各位好好解釋一下,也順道醒各位中環「地鐵男」幾條好橋,讓你們今年追女仔不至於餐餐食白果。

其實追女仔嘛,是有技巧的,絕非心口掛個「勇」字就盲目向前衝。首先,送花一定要送去女孩子上班的地方,因為收花這件事的精髓就是要招人妒忌。有些男人幾十歲人都依然好純情,一廂情願地以為把花束送到女孩的家,可以方便她將鮮花插在家裡。簡直戇居!花不是要來插的,是用來曬的,放在家裡鬼來看你?富貴不還鄉,猶如錦衣夜行!所以講到送花,要麼不送,一送就最好送夠十束,迫爆公司整個房間,讓上司下屬秘書以至掃地阿嬸,在眼裡燃起妒忌的怒火!如果你試過,你就會明白被人妒忌那種感覺有幾high。正如我愛打扮,喜歡漂亮的衣服,並不是要穿給自己看,更不是要穿給男人看,而是要讓其他女人妒忌。

Well,你一定想話我虛榮。不錯,我Daisy的確是一個非常虛榮的人,慘得過我認?好過有些人明明好恨錢,卻大大聲批評別人為五斗米折腰;明明最在乎民望,卻宣稱「民望如浮雲」。其實作為行政長官,重視民望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怕咩認?

* * *

現實是殘酷的。在那堆Plan裡面,真正能夠送花送得我滿意,只有Plan A一個。不知他此刻在做些什麼?不知他有沒有想起我? 」。(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不是天使

不是天使

當所有秘書都因為市況慘淡而樂得天天織冷衫,Eric的秘書Wendy卻忙得團團轉。大概已經到了容忍的極限,Eric老婆突然返了加拿大外家,六歲的兒子放學後沒人理,做父親的竟然乾脆將個仔推給秘書!結果才不過兩天的光景,全公司上上下下都民怨沸騰。

首先遭殃的是「女皇」那棵寶貝風水樹。我親眼看見那孩子把一杯熱騰騰的朱古力奶倒進盤裡,然後陰陰嘴笑,那笑聲跟他父親一模一樣。後來Wendy小聲告訴我,個衰仔還在那盤裡撒了一泡尿,我想那倒還可以當肥料。上次有個女律師被「女皇」炒掉後,風水樹傳出陣陣一比九十九的氣味,勉強活過來後又要被灌熱朱古力,這棵小樹也真夠命苦。

「幹嗎不叫工人湊?」我看不過眼。

「已經換了四個工人,第五個還未請到。」秘書Wendy已經筋疲力盡。

那天下午,我終於在pantry與小魔怪狹路相逢。那孩子年僅六歲就胖得舉步為艱,我見他本事將公司的所有零食掃光,不禁明白了「有其父必有其子」的道理。我穿著一件新買的RED Valentino,不安地監視著肥仔手上那杯搖搖欲墜的可口可樂。如果這傢伙弄髒我的裙子,我一定同佢死過。

「喂,你知不知我爸是誰?」肥仔得戚地問。喂?你夠膽喂我?「我不知道。你應該問你媽,她比較清楚。」我邊說邊翻著雜誌。

「喂,我問你,什麼植物識溜冰?」肥仔蠱蠱惑惑地說。我Daisy身為一個律師,才不會跟你玩那些幼稚的IQ題。

「你答不上來嗎?蠢!答案是花。」

「為什麼?」

「因為花式溜冰!」說罷爆出連串笑聲。「再來。皇后似咩?」我知個衰仔一定想捉字失,答案一定不是那麼簡單……

「喂,別想太久,我趕時間。」

「難道你以為我會跟你玩這些無聊的遊戲?」

「你根本就猜不出來,蠢才。答案是廣場!」

「為什麼?」

「因為皇后像廣場!」

如果虐兒不是犯法的話,我王迪詩老早就把他煎皮拆骨。

那天晚上,我到朋友的新居house warming。大廈lobby站著一個菲傭和一個小女孩。升降機門打開,女孩把手上的手袋仔晃來晃去,結果就像仙女撒花那樣將袋裡的零錢撒滿一地,女傭邊罵邊拾回零錢。我像一個淑女般面帶微笑,很有耐性地等待女傭善後,然後大家按了層數,門關上。誰知幾秒之後,升降機咔嚓一聲,停了!Damn it!說來有點難為情,但這是小女子生平第一次被困升降機內,而始作俑者就是這個妹釘。

我狠狠地瞪了那孩子一眼。才不過兩三歲,用什麼他媽的手袋?她退到女傭身後,嘩一聲哭出來,要命!我最討厭孩子哭。這妹釘真沒用,我不過稍微瞪了她一眼而已。那麼眼淺,將來對住那些狡猾的男人哪有招架之力?

電梯公司派員來緊急維修。我在那孩子震耳欲聾的哭聲中,嚐到了地獄式困獸鬥的滋味。兩小時後,升降機門終於打開了!Thank God,我看見一大班朋友,感動得幾乎要哭出來。

我們為這位新居入伙的朋友開了一個熱鬧的party。大家都樂而忘返,而我劫後餘生更加要玩到盡,一直玩到次日清早才陸續散去。講你都唔信,我竟然又再在升降機內遇見同一個妹釘!好邪。我正猶豫是否應該改乘下一部電梯之際,門已經無情地關上。我狠狠地盯著那個妹釘,密切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她竟然笑嘻嘻地望住我,完全忘了我是誰!雖然容易哭,但如果夠善忘的話,that’s fine。
(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

繼續跳舞

繼續跳舞

《信報》要我寫聖誕及新年願望。但我Daisy從來不許什麼願望,今次如果硬要我因為交稿而許個願,fine,我希望錢由樹生出來,從天掉下來。這就是我的願望。所謂「許願」,本身就是這麼不切實際的一回事。

對我來說,與其許下無謂的願望,倒不如面對現實。想到我們從「黃金十年」的夢境,到不夠一年即「身陷險境」,就會明白我們所處的世界是那麼不堪一擊。我Daisy一早就呼籲各位讀者做好冬眠的準備,切勿作「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之類的無謂幻想,因為事實上,冬天的確可以好長好長,春天也可以好遠好遠。我就寧願practical一點,披件fur再加對Prada長靴,很有型地度過這個寒冬。

今個冬天,繼續跳舞。(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

大學畢業的順嫂

大學畢業的順嫂

幸好,我的上司Eric份人雖然不學無術兼好大喜功,但那胖嘟嘟的頸上頂著的總算是個正常腦袋,因此還不至於會叫我勒緊褲頭,半價支薪來保住份工。商界好奸,商界非常凶險,為了錢可以你爭我鬥、不擇手段,當人是賺錢機器,沒有人受到尊重。但在商界,人人個腦都好正常。

大家應該仍然記得,商務及經濟發展局局長劉吳惠蘭不久前發表了上述的「奸商論」,來解釋她N年前為何放棄從商而加入政府。我當時聽到都覺得奇怪,商界好奸,奸得過你官場?我想,商界同樣感激她沒有加盟,而政府亦是她在地球上唯一能夠生存的地方。既然找到一個可以安享晚年的樂土,就好好安息吧,卻又不甘寂寞,久不久跳出來發表偉論。

沒想到這位高官最近創意竟如此澎湃,公開呼籲僱主不要裁員,只要員工減一半薪水便可!搞到我Daisy原定今期寫「與詹瑞文對話」下集,都要讓路先孝敬局長。我幾錢人工關你什麼事?你劉吳惠蘭憑什麼代全港打工仔出主意,要我們減一半薪水?就憑你劉吳惠蘭這位擁有大學學歷的牛頭角順嫂?

是的,現在經濟是差,但還未差到要自願減薪一半來吊住條命的地步。老闆、伙記「一人一半」,你估夾錢買六合彩?我的薪金不但供我吃飯買衫,還代表我的價值,我的尊嚴。老闆請不起我,大可以把我炒掉,而決不是「一人一半」。有需要員工減薪來維持運作的公司,自然會跟員工共同協議減薪方案,減多少輪不到你劉吳惠蘭插嘴。

等到千夫所指,這位高官就推說自己是出於「情急」才會發表「半薪論」。那又為何不見你劉吳惠蘭「一時情急」鞠躬下台?現在很多人失業無錢開飯,可不可以「一時情急」去打劫銀行?我Daisy想極想不通,香港是否真的如此缺乏人才,要找個阿嬸來做商務及經濟發展局局長?如果她以後再「情急」多幾次,我們這等小市民豈不是很危險?

Thank God,我平日除了跟聯交所那班「疑似公務員」糾纏外,平日工作並不需要與公務員接觸,否則早就激到吐血。很久很久以前,即是香港還是英國殖民地的時候,考上AO是一件很風光的事。今時今日,在我的朋輩圈子裡只有走投無路的人才會淪落到去做AO,我們先會對那些人投以一個不屑的目光,繼而疏遠。在我們眼中,香港的公務員象徵一種封閉與無知。

每次遇到問題,政府就成立一個具「廣泛代表性」的委員會,研究各種可行方案。政府沒有既定立場,於是進行公開諮詢,然後就諮詢所得出的方案再進行諮詢。如此這般三年又三年,最後經過慎重考慮後發現沒有結論,沒有結論即沒有事情要做,例如經濟機遇吹水委員會。

政府這些技倆其實也不是什麼新鮮事。Jonathan Lynn 和Antony Jay的Yes Prime Minister早就講過。此書描寫八十年代英國公務員和政治部長的荒誕趣聞,卻歷久彌新,放諸四海而皆準,絕對是各國公務員必讀的聖經。(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

做人,原來好簡單

做人,原來好簡單

做人呢,可以話好複雜,又可以話好簡單,有時簡單到可以用一句話來總結一生。有個阿伯就曾經講過:「做人只有兩個目的,一係來攞債,二係來還債。」自從聽過這句話後,我每天上班對住上司Eric,心裡都會暗忖我前世是否殺了他全家,所以他今世特地來攞債。也許唯有這樣,老闆與下屬的關係才能夠得到一個較為合理的解釋吧!

又譬如說,中學的第一堂經濟課教scarcity,這個字同樣一語道破了人的一生。爭仔、爭的士、爭飯碗、爭限量版手袋……連死了也要爭棺材山地,我們一輩子都圍著scarcity這個問題團團轉。有時我也會問,上帝多造幾個好男人不就能夠解決問題麼?我Daisy不是鼓勵各位姊妹作無謂的幻想,以為上帝可以叮一聲變一打好男人出來圍住你,但平心而論,一人分到一個也不過份吧。God,I really hate scarcity!想著想著,我開始覺得這個問題好深奧,或者應該把它歸類為哲學範疇,也有可能深奧得涉及形而上學的層次,而我還是比較滿足於形而下的購物與做spa,因此也不好意思繼續challenge上帝。

要用簡單的文字來總結人生,免不了要提到「追求快樂」四個字。錢鍾書在《寫在人生邊上》有篇文章叫「論快樂」,有趣得很。他在舊書鋪裡買來Vigny的《詩人日記》,當中提到在法語裡,喜樂(bonheur)這個名詞是「好」和「鐘點」兩字拼成,可見好事多磨,只是個把鐘頭的玩意兒。錢先生又注意到中文的「快活」或「快樂」,同樣少不了一個「快」字,把人生一切樂事的飄瞥難留,清楚地展示出來。所以他認為,「永遠快樂」這句話跟「四方的圓形」一樣自相矛盾,快過的決不會永久。

「快樂在人生裡,好比引誘小孩子吃藥的方糖,更像跑狗場裡引誘狗賽跑的電兔子。幾分鐘或者幾天的快樂賺我們活了一世,忍受著許多痛苦。我們希望它來,希望它留,希望它再來──這三句話概括了整個人類努力的歷史。」讀到這一段的時候,我有點唏噓,又有點心虛。心虛是因為我心知肚明自己就是那隻追著電兔子的跑狗;唏噓則是因為憑那短短三句就講完我的一生,幸好我也總算與整個人類的奮鬥史同步。

還是Karl Popper夠爽快,索性寫一本書叫 All life is problem-solving,簡單一句就總結了世界史。這句話不單應用於人類,他說就連一隻蜘蛛都花一輩子在problem-solving之上。世上所有生物其實都是technicians,不斷從錯誤中學習來改良技術,尋找更好的方法來解決問題。世界的演化看起來無論多麼複雜,但其實一切都離不開problem-solving。

Shit,寫著寫著竟然忘了時間,原來已經六點半!Philip約我今晚聽concert,我到現在還未挑裙子和化妝,本來還打算敷個mask……於是,我繼續做那隻追著電兔子的跑狗。 (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

青樓名妓

青樓名妓

上星期在赤柱Boat House那頓飯,來了一個神神秘秘的女人。未說這個女人前,應該先談一下始作俑者Hugo。這個家裡有幾個臭錢的大少爺在i bank裡已混上七、八個年頭,結果除了混出一大堆女友,也實在沒有什麼建樹。不過,他那種大情大性與浪漫風流,確實迷倒過不少無知婦女。我記得那位美國演員兼play writer Mae West 曾經這樣說: “A man can be short and dumpy and getting bald but if he has fire, women will like him.” 更何況Hugo有的,是一張滑過雞蛋殼的小白臉。我Daisy雖然聰明,但若不是看得太多張愛玲,也難保不會被他騙倒。

那渾蛋換女如換車。每次hang out總帶著不同的女伴,有上過雜誌的富家小姐,也有看來像在旺角街頭賣老翻的少女,燕瘦環肥,但全都不值一提。那天在Boat House,Hugo帶來的卻是一個截然不同的女人。漂亮嗎?Well,過得去啦。那個女人靜靜的坐進角落裡,極少說話,可是我們沒有一人能忘記她的存在。那班臭男人固然是眼定定,我統計過,Philip是那班男人裡面望得最少的,我不知這是否值得慶祝。Fine,我就承認這個女人確是有一種神秘的魅力吧。

那天,她穿一件黑色低胸連身裙,腰間繫上一條纖細的皮帶,中間用一個精緻的金扣繫住,把那本來就纖幼的小腰束得不能再小。這個女人完全掌握了穿衣的要抉,懂得在一套簡單的衣服之上,加入重點之類的東西。這個穿衣的道理,象徵了女人的歷練和智慧。少女只知把漂亮的東西往身上堆,卻不知道一個人承受不起過多的華麗。經歷多了才明白最好的,就是最簡單的。今次我Daisy真是棋逢敵手!

我們叫了滿滿的一檯食物。她卻輕輕的搖著酒杯,孤島似的,好像跟這個世界沒有半點關係。有人不識趣地說起Hugo的女伴多如繁星,而且她們看起來又多麼像被誘拐的無知少女。一直沉默的她突然說:「對啊,她們都像The Tempest裡的Miranda。Hugo喜歡她們的天真。」她有一把沙沙的聲音,那讓我有點意外。坐在我身旁的Patrick輕聲問我:「喂,什麼是Tempest?我可沒聽過最近有這部西片……」

她微笑著說失陪。我從窗外望去,看見她坐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點起一根煙,然後吐出長長的一縷清煙。如果我是男人,會很想跟她上床,但不會有興趣娶她為妻。世上就是有些女人適合當情人,有些適合當妻子。

晚飯後,Philip駕車送我回家。我肚子裡有一大堆問號,終於忍不住說:「究竟那個女人是何方神聖?怪神秘的。」

「Technically,她是一名妓女。」Philip說。

「Jesus Christ!」我瞪大了眼睛。

「怎麼了?未見過會談莎士比亞的妓女?」 我不願Philip把我看成一個入世未深的女孩。

「其實妓女也有高級和低級之分。用你們律師的術語,所謂高級妓女,包括但不限於為客人提供性服務。」

「你同我玩食字?妓女就是妓女,難道還要分級?」我覺得那根本是歪理。

「你一定沒有讀過《蔡瀾眼中的八婆與美女》。蔡先生的朋友就嫖過一個愛讀魯迅的女人。」

「那麼,你是不是覺得那個女人好有文化、好靚好叻?」

Philip噗通一聲笑了出來。「難道你覺得自己連妓女都不如?」

我一時無話可說,咬著嘴唇不作聲。

「看,我們的大小姐生氣了。」 (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

逆市求生術

逆市求生術

Damn it,大清早就要起床趕搭北京的頭班機!個市差成這樣,還以為可以乘機休養生息一番。反正我的billing target早已超額完成,即使市況逆轉,「女皇」也休想以此為藉口炒我。

我拖著行李箱匆匆趕到港龍個lounge,迎頭碰見大學同學Winson正狼吞虎嚥地吃著魚蛋米。我們交換了「這個時勢還要出trip?」的無奈眼神,相視苦笑,然後各自低頭處理自己那份早餐。

「我有時都好佩服那些bankers!」Winson急不及待破口大罵。「Daisy,你同我都好清楚,現在手頭上的IPO分明就是白做。風頭火勢,搵鬼買新股?但那班bankers真本事,照舊瘋狂地傳閱文件,不斷召開無聊的conference call,再吩咐律師做這做那,製造出一個繁忙的假象。搞到個客以為真的能夠上市!」這傢伙好像終於找到傾訴對象般連環申訴,接著又再要了一碗魚蛋米。

「That’s right,我也料不到手上的IPO竟然死唔斷氣,到了這個田地仍要到北京開會。」我說著呷了一口咖啡。「Touch wood講句,個客間公司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們這班律師肯定連機票錢都蝕埋!不過,你又不能完全怪罪那些bankers。也多虧他們將手頭上的IPO吊住鹽水,我們現在才有工做。」

我想起沙士那時播放的廣告:曾志偉買了一個菠蘿包,賣包的人賺了錢然後去買衫、看戲,刺激消費,所以千萬不要小看一個菠蘿包。換言之,就是「掘地理論」:找個人來在地上掘個洞,然後請另一人把洞填平,阿茂整餅。應用於我們的行業就是bankers掘地,因而需要請律師應付法律問題,同時需要會計師核數,需要測量師更新物業評估報告,需要印刷行印製招股書,當然不少得聯交所負責審查招股書內容……連鎖式製造多個就業機會,在中環保住了成千上萬的打工仔及其家眷。樂施會提出助人自助,現在我們這種自救妙法,比美國的垃圾七千億救市方案更加立竿見影。

Winson卻連連搖頭,還未來得及吞下食物就急急反駁:「Daisy,虧你還幫那班bankers講說話!他們平時大魚大肉,蝦蝦霸霸。你也受過他們不少氣吧!」God,真想不到Winson男人老狗會這麼小家。雖然我討厭那班bankers令我要晨早到北京開會,但我一樣會acknowledge他們在「掘地」方面的貢獻。我看著Winson狼吞虎嚥地吃東西的樣子,不禁感到那碗微熱的魚蛋米也許已是他一天裡最大的幸福。他雖不是一家之「主」,但肯定是一家之「柱」。老婆一日到黑買名牌,兩個仔又要讀國際學校。結了婚的男人,是沒有資格扮瀟灑的。Winson這個日夜擔憂會被裁員的住家男人,就更加應該好好多謝「掘地」的人。

空姐過來催了兩次,Winson那傢伙卻誓要多吃兩件三文治才肯罷休。真丟臉,人家不知道,還以為他的老婆沒有給他飽飯吃!我喝掉最後一口咖啡,抺抺嘴唇起身走人。Winson驚訝地問:「你要到哪裡去?空姐催了,你還是不要到處走吧。」然後繼續啃他的三文治。我冷冷的答:「去幫忙掘地。」 (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

冬天的風光

冬天的風光

不用我Daisy多講,各位中環的兄弟姊妹都一定feel到我們已經步入寒冬。金融市場閃電崩潰,投資銀行家從此安息,律師頭上再也沒有什麼光環。先是金融風暴,如今又來個金融海嘯,我們總算海陸空都玩齊。很快,裁員潮將會蔓延到law firm,到時丟掉飯碗的律師就要冬眠,幸運一點的或可減薪到另一間公司做cheap labour,到時希望議員替我們立個最低工資。

讀者們知道我主力做IPO,都紛紛寄來電郵問我有否憂慮自己飯碗不保。我王迪詩天不怕地不怕(黑社會及瘋子除外,因為這兩種人都是不受法律管制的),大不了全職寫稿造福廣大讀者,收入應該都夠交管理費。再說,寒冬就寒冬吧,大不了冬眠,So what?

如果你以為,我會堅信裁員一定不會輪到我,因為要炒都應該先炒那些又蠢又懶的冗員,那你便錯了。想到我們從「黃金十年」的夢境,到不夠一年即「身陷險境」,就會明白我們所處的世界是那麼不堪一擊。我Daisy經常說,做人最緊要面對現實。Sorry,我沒有興趣說「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之類的廢話,因為事實上,冬天的確可以好長好長,春天也可以好遠好遠。我就寧願practical一點,披件fur再加對Prada長靴,很有型地度過這個寒冬。

所以,我認為每一個中環人都應該作好冬眠的準備,免得被突如其來的大信封搞到心臟病發。我希望Philip也是這樣想。平心而論,他的情況比我還要嚴峻。Investment banks在金融海嘯中首當其衝,裁員雷厲風行。他這類VP人工又高,經常成為開刀的對象。當然,有時也會乾脆把整team人炒掉。

那天下班的時候,我和Philip都有點倦,便在就近的MO Bar坐下來,隨便點了支Riesling。Believe you or not,除了幾個菲律賓女人外,周圍的人幾乎都在談論個市,真沒趣!我一邊搖著酒杯,一邊看著眼前談笑風生的他,不禁想到這個男人是多麼的與眾不同。整個晚上,我們談fall winter的Burberry Prorsum,談日本東北的紅葉,談今年的陽澄湖大閘蟹有多鮮美。他隻字沒提公司裡的情況,而我也識趣地沒有問。

回家的路上,Philip在車子裡一直播著Clémentine唱的Moon River,讓這位法國jazz singer的歌聲在空氣中飄揚。他駕車的時候習慣很少說話。如今回憶起來,在跟Philip一起的所有片段中,我最享受的就是與他一起在車上的時光。那是一種淡淡的、安穩的幸福。他靜靜的在我身邊,給我一種無論發生什麼事,「至少還有你」的感覺。我想,如果時間能夠停留在那一刻有多好。

車子來到蘭開夏道。Philip把車蓬打開,我們一起安靜的望著天空。秋風吹過我的臉,竟出奇的冷。然後我想起,這已經是冬天了。

「Hey,無論明天發生什麼事,你在我心目中,永遠都是全中環穿Paul Smith穿得最好看的investment banker。」我說。

Philip呆呆的望著我,接著竟哈哈大笑起來!我有點生氣,別過臉不睬他。那渾蛋這才稍為收歛一下,卻始終嘻皮笑臉地說:「無論明天發生什麼事,你在我心目中,永遠都是全中環對腳最靚的女律師。」

我正要伸手去掌這個無賴的嘴巴,他卻先我一步伸手過來,輕輕的撥好我那被秋風吹亂了的長髮。於是,就算打個和了。

雖然有點冷,但夜色很美。(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

安息吧,投資銀行家!

安息吧,投資銀行家!

飛機甫降落香港,BlackBerry即急不及待吐出一大串電郵。今趟去London training 不過三天,想不到回來後世界竟然給反轉了。

其中一個電郵來自一個investment banker: "Dear friends, this is my last day in XXX. It is a real pleasure working with you guys. I will never forget the joy and laughter we have had in printers……” 雖然我無論如何都記不起跟這傢伙有過什麼joy and laughter,但見他一夜之間成了金融海嘯的炮灰,都不禁有點兒心寒。投資銀行裁員,手起刀落,絕不留情。五點鐘通知你,五點半就要你消失,殺你一個措手不及,好等你無法將敏感資料帶走。前天,此人明知我在London仍偏偏在夜半來電把我吵醒,討論下周去北京開會的事,結果當然是給我痛罵一頓!被罵而又不會駁嘴的人,世上真是買少見少了。Jesus,怎麼我竟然會懷念起這個人來?很多人說談政治一個星期都嫌長。計我話在投資銀行工作,兩天都嫌長!

投資銀行家──嘩,單是個名已經震攝四方。好景時,年薪、花紅、housing再加stock option,閒閒地幾百萬,還未計公司股份連年升值,紙上身家急速暴漲。他們平日周身名牌(儘管大部分都是衣不稱身),聲色犬馬,換車換女。不料一個金融海嘯翻過來,所有deal陷入癱瘓狀態,就算公司未執笠,手上的stock option亦因股價大跌而變成廢紙。我認識一些MD級的bankers,從來沒有賣出手頭的公司股票,最後換來的只有一筐眼淚!

今次的金融大海嘯源自美國。還記得摩根大通在三 月收購貝爾斯登後,有人天真到以為危機已經結束。美國人是一個從不願意面對現實的民族,他們的按揭違約造成的損失已經令銀行爆煲,於是帶來更大的實質經濟損失,惡性循環,捲起浪一般大的信貸危機。至於投資者,當然是對金融運作的模式信心破產!結果破壞力愈演愈烈,就像海嘯一樣橫掃全球。我Daisy相信繼美國之後,下一浪將席捲歐洲,就算偉大的祖國有神七升空,財大氣粗,但亞洲亦勢將受到牽連,大家攬住一齊死。

全美五大投資銀行,倒閉的倒閉,賣盤的賣盤,其他都難以獨善其身。FT的首席商業評論員John Gapper就說過,雷曼破產與美林賣盤,顯示華爾街獨立投資銀行已經窮途末路。與綜合型銀行(包括儲蓄貸款及投資業務)相比,像高盛和大摩這類純投資銀行本身擁有的資本較少。他們大多靠短期借貸進行融資,以增大股東資金回報率,支持高派息,所以能吸引大量投資者,卻這造成了槓桿過高。這就是所謂的「投資銀行」,整間公司都 是「吹」出來的。

弄至這個田地,華爾街餘下的投行,恐怕都要與擁有充足資本的大型商業銀行合併,以能保住條命。在不久的將來,獨立的投資銀行將會跟中國城夜總會一樣,成為歷史的絕響。將來我同Philip個仔(我肯嫁他的話)問:「Daddy以前在哪裡上班?」如果我告訴他是投資銀行,他肯定會摸不著頭腦,反問:「即係咩?」

想到這裡,不禁有點傷感。在中環,經常會看見一些穿西裝帶背囊上班的人,他們當中有不少是investment bankers。我常常都感到很疑惑,幹嗎那麼多banker喜歡帶背囊上班?所以每次遇上一個這樣的人,我便忍不住問:「去宿營嗎?」虧他們還覺得自己好型、好young,也不知自己看起來像個傻瓜!不過,無論他們是天才還是蠢才,這些穿西裝帶背囊的傢伙很可能會成為中環人的集體回憶。想到這裡,我又不禁有點兒懷念起他們來……(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

給蠢才的信

給蠢才的信

蠢才:

小女子仰慕你,已經有一輩子那麼久了。我Daisy生性高傲,目中無人。但對住你,我服。

如果閣下一邊讀信,一邊懷疑我這信是否衝著你而來,那麼請你放心好了。因為要是你懷疑自己是一個「蠢才」,那麼你實在蠢極有限,飲得杯落。如假包換的大蠢才,通常蠢到連自己蠢都不知道。

未說下去前,讓我先講清楚一點:這裡所指的「蠢才」,並非指頭腦蠢鈍的蠢,因為IQ低也可以很可愛,IQ低也可以有智慧。他們正因為知道自己蠢,所以往往比別人更勤力、更認真,結果學得一身好武功,修成正果。相反,世上有些IQ本來就不高的人,偏偏不懂將勤補絀的道理,練精學懶,經常高舉自己的權利,而不講自己的義務。他們以為自己好醒,但這種人不學無術,下場大多一事無成。在我看來,這才是徹頭徹尾的大蠢才!

蠢才,我仰慕你。不,讓我跪拜你,這樣才能表達出我對你的而且確佩服得五體投地。你作為一個final year trainee,還有一個月就滿師,卻竟連簽合同幾時要蓋鋼印都話唔知!你份糧係咪照支?

蠢才,我請你幫忙寫個announcement。千叮萬囑提你check清楚,但你閣下弄出來的這份announcement,卻有整整七行字不翼而飛,究竟是因為鬼掩眼還是少年柏金遜?當我致電給你想問個究竟,竟然聽見你身後傳來high到不得了的喧鬧聲。六點幾就到蘭桂坊劈酒。蠢。

既然跟你講電話都只會白費心機,我唯有給你發電郵。但我Daisy的確服得你好緊要,你閣下竟然每天放工時將肉體帶離公司,blackberry卻留在公司。For God’s sake,難道你不知道blackberry正是為了你不在公司仍需要收發電郵而存在嗎!你day one入行就已經知道要用blackberry,這是工作的一部份,不願意的話可以選擇不打這份工。蠢才,請你向「女皇」好好學習,她不小心遺失blackberry那天,人生頓失方向。「女皇」這位法律界的奇葩,與她的寶貝blackberry一同心跳,一同呼吸,與blackberry一條命,這才叫「專業」。

我決定向上司Eric投訴蠢才你的種種惡行。Eric又使出他律政鴨的本領,先表現出萬分同情的樣子,斯斯然說:「Daisy,你就由得她吧。」然後用他那胖嘟嘟的手指將一顆大白兔糖送進嘴裡。這時,我才留意到這傢伙學人扮高檔,用個琉璃工房的盤子盛著一大盤白兔糖。我看著他這種等同自殺的行為,冷冷的說:「我不會幫你call白車。」肥佬倒是答得灑脫:「哈哈Daisy你少擔心!報紙話,一個十公斤的三歲BB,要每天吃一百三十粒大白兔糖才有可能中三聚氰胺毒。我又點止十公斤?」說畢又再吃掉一顆大白兔。「Eric,我當然不替你擔心。你至少有一百公斤。那即是說,你要每天吃掉一千三百顆大白兔糖才會中毒。繼續努力吧。」

這胖子覺得無癮,便轉回關於蠢才工作表現的話題。「Daisy,我也想跟你談談同事們的問題。現在請人好難,美國firm來勢洶洶,經常來我們這裡搶人。我們英國firm薪水又不夠人高,那靠什麼來取勝?人情味囉!你就哄哄她吧。」

「哄她?那樣又蠢又懶的宇宙塵埃,拿去堆田都未夠資格。還要我去哄她?那又有誰來哄我?」

「Daisy,我知你幫得手,所以我也不妨跟你講些知心話。問心,公司裡除了我和你,有誰不是又蠢又懶?我們必須容忍大多數人,因為即使他們又蠢又懶,公司還是得靠他們來運作。這就叫罪不及眾,是管理學。」

「What the hell──」

「廉署成立的時候,成班警察衝出來抗議。結果港督還不是要出來特赦有份貪污的警察?難道香港香港就要因此而陸沉?現在香港都不知幾廉潔!」

「這是他媽的什麼管理學?Bull shit。」

「我連你都可以忍啦。」Eric從牙縫裡透出這幾個字,一雙小眼睛斜斜的瞪住我,看起來相當滑稽。

蠢才,我真羨慕你!你是那麼無憂無慮,你是那麼快樂優遊!痛苦的從來就只有你身邊的人,幫你收拾爛攤子的人。但願生兒是蠢才,無災無難到公卿。這才是硬道理。

你的奴隸
Daisy
(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

易中天

Scott Fitzgerald

我在浴缸放了一泡熱水,撒一把薰衣草浴鹽。用腳尖試過水溫後,才張開那個架在浴缸兩旁的書架,在上面放一本小說,然後斯斯然的整個人泡進水裡去。

我稱這為“The Fitzgerald Bath”。畢竟,這種糜爛而敗家的享樂是從Scott Fitzgerald那裡學來的,應該還他一個credit。他那本Tender is the night裡面的男主角Dick Diver常常這樣浸浴,還記得當年第一次有樣學樣,我心裡禁不住發出一聲輕嘆:「God……好舒服啊……」

Scott Fitzgerald常常為雜誌Esquire撰稿。Esquire的創辦人Arnold Gingrich後來還寫過一篇文章為Scott Fitzgerald「平反」。話說那時社會上流傳Scott Fitzgerald的「小弟弟」特別小,令這位雜誌創辦人憤憤不平。因為他曾在某個機緣下親眼見過Scott Fitzgerald的「小弟弟」,證實那「一點也不算小」。正如勞斯萊斯公司在被問到汽車馬力時只會以一句字來回應,那就是 “adequate”。所以呢,做作家嘛,就連「小弟弟」的尺寸都被人拿來大做文章!

不論Scott Fitzgerald的尺寸,我都是他的超級書迷,幾乎要向他跪拜。畢業於名牌大學Princeton,年僅廿三歲就憑小說This Side of Paradise一舉成名,典定他作為The Jazz Age代言人的地位,很令人羨慕吧!問題就出在他的老婆身上。這位女士講究排場,揮霍無度,後來還精神失常。Scott Fitzgerald為了維持那種奢侈的生活,要像車衣女工那樣日寫夜寫賺取稿費,終於寫到心臟病發,死於洛杉磯,年僅四十四歲。

The Great Gatsby是Scott Fitzgerald最經典的作品。說的是一九二二年,紐約長島一棟豪華別墅內的一段都會愛情故事。Gatsby是一個大亨,家世神秘。在一次偶然的宴會中,他重遇初戀情人Daisy。大家應該都已經猜到Daisy是個傾國傾城、高貴脫俗的千金小姐,無奈已經嫁了人。為了彌補畢生的遺憾,他不惜一切只為能與Daisy在一起。當然,此Daisy不同彼Daisy,本人向來主張務實理性,亦很明白世上所有「不惜一切」的舉動,通常都會導致悲劇收場。所謂「浪漫」,是指發生在別人身上或小說裡的事情,當那件事發生在自己身上,你會發現根本一點也不「浪漫」!所有不朽的故事都有遺憾,要做英雄就要預了悲劇收場。Scott Fitzgerald就曾經說過:"Show me a hero, and I will write you a tragedy."

我之所以如此沉迷他的小說,是有原因的。他筆下所呈現的富裕奢華、泡沫香檳、迷茫墮落的年代,竟然跟我身處的香港一模一樣!無論是The Great Gatsby、Tender is the Night還是短篇小說,這位小說家都深刻地反映了二○年代「美國夢」的破滅,展示了大蕭條時期美國上層社會的精神面貌,描繪出上流社會那喜怨交纏與物慾橫流的大時代,字字刻骨銘心,句句入心入肺!Snob得來又心虛,渴求自由卻又怕負責任,追求一刻鐘的刺激但又渴望永恆;而我所認識的香港,正正是以聲色犬馬來掩飾內在空虛的一個城。

張愛玲說:「香港是一個華美的但是悲哀的城。」就是這個意思。(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

政治馬戲團

政治馬戲團

「只要有恆心,鐵柱磨成針」這種事,我Daisy是從來不信的。我只相信「人蠢無藥醫」。無論幾有恆心,蠢就是蠢。直至一個星期前我才知錯,原來只要恆心爆膨地不斷參選,終有一天可以像謝偉俊那樣得米。

接下來的日子,我與全港七百萬觀眾一起熱切期待著立法會開鑼。年年交上六位數字的稅,這場政治馬戲總算為納稅人提供了一點福利。不說別的,單說謝偉俊當選這件事本身就已經夠娛樂性。不知謝律師會否僅穿一條單薄的泳褲來抗議政府欠缺透明度,又會不會在議事堂內裸跑來捍衛與生俱來的人權?Jesus,那真教人興奮!

不過,我更加期待陳克勤表演講英文。小女子見識少,做了廿八年人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將「try our best」讀成「try our breast」。不知他會否將「Would you please」讀成「Would you piss」?陳議員曾貴為特首辦高層,又是中大畢業生兼擁有碩士學位。他進入議會第一件事,應該是徹底改革香港的教育制度。

鼠王芬捉完老鼠,不知下次又會否表演劏蛇?蛇鼠一窩不是更好玩嗎?田二少也不甘示弱,拖隻狗出來助選,說是因為自己是九號候選人,唉,怪不得輸九條街!長毛上次請完田少食蕉,今次又請食餅乾,喻意政治分餅仔,為市民洩洩怨氣。不過洩完之後點?就不得而知。今屆立法會有長毛加上黃毓民雙劍合壁,肯定好睇過曾志偉加林敏聰。這班政治演員,絕對有能力將議事堂變成電視城一廠,比《溏心風暴》的琴姐演得更浮誇,比荷媽更七情上面,比紅姨的似奸非奸更引人入勝。你可以看到眾人演技的高低,卻不要妄想聽到各人政見的優劣。

至於一眾政府高官,同樣擁有極強的表演慾。我們的行政長官曾蔭權當選後打著「強政勵治」的旗號,揚言今次要「玩鋪勁」。但幾年下來除了拆掉天星碼頭、在過年時與老婆合演偷食油角、用公帑請了一班嘍囉,還有什麼政績可言?至於唐英年除了飲紅酒,就要數他那句「班友係個街度條條fing」最有名,結果馬術公司個天花就在習副主席面前fing了落地。那天,唐媽媽可能因為趕住去ball,沒有提個仔小心說話。

在電視上,我們偶爾可以看見周一嶽、夏佳理、梁智鴻等一班年近古稀的阿伯,大熱天時表演踢波來推銷強醫金。看完後,究竟市民知不知道強醫金的好處壞處?認不認識方案中的ABCD餐?

大家那麼喜歡睇戲,難怪話劇演員「四眼陳」可以高票當選。(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

溏心風暴選舉版

溏心風暴選舉版

最近經常聽到秘書們談論電視劇集《溏心風暴之家好月圓》。我卻認為電視廣播的選舉論壇,比那些荷媽、Sa姨的師奶肥皂劇精彩得多!至於看選舉論壇的最佳時間,當然是正在開那些悶得要命的conference call,只要在電話鍵上按一下mute,就可以上網到youtube看餐飽,大笑一輪後會讓人覺得很relaxed。

如果閣下有點兒懷念巴士阿叔,我會建議大家到youtube看看NOW TV那場會計界的選舉論壇。今次有份表演的候選人包括譚香文、龔耀輝和黃宏泰。讓我節錄一段,以供娛樂:

黃宏泰(下稱「黃」):「我要問吓Wonno……(註:他指Ronald,龔耀輝的英文名)阿Wonno成日話阿Paul係建制派,其實阿Wonno都失憶,當時特首選舉委員會,佢加埋建制派條隊,扯住人衫尾去投票──」

龔耀輝(下稱「龔」):「你又嚟,XYZ,你先係建制派,你先係建制派!」(註:XYZ不是粗口,而是代表我根本聽不到他說什麼。)

黃:「你都唔比人問問題!XYZXYZ……」

龔:「知唔知宜家會計界點叫你?叫你會計活塞男,搵位就攝――」

黃:「上次譚香文打官司,你由頭到尾XYZ……」

我笑到肚痛,同時非常慶幸自己不是會計師。路過的秘書忍不住問我跟誰開conference call開得那麼開心。我答:「會計師!哈哈哈哈……」話時話,早前網上流傳王迪詩其實是龔耀輝,就像他用「方卓如」的筆名撰文一樣。有讀者寄來電郵,要求我公開澄清我不是龔耀輝,否則會發起罷看「蘭開夏道」。大家似乎都好激動,我卻沒有作出任何澄清。年中有一百幾十個傳言,有人說Daisy其實是個阿伯,有人說是一班人的集體創作,現在又說是龔先生。難道我每一次都要出來澄清自己的性別和身份?It’s just silly!不過,我都明白大家生活枯燥,沒有一點gossip來調劑生活,會渾身不自在。Fine,如果有人用槍指住我個頭,硬要我說王迪詩是由某某會計界候選人扮的,我寧願選譚香文,至少當她夾在龔黃二人的XYZ中間,低頭陰笑得那麼超然。

本人所屬的九龍西選區也非常精彩,黃毓民在論壇上大罵毛孟靜後人氣急升,我Daisy自問吵架的本領不小,但見黃毓民吵得那麼專業,也自愧不如。接著又突然殺出一個叫龍緯汶的候選人。「毛孟靜一向都有老人癡呆!佢明明邁過毛澤東雄才偉略,宜家又話有人話毛澤東雄才偉略,你根本就係殺人狂魔的祟拜者!」我還未搞清楚發生什麼事,轉頭又有人插嘴:「Wo bu xiang can jia zhe ge zheng chao……(我不想參加這個爭吵)」喊完殺人狂魔,又跳出一個用普通話發言的柳玉成。這就是選舉論壇。真要命。

雖然沒有幾人能說出自己一旦當上議員,能夠為大家做甚麼,但他們搏老命來為市民帶來歡樂,在促進社會和諧上應記一功,就算不給他們頒個大紫荊,也值得我Daisy在這裡表揚一下。

這就是香港的立法會選舉。何必那麼認真? (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 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

龍鳳鬥

龍鳳鬥

星期五晚的 Halo 特別熱鬧。我們一行十多人舉杯暢飲,為一個 banker 慶祝離婚。此人當日在 Conrad 擺酒時曾經熱淚盈眶地對老婆說我愛你,差點要學萬梓良娶恬妞時高呼「三個人一條命」。Look,才不過兩年貨仔就玩完!Jane Austen 說的「Happiness in marriage is entirely a matter of chance.」,就是這麼回事。
  
這個失婚男,居然還有心情把陳百強那首「等,寂寞到夜深……」,改作「滾,直落到夜深……」。世上竟然會有人因為離婚而 high 成這個樣子,也實教人沮喪。當大家正在拍掌助慶之際,我的電話響起來,瞄了一眼來電顯示……是 Philip!我急急跑到安靜的地方,深呼吸,再深呼吸……。
  
「Hi,Daisy!」 

「找我有事麼?」我故意用公務式的語氣說,竭力按住興奮的心情。
  
「想問你一個法律問題。」Philip 說。法律問題?太過分了吧!這混蛋當我是什麼?
  
「Listing rules 裏面那個控制權延續性的要求,是指三年還是一年?」  我沒好氣的答:「這麼簡單的問題,你堂堂投資銀行家沒有理由不知道吧!如果你的 analyst 問你這個問題,應立即將他炒掉。」  「嘻嘻……一時忘了!少年柏金遜。」這傢伙開始賴皮。
 
「那麼,你找我還有什麼事?」  「有呀,我有幾個大陸客明天來港,我打算招呼他們去 The Pawn,讓同胞們體驗一下我們如何活化古。我前幾日撞見你的同事 Stella,她說最近在 The Pawn 見過你,那兒氣氛挺好吧?」  哼,古古怪怪,旁敲側擊,原來想問 The Pawn。不,正確來說,是想問那天我在 The Pawn 時身旁的男孩是誰。話說當日我與弟弟 William 去玩,剛巧遇上公司裏的「低胸裝皇后」Stella,她見我拖那麼英俊的男孩,妒忌死了!轉過頭就周街唱,還想在 Philip 面前抹黑我!但我也萬萬想不到 Philip 竟然來電打探,難道他吃醋?
  
「The Pawn 嘛,okay 啦。但人家是祖國的豪客,跟你去『和昌大押』貪利是麼?倒不如去附近的MK,應該更符合你們的口味吧。多得朱處長大力宣傳,現在 MK 也不失為香港的一個景點。」  「Oh, by the way,Stella 說在那兒遇到你和你的新男友,還未恭喜你呢!」
見好即收
  
終於講到心中那句話了!看,男人就是這麼賤格,平時唔緊唔緊,待發現我有新男友,你條氣又唔順。我都未跟你計上次平安夜車上那條女人頭髮,也未計你端午節在遊艇上心思思想幫三點式女郎搽油,如今我 Daisy 不過跟一個男孩去飲兩杯,你同我計?這就叫只許周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好,等我整蠱你先。
  
「你男友是哪間 firm 的?我認識嗎?」Philip 故作大方地問,其實是在借意打探吧!
  
「呵呵……他不是律師,也不是 banker,他是醫生。」  「醫生?不怕把你悶壞嗎?」  「Okay 啦,雖然醫生搵錢不夠你們 banker 多。」  「Well,that's great。其實你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找個穩定的男朋友。」聽到這句話,我心裏忽然一酸,難道他真的希望我好好的找個男朋友?我不想再說下去了,而他也晦晦氣氣的,接下來的十秒 dead air,教人難受到了極點。最後還是他忍不住開口問:「你倆的感情還好嗎?」  「好得很,多謝關心。我爸媽拿他當寶。」我故意這樣說來氣氣 Philip。想不到他竟然呆住了,然後柔聲說:「那麼,祝福你。」這聲音是那麼真摯而憂傷。我心中不禁一怯,莫非今次玩大?萬一 Philip 真的以為我有了男友而放棄我,那怎麼辦?看來還是見好就收。
  
「Hey Philip,其實 The Pawn 也算不上太差,我的醫生弟弟就很喜歡那兒的情調。Stella 沒告訴你嗎?」  這次輪到 Philip 詞窮了!尷尷尬尬的說:「你替我問候弟弟吧。」隨即匆匆掛線,夾尾巴逃走。我所認識的 Philip 從來都是那麼瀟灑,這是他有史以來第一次如此狼狽,而背後的原因,竟然是我!(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 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

蠟筆小新

蠟筆小新

在printer搏鬥了整整三天,我實在忍無可忍,決定溜到戲院去看《蠟筆小新》。讀者一定想問:Daisy,你又去printer?不錯,我的而且確又去printer。如果我死後要落地獄,大概還是會在printer。

我一直很想知道,《蠟筆小新之烤肉反擊戰》如何「激你唔親,笑到埋身」。入到電影院,才發現幾乎所有觀眾都是小孩子。我買了一大杯可樂和爆谷,在孩子堆中大吃大喝起來。

小新一出場就在懶洋洋的騷肚腩,那副無賴相不禁讓我想起我的上司Eric。小新一家正在吃早餐的時候,竟無端端殺出一個黑幫首領,迫令他們一家交出「那東西」。在根本不知道「那東西」是什麼的情況下,他們自然什麼都交不出來。於是,黑幫向小新一家展開追殺,一家人亦拚命還擊,排除萬難,只為可以在晚上趕及回家吃烤肉。那份追求美食的執著,很Bobos。不說別的,就說那麼徹頭徹尾ridiculous的故事,就已夠令人痛快!

跑呀跑,小新終於被黑幫中一名女孩擒住了!他卻仍有心情去偷看女孩的裙底,高聲呼喊「白色under姐姐!」。女孩的手一縮,小新即趁機逃之夭夭。各位,這就叫problem-solving,絕處逢生。又一次證明,成功的人多多少少有點無賴的特徵。

《蠟筆小新》就是這麼一套富於哲學性的電影,當中的所有人物都善於把一切複雜的事情簡單化,不愧為我Daisy最favourite的卡通。劉翔退出比賽後,全世界圍著他指指點點,喧喧嚷嚷,我想還不如請他看看《蠟筆小新》。從他第一次獲得勝利那天開始,劉翔這個人已在世上消失,取而代之是一個民族英雄。Come on,跑步本來是一件單純不過的事,目標只有一個「快」字,卻偏偏要將跑步看成國仇家恨。中國人,何必那麼沉重?

另一個例子是程菲。她的技術本來足以讓她擲下跳馬金牌,她卻在第二跳失手,原因正是如她所言:「擲下跳馬金牌變成了我的責任。」程菲給我的印象很深,因為她從未在比賽場上笑過。她很努力,卻沒有enjoy運動,最終輸了給自己的心理包袱。要贏人先要贏自己。中國女排重視每一個隊員的自我突破,輸波不能輸人,輸人不能輸陣。劉翔與程菲都應該看看《蠟筆小新》。他拚命向前衝,只為回家吃烤肉。

個半小時後,我心情愉快地步出戲院,大笑一場後感覺就像做完spa那樣舒暢,只是又得繼續回到printer那人間地獄,總教人感到很不是味兒。忽然想起Winston Churchhill說過:「If you are going through hell, keep going.」講到咁grand,其實還不是叫你死頂!想著想著,不禁令我懷念起小新那種problem-solving。(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 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

抵玩溫泉七日遊

抵玩溫泉七日遊

一個女人突然變得容光煥發,是一件很可疑的事。若不是打了羊胎素,恐怕就只有「墮入愛河」這個可能。但當一個女人逐漸年長而變得不再天真及傻,要她「失足墮河」又談何容易?要愛上一個人,有時需要五百度近視或兩支威士忌,偏偏當你的酒量愈來愈好,要喝醉就更不容易了。

正因如此,當Katie從日本旅行回來,我們一班女同事都禁不住竊竊私語,討論她今趟究竟花了多少錢在羊胎素身上。Katie這個人我很清楚,就算她不是已經三十歲,以她那種超級cynical的性格,要她「失足墮河」都可謂難過登天。我知你一定想說:「Daisy,你竟然話人cynical,豈不五十步笑百步?」這就叫一山還有一山高。由交易廣場往遮打大廈那段天橋的路程不過一分鐘,Katie有本事順手拈來十個八個男人大肆批評。雖然那班路人甲也怪可憐的,但我不得不承認,聽她批評男人是一件無比痛快的事。無論有道理還是橫蠻無理,她都罵得如此振振有詞,那麼擲地有聲,連我Daisy也自愧不如。

究竟Katie在日本做過什麼,成了當日辦公室最熱的話題,並早在太子大廈的Sevva訂了位食lunch,好讓大家盡情地說個夠。其實Sevva的食物根本不好吃,但大家都說一定要去那種貴夾唔飽又唔好食的餐廳,才像一個女律師。Well,反正那天我們所關心的只有Katie的日本之旅,隨便吃什麼都無所謂吧。

「先讓我們猜猜。Katie你今次去日本,肯定有人伴遊呀!快說,是哪家的伴遊有本事把你逗得如此心花怒放?」我搶先發問。

Katie的嘴角立即浮出一個詭秘的微笑,白痴都看得出那不是一個「墮入愛河」的人臉上可見的甜蜜笑容。

「不錯,是有個伴遊……」她邊說,邊斯斯然地搖動手上那杯紅酒,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他是我的小桂子。」

「What?K姐,你好搞唔搞,走去搞太監?」Tina忍不住喊道。我倒是明白Katie的意思,便好意奉勸她說:「我不懂中國歷史,但也知道很多太監都很鹹濕。」

「那當然啦,難道天下間會有不吃魚的貓?」在這裡要先介紹一下,小桂子是Katie最近搭上的investment banker。雖然他本身已有女朋友,但當Katie主動邀他同遊日本,他還是一邊淌著鼻血一邊答應。

「一聽到話一齊沉溫泉就興奮得要死!你以為那是公眾泳池?稍為有常識的都知道日本的溫泉是男女分開的。」

Tina以一副過來人的姿態說道:「世上只有兩種 investment bankers,第一種是很早便結了婚,第二種是一把年紀還不結婚,但兩者都一樣爛滾。」

「男律師也一樣爛滾嗎?」Emma是我們當中比較心地善良的一個,也是最有可能遭騙財騙色的一個。

「當然不。男律師哪有這麼多錢?沒錢的男人,有什麼資格學人去滾?最巴閉還不是去『三沙一水』。」我說罷淺淺的酌一口紅酒,然後開始品嚐那片小小的Foie gras。

Katie那位小桂子是 i bank的VP,這令他免強夠資格跟K姐到日本把臂同遊。整整五天,兩人居然同住一間房!「嘩,你好大膽呀!難道就不怕他突然狂性大發,霸王硬上弓嗎?」Emma肉緊地問。「哼,有什麼好怕?我還天天穿著吊帶衫在他面前走來走去。他忍了整個星期,終於按捺不住……」

我們聽得呱呱大叫,紛紛問道:「他怎麼了?」

「他伸手過來……幫我按摩。」

「Oh my god!他有沒有乘機抽水?」我們七嘴八舌,好不興奮。

「我寧願他有,那至少還令他像個男人。」Katie搖頭嘆息。「我恨恨地瞪了一眼,他就怕得頭也不敢抬。看,有色心無色膽,終於淪為按摩男!人去滾佢去滾,滾得他那樣沒尊嚴,天下狗公的臉都給他丟光了。」我們為那小桂子的狼狽相笑得人仰馬翻,Tina還忍不住落井下石。「仲衰過做鴨,至少做鴨有錢收!」

只有Emma關切地問:「但我仍然覺得你跟他同房是太危險了!」

「Emma,所以我話你數口不夠精。有個傻佬跟你分擔一半酒店費用,附送免費按摩服務,何樂而不為?」

我們幾個女人乾了那瓶紅酒,就不打算再喝下去了。因為我們知道,無論喝多少我們都是無可救藥地清醒。 (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 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

親愛的,你回來了

親愛的,你回來了

不用開conference call的星期日早上,我無論如何都要在床上賴到中午才肯罷休。一個人住就有這個好處,我可以痛痛快快地睡覺,肆無忌憚地賴床,用不著看人面色。

那天早上我好夢正酣,門鈴突然響起。我猛然醒來,God,誰會這麼大膽於星期日早上按我的門鈴?不會是上門尋仇吧!我睡眼惺忪地爬起來開門,門外的人將我一把抱入懷裡。「Hi darling!」

我揉揉眼睛,一個英俊少年站在我跟前。「什麼時候回來?幹麼不早點通知?真討厭。」我嘴上埋怨,心裡卻暗自高興他終於回來了。

「沒見一段日子,你真是越發迷人了!」

「你這張油嘴可以留給你的女朋友們,於家姐則可免了。」

William剛步進我家便一個箭步奔向睡房,鑽進我那軟綿綿的被窩,笑瞇瞇的一臉幸福。「家姐,you know what?你弄的被窩,是全世界最舒服的。媽媽可沒有把這個本領遺傳給我。」

「這不用遺傳。只要弄張King size床,配上連卡佛買來的Yves Delorme linens就可以了。」

「家姐……」那小子不懷好意的笑著。「你一個人睡King size床,不寂寞嗎?」

「細佬,無論多少個人睡,床都一定要King size。一張床就像一條船,夜晚在夢海裡浮沉,船太小容易翻,船夠大才會睡得穩。」只有對這個弟弟,我才有這份傳授生活藝術的耐性。William比我小三年,中學開始就被送到英國讀boarding school。雖然見面不多,但我們的感情一直很好。

我從小學到中學唸的都是女校。說起來,我對男孩子的認識,絕大部分都來自弟弟。William三歲的時候,有次我見他靜靜的躲在露台老半天,便很好奇地從門後偷看,竟見他從褲襠裡掏出了他的小William,閉上眼睛,一臉陶醉。

「你在幹什麼?」

「嘻嘻……好得意,這東西好像在開花……」

那至今還是我聽過最優雅的形容詞──開花。弟弟自小對身體的好奇,也順理成章讓他在大學選修醫科。

「家姐,好肚餓。」那小子在被窩裡懶洋洋的喊著。

我拿來麵包,配olive oil和vinegar,再倒兩杯香檳,兩人一起在露台享受這頓簡單而美味的brunch。這時,我才好好的細看我的弟弟,發現一年沒見,他比上次見面時更有男人味了,輪廓越發分明而硬朗。但男人比女人遲熟得多,二十五歲人還像個大細路似的,並未洗脫那份稚氣。看著這個弟弟,我終於明白為何有那麼多闊太願意花一大筆錢去包隻年輕小鴨子,他們那種青春煥發,那種無牽無掛,那種少年不識愁知味的純真,教人忍不住想在他們的面豬仔上重重地扭一下。

「Hey,家姐,how’s it like to be a lawyer?」William一口乾了手上的香檳,微笑著問。那種輕輕懸掛在嘴角上的微笑,常常讓我想起一個人。

「Well, it’s not unbearable. And how’s it like to be a doctor?」

「I have always wanted to be a doctor. You know that.」講到做醫生,William總會突然收起平日的嬉皮笑臉。每次看到他對理想的執著,我都會有少少慚愧。舒舒服服地過日子向來是我最大的理想,除此以外,我實在想不起任何非做不可的事情。如果說,與bankers吵架、在printer通頂是我畢生的理想,我怕你睇我唔起。至於寫作,well,I sort of like it。但我寫作不過是為了搞搞爛gag,好讓大家於周末輕鬆一下而已。換句話說,我不會為了寫作而「奮鬥」,不會為了文學而「犧牲」,寫得不高興也就不會再寫。人生只是匆匆一瞬,為何要強迫自己去做不喜歡做的事?

我一生人最疼的就是這個弟弟。那天我心情好極了,輕輕鬆鬆的穿上T-shirt牛仔褲,把頭髮束成一條馬尾,便挽著William的手逛街去。不知在什麼時候,弟弟已經長到六尺高了,比我高出半個頭。他去年沒有回港,我特意帶他到最近才開業的Ovologue吃晚飯。千呼萬喚,香港終於把灣仔「和昌大押」這歷史建築改成餐廳,雖然這種玩意在上海遍地可尋,但我們總算有了個起步。

晚飯後,我們到樓上的The Pawn飲酒。竟然碰見我公司的「低胸裝皇后」Stella!我們用了千份之一秒來掃瞄彼此的男伴。她身邊帶著那一件教人慘不忍睹,見了我的寶貝弟弟,連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新男友嗎?怎麼不介紹我識?」

「Oh sure. This is William. William, this is Stella.」說罷,我發出一陣勝利的笑聲,牽著弟弟的手揚長而去。被人妒忌的感覺,真好。 (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 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

有咁耐風流,有咁耐折墮

有咁耐風流,有咁耐折墮

上星期六,我花了一整天去shopping。由IFC一直行到Landmark,再順便橫掃HarveyNichols,竟然一樣東西都看不上眼。慘就慘在我有錢!有錢又買不到心頭好的那種frustration,那種心癢難耐,那種胸有成竹地出發卻垂頭喪氣地回家的感覺,不是男人能夠明白的。

中環好細,這樣隨便逛一轉HarveyNichols就已經碰見三個女banker。星期六大家竟然有閒情去逛街,可想而知個市有幾差!最近投資銀行界開始吹起裁員風,幸好我們律師不用擔心,因為我們人工微薄,分到三個月花紅就算得上皇恩浩盪。炒幾個小律師,對公司的財政狀況也起不了什麼作用;尊貴的banker就不同了,花紅少過一年就即是迫你走,話你under-perform。炒一個VP可以幫公司慳一大筆,一命換全家,令banker在逆市中首當其衝。借用梁錦松當年的名言,就是「有咁耐風流,有咁耐折墮」。這句話也真夠涼薄!但我不是財政司司長,所以我可以講餐飽。

聽聞現在i bank裡人心惶惶。上星期在會議中才看見一個盛氣凌人的banker發表偉論,連他自己也想不到第二天就要執包袱。這種即時死亡的遊戲,很容易讓人心臟病發。雖說是賠足了錢,但在這樣的市況,要再找一份薪水相約的工談何容易?於是大家拚命開會,以製造繁忙的假象,weekend尤其要send一大堆電郵扮忙,企圖把自己包裝成公司裡不可或缺的一員。那幾個女banker居然還有心情去行HarveyNichols,真是不知死活!唉,說來已有好一陣子沒見過Philip了,不知個衰佬怎麼樣……他在ibank做VP,是最有可能被開刀的一群。Analyst人工低,炒了都於事無補,而且還要留幾個活口來幹粗活,MD個位又動不了,因此那些不高不低的就最易被人炒。聽說Philip那條team今年以來都未發過市,單單deal都臨門失準,肥肉去到嘴邊也要吐出來。如果可以幫到他就好了,但我不過是個小女子,又做得了什麼?還是繼續行街買衫吧。

行到女裝鞋部的時候,看見有個傻佬條條fing,百無聊賴地呆望著那些高跟鞋。當他轉過身來,我才認出這個傻佬就是Philip的老闆!看著他寂寞的身影,我忽然靈機一觸,想出了一條絕世好橋可以幫到Philip。我Daisy是個坐言起行的人,決定不買鞋了,直奔CaféLandmark,點了杯Espresso,然後打電話給師姐Bonnie。她比我大三、四年,想當年是Hong KongU的高材生,如今在law firm已經做到consultant了。

「Bonnie,廢話少講,有個筍盤益你。」

「筍盤?有你都留給自己,怎會輪到我?」

「那我打給Shirley好了。」

「Shirley怎麼行?她份人那麼cynical,男人都怕了她!」哼,你自己很好嗎?這個Bonnie自從七年前被人飛了之後,就一直未發過市。所以話,first honour有鬼用?賺了一大堆錢,難道留來老了裝平安鐘?

「Alright,Daisy,你就說說那個筍盤吧。」

「i bank的MD,未到四十,沒有老婆,沒有孩子。」

「樣子如何?」死蠢,好樣的話還會對你有興趣嗎?嫌三嫌四,也不想想自己經過三年又三年,早已晉身「中級中女」一族。條件好的男人不會揀你,條件差的你又看不起。Philip這位老闆雖然胖一點、矮一點和頭髮稀疏了一點,但總算有眼耳口鼻,而且做MD的年薪最少幾百萬,絕對付得起贍養費。最重要的是無老婆,無仔女,無手尾。我肯定Bonnie會用鉸剪腳箝住他的脖子,以免肥水流到別人田。欲拒還迎了一會兒,大家還是定好了見面的時間。

掛了線後,我忍不住陰陰嘴笑。事成了,Bonnie和那位男士固然是直接受惠,我把credit讓給Philip了,他的老闆自然就不好意思炒掉這位恩人,而我又可以成為Philip的賢內助。這簡直就是win-win-win-win situation,我Daisy真是個天才!現在唯一的問題是如何說服Philip,這倒令我有點傷腦筋。要靠女人可能會傷了他的自尊心,但在這種兵荒馬亂的時勢,他那種滿不在乎的樣子真把我急壞了!唉,做女人真難。(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 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

人在江湖

人在江湖

在一單deal之中,我Daisy最最最厭惡的就是談判。因此,當眼前這單deal終於簽妥收購協議,我幾乎感動得流下淚來,以為結束馬拉松式談判就可以逃離北京。豈料吃完慶功宴,客人竟還興致勃勃要去KTV,「女皇」不想得失這個大客,就一邊用陰力在我背上發功,一邊露出和藹可親的微笑。「去一陣啦,You will be fine!」見她的笑裡暗藏殺機,我就知道今次一定凶多吉少。

祖國自從崛起之後,連KTV都豪華過人,怪不得香港中國城要關門。整座大廈金碧輝煌,卡拉OK和桌球檯固然少不了,服務員在門口列隊歡迎,沿途不斷向你躹躬。接著,一隊北方佳麗在客人面前一字排開,任揀。她們為了中選,個個無所不用其極,擠眉弄眼,拋胸曬腿。我已經難受到了極點,那個民企阿叔還問我揀邊個好,Sick!你有權去滾,但沒有必要找我來見證吧!

選定佳麗以後,情況一下子就失控了。大陸客變身餓狼是預料中事,但我萬萬想不到,就連平日一本正經的同事Ronald,今天也得意忘形,在這個酒池肉林中急急脫下了好好先生的假面具。以後見到他都想嘔,還怎可能若無其事的與他共事?唉,今晚一定要洗眼。我忽然想起作家余華說過,現今的中國是空前放蕩的年代,說得不錯……God,怎麼我在這個時候還在想余華……

我和對家的女律師平日針鋒相對,今天卻相依為命。另一邊廂,「女皇」敬酒唱歌,揮灑自如,她甚至還可以在這人間地獄面不改容地高唱《甜蜜蜜》。別人不知道,還以為她才是媽媽生!有人向我塞了一杯威士忌,我聞了一下,臭到嘔,肯定又是祖國特產的假酒。我趁沒有注意,偷偷換了杯普洱。

李總一邊嘴嚼佳麗餵給他的水果,一邊不懷好意地對我和另一名女律師說:「看你們的樣子可悶透了,要不要我替你們找幾個鴨子?女人撐起半邊天嘛,不用害羞!哈哈哈……」到有人迫我唱《相思風雨中》,我實在忍無可忍,於是決定扮嘔,乘機逃離這鬼地方。

想不到剛剛步出房間,就被一個滿身醉氣的肥佬撞個正著。這變態佬向我撲過來,伸手想抓住我的肩膀,我本能反應用廣東話罵他。「死開啦,雞蟲。」同時一手把他推開。如果他再撲過來,我不用高跟鞋敲破他的頭皮,我不叫王迪詩。Dior的鞋跟造得非常堅固,我保證可以讓他頭破血流。

「在KTV的女人,難道還有好東西?裝什麼純情?」那傢伙在我背後罵著。

我呆住了,心裡感到無限委屈。我很想為自己辯護,卻不知該說什麼。他說得對,良家婦女又怎會來KTV?我堂堂一個千金小姐在這裡幹麼?為什麼做律師要做到如此折墮?想到這裡,我竟然開始眼濕濕。Jesus Christ,我究竟怎麼了?又不是第一天出來工作,怎會連這種小事都看不開?

房間裡隱隱傳來「女皇」的歌聲,她正在唱《月亮代表我的心》。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她可以賺年薪過千萬,而我不可以。那些錢,不是我賺的。(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 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

我寫作,就像打噴嚏

我寫作,就像打噴嚏

當我正在執筆寫這篇文章,我的第一本著作《蘭開夏道》,大概剛剛從印刷房裡跑出來。據天窗出版社所說,本文刊出當天(七月十九日),就是《蘭開夏道》送抵香港各大書店的日子。

我在blog宣布了出書的消息後,有讀者來信問會否舉辦簽名會。可以告訴大家,本人暫時沒這個打算,我又沒有興趣去選立法會議員,何必那麼高調?

我寫作,不過是當寫日記,喜歡寫什麼就寫什麼。這種完全不理會他人感受的寫作方式,是繼購物之後,另一精神排毒的良方。後來我知道,這個專欄亦滿足了許多男人窺探女性日記的慾望。

余光中說:「我寫作,是迫不得已,就像打噴嚏,卻平空噴出了彩霞,又像是咳嗽,不得不咳,索性咳成了音樂。我寫作,是為了鍊石補天。」Well,我當然不像余詩人「鍊石補天」那麼高層次,但對於我,寫作的確就像打噴嚏,是身體的自然反應,不能忍住不打。譬如說,那次我跟一個大學教授吃飯,埋單之時,他拿出那部palm按來按去,原來在計算我需夾多少錢!我不揭露他的節檢美德,又怎對得住千千萬萬個高級知識份子?又譬如說,「中環價值」在近年的保育潮流中成了箭靶,被指為沒有深度、唯利是圖、與人文價值相矛盾、是拆走天星與皇后的罪魁禍首……我Daisy若不出來捍衛一下,又怎對得住中環各位兄弟姊妹?

又有讀者問我出書的感想,這個問題很難答。以前出書好威,但現在阿豬阿狗都可以出書,浪費紙張,很不環保。今時今日出書,It’s just not cool anymore!講到做才女,就無謂跟周汶錡和Stephy去爭。如果曾特首都可以說民望是過眼雲煙,如果誠哥都可以說「富貴於我如浮雲」,那麼我這本「打噴嚏式」的小書,簡直就是浮過了都不會被注意到。

由我第一天寫「蘭開夏道」這個專欄開始,我Daisy就決定獻身娛樂事業。《信報》是一份很嚴肅的報紙,我卻一副嬉皮笑臉。我寧願搞笑,也不搞仁義道德。平心而論,世上誰有資格包辦所有人的幸福?所以我在文章裡,不過是從主觀的角度去記錄我對社會的洞察。我知道,我筆下的辦公室見聞有時的確誇張得令人難以置信。不過,最戲劇性的事往往發生在現實世界,而不是在電影裡。老實講,我第一年在law firm做trainee,也曾被辦公室裡千加百怪的人和事嚇得口目瞪呆,並且強烈質疑自己是否入了馬戲團,而不是律師行;但第二年已經見怪不怪;到了第三年,就開始在嘴角露出一個不屑的微笑。這大概是每一個中環人所必經的成長三部曲。

《蘭開夏道》一書除收錄了我過去一年刊於《信報》的專欄文章,還加入了從未公開發表的「蘭開夏道前傳」,透露了點點我的童年與少女生活,包括你和我都玩過的猜皇帝、何濟公、小皮球香蕉油,與及如何圍著電視,張口結舌地看著盧David變走尖沙咀鐘樓……當然還有我在DGS的校園生活。此外,這本書亦輯錄了一系列我所拍攝的照片,大家可從中感受到我的 Bobos 式生活。知道各位特別對 Philip 那傢伙感興趣,我就索性讓他自己出來說個夠,今次我破例讓他寫序,讓他沾沾自喜了好一陣子!

這是一本很好玩的書。(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 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

民企同胞,AIM歡迎你!

民企同胞,AIM歡迎你!

上文講到公司合夥人Eric因為要見倫敦金融城市長,正在努力尋找跟
市長搭訕的話題。我見英國的股市搞得有聲有色,便提議講倫敦的
AIM。

倫敦的Alternative Investment Market(AIM)不像在香港上市要整色整水,通通省去繁複的先決條件,不設上市公司的最低市值要求,也沒有公眾持股量的最低要求,甚至不需要過往的營業紀錄,令它成為全球中小型公司的主要融資市場之一。

我Daisy向來主張學習,或乾脆抄襲別人的長處,不要只一味抄祖國。其實,港交所去年曾經就創業板改革做過諮詢,但卻在市場普遍贊成的情況下,用一堆引人發笑的理由來否決了效法倫敦的模式。

先是說AIM以有知識、有資源的機構投資者為主,而香港的創業板玩家則多是散戶,不懂得保護自己。但我Daisy就覺得要保護散戶,最恰當的方式是教育,令他們明白投資AIM市場的風險,而不是乾脆否決設立AIM!再說,在香港設立了AIM後不就會吸引更多機構投資者嗎?這好比電影三級制,大字標題告訴你這部是三級片,明知自己血壓高就不要入場。難道我們要因為可能有血壓高者偷看三級片,就一刀切下令禁播?

港交所有個賺人熱淚的偉大信念:香港市場之所以有今時今日,全賴監管當局在上市申請和其後的交易作嚴格篩選,所以不應該設立在監管上風險甚大的AIM。但AIM市場是特別為發展中的中小企度身訂造的,定位本來就是一個高風險的市場嘛!這正正是整個計畫的selling point。沒有人說過要用AIM來取締主板市場,我們不過是要多開一條財路而已,否則香港遲早乾塘。

官府否決AIM的第三個垃圾理由,是指在香港投資於創業板公司,沒有任何像英政府所給予的廣泛稅務優惠,而香港政府亦不大可能在不久將來提供這些優惠,所以就斷定香港不能設立AIM。我想問一句:香港政府也沒有對在主板市場上市的公司提供稅務優惠,難道我們的主板市場就要關門大吉嗎?是否提供稅務優惠,與是否適合設立AIM市場根本就無關!看,這就是官府。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

大家都知在未來幾年,內地超大型企業來港上市的數目將會減少。在「先A後H」的政策下,中國企業在國際市場的集資款額亦會相對降低。那就是說,下一波來港上市的中國企業將是中小型的民營企業。繼在LV掃貨的自由行同胞後,這批民企將是港人新一批米飯班主,搞個AIM來招待祖國同胞,有什麼問題?

Eric 見完倫敦市長David Lewis,回來後好不風騷。「我早就說過市長會講AIM!」他在大班同事面前指手劃腳。若不是我提醒,他這人頭豬腦又怎可能想得到?「市長話,AIM 並不是好像外 界 所 指 會 令 市 場 質 素 下 滑 , 過 去 公 司 失 敗 率只不過 1%,比很多主板還要低啊。我就跟他說,yes,that’s right,我們香港一定要搞AIM……」

見Eric附和市長附和得這樣吃力,真替他辛苦。還是那個專帶客人唱卡拉OK、與bankers講鹹濕笑話的「律政鴨」比較可愛。
(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 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

抄英國會發達

抄英國會發達

到pantry沖咖啡,竟遇見正在低頭沉思的Eric。我以為自己眼花,因為認識他至今都未曾見他認真思考過,我的好奇心一下子被燃點起來。

「Hey,什麼事要你這樣大費心思?你老婆終於要跟你離婚嗎?還是上得山多終遇虎?」我邊問邊在Eric身邊坐下。

「我都想,可惜不是。倫敦市長下星期來香港,我收到請柬去luncheon。到時好多London firm的合夥人都會出現,我在想見到市長應該說些什麼。」

這傢伙的腦裡除了色情笑話便空空如也,現在竟然學人跟市長搭訕,what a joke!

「對了!Daisy你這麼博學,又是律政才女,一定可以幫我想到合適的話題。Daisy……」

「多謝了。于丹阿姨是才女,我不是。」說罷起身走人,豈料Eric死纏爛打,甚至寬免我下星期不用去北京,就勉為其難幫幫他吧。

「關於英國的話題,只怕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啊。」我呷一口咖啡,再慢慢說下去。「不說別的,就說我們香港的股票市場,就已經輸人家九條街。你這個年紀,一定比我清楚記得八十年代的英國,經濟真是差到不得了,淪落到要推什麼人頭稅,終於搞到暴動!但你看看今天的英國,十年不夠就將個股市搞得有聲有色,是什麼原因?還不是因為人家轉數快,懂得在主板市場外再多搞個AIM市場。」

「Oh yes!就講另類投資市場吧!Daisy你真是個才女。」

AIM即Alternative Investment Market。屈指一算,九五年以來已有足足二千五百家企業在倫敦AIM市場上市,令它成為全球中小型公司的主要融資市場之一。為何倫敦AIM會大受中小企業歡迎?因為那裡不像在香港上市要整色整水,婆婆媽媽。倫敦AIM没有繁複的先決條件,不設上市公司的最低市值要求,也沒有公眾持股量的最低要求,甚至不需要過往的營業紀錄。

那豈不是等於無掩雞籠,自出自入?非也。雖然倫敦的監管當局,不會直接參與審批AIM的上市申請,卻會交由倫敦証券交易所任命的Nominated Advisers來決定。當然,對於這些Nominated Advisers的職責和操守等要求,官府是有明文規定的。搞法例法規是英國佬的強項,你不用替他們擔心。

講開AIM我Daisy就好勞氣!香港明明什麼都是抄英國的,抄英國的法律,抄英國的斑馬線,連特首打煲呔都是抄前英國總領事,抄得風山水起,幹嗎今次不把這個美妙的AIM抄過來?其實港交所去年就創業板改革確實做過諮詢,但卻在市場普遍贊成的情況下,用一堆垃圾理由來否決了效法倫敦的模式。

第一個理由最引人發笑:官府話AIM是以機構投資者為主,它們擁有知識、有資源。相反,香港地會玩創業板公司股份的多是散戶,他們不懂得保護自己。Jesus Christ,竟連這等歪理都講得出口!For God’s sake,要保護散戶,最恰當的方式是透過教育宣傳,令他們明白投資AIM市場的風險,還有加強在AIM上市的公司的披露和監管要求,而不是乾脆否決設立AIM市場;這跟官府認為香港人沒有知識去選特首,又不懂得保護自己,於是大條道理否決普選有什麼分別?

現在趕住開conference call,下期再罵。
(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 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

相煎何太急?

最近天氣變幻莫測。IPO市場亦一樣模稜兩可,陰陽怪氣。律師和bankers都算不上忙,但要說我們清閑嗎?又好像有點過份。總之大家對個市都抱著觀望態度,不敢輕舉妄動。我手上就有兩單deal已通過了上市委員會的聆訊,卻因為市況不佳而叫停。但有人辭官歸故里,有人漏夜趕科場,即使在這種市況也依然有人敢開新的IPO。

既然仍有生意做,就要解決人手問題。我間 law firm本來有四個paralegal,最近卻突然走了一個。但打雜也總得有人做,一般law firm都是從祖國入口。他們在內地當律師賺千幾蚊,來到香港當paralegal,月入可有三、四萬。儲夠錢就去美國浸一浸鹹水,考個New York Bar回來,巴之閉。

我間firm請了四位北方佳麗來做paralegal。她們四人共坐一個房間,同聲同氣,樂也融融。偶爾一起說說是非,逛街購物。來到香港後賺到些少錢就好學唔學,學我Daisy去Mandarin做spa,唉,敗家。這「四朵金花」若不是其中一支花儲夠錢去美國,她們也許會地老天荒地混在一起。

如今少了一個paralegal執頭執尾,律師們唯有自己兼任打雜,直到把自己迫瘋為止。律師們瘋了,合夥人也不會有好日子過,這是一個環環相扣的ecological chain,是大自然的規律。譬如說,「女皇」因為精神緊張,竟然於一個月內兩次遺失blackberry,令她在頭等候機室度過了幾個不能收發email的小時,令她不知該把手腳放到哪裡去,令她感到好像流落在荒島一樣孤立無援,令她無法透過不斷發email下命令來證明自己的存在,這一切都將她推到崩潰的邊緣。於是回來後就向我們咆哮:「若不是你們,我又怎會丟了blackberry?」雖然我不知道我們跟她的blackberry有何干,但我總算見識了因果關係可以remote到什麼地步。

接下來,公司就開始全力尋找一個新的paralegal,以便將一眾小律師和「女皇」從崩潰的邊緣拯救過來。人人都說市場供應的paralegal數目很少,頻臨絕種,非常珍貴。我真不明白,為什麼少就一定珍貴?世上有很多人你恨不得愈少愈好,最好在地球上完全消失。所以我認為請人還是謹慎一點好,最怕有些人易請難送。

這時,合夥人Bill Chan突然跳出來話有好介紹。這個光頭鹹濕伯父那副尊容,非常之disgusting,同事間都稱他 Bill叔。他平日最迷戀常穿低胸裝的Stella,今次給我們介紹個清純妹妹仔,是少有的港產paralegal。

一聽到這個女仔是香港人,我就知一定出事。女人本身已經夠麻煩,還要是港女大戰北記,死梗啦。但我才不會把問題指出那麼笨!幫了公司又有誰來感激我?倒不如隔岸觀火讓那鹹濕伯父去揹黑鍋。

果然不出我所料,港女第一天上班已衝入Bill叔間房嚎哭!雖然我覺得她哭得有點浮誇,但她的處境也確實可憐。她被安排與另外三個內地paralegal坐同一間房,又怎可能有好日子過?不要告訴我,把她們共處一室是為了促進兩地文化交流。中港同胞最真切的文化交流,出現在莎莎化妝品店,而不是在律師行的一個小房間。如果硬要讓她們共處一室的話,fine,反正熊貓和獅子本來也是活在同一個森林的。

港女終於在第五天遞信,公司又再陷入不夠paralegal的危機,大家議論紛紛,開始問責。Bill叔解釋:「今次是我們第一次請香港的paralegal。」這不是很可笑嗎?第一次就可以胡來?學報章上的評論話齋:那麼天水圍「小蜘蛛俠」姊弟的母親是不是也可以說,孩子是「第一次」爬水渠,唔關我事?

其實也不應該怪三位北方佳麗。她們不過是有點「領域觀念」,以為新來者想入侵自己的地盤,才會出來咬你。說到底,還是公司人事部百密一疏!如果稍為用腦,都知道應該在初期將她們隔一隔,或搞些party飯局讓她們互相了解,日後自然可以和平共處,有利和諧。又或者可以向她們推行愛國教育,日後咬人之前應停一停,想一想,大家不也都是中國人嗎?(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 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

Connie Talbot

Connie Talbot

有一天,我會對著星星許願
然後在雲遠天高的地方醒來
在那裡,煩惱像檸檬汁一樣溶化
遠離煩惱的頂端
你就可以找到我
- Over the Rainbow

雨彷彿下了一輩子那麼久。今早醒來,天空終於放晴了!我打開衣櫃,挑了一件藍色窄身裙,在腰間配一條細細的黑皮帶,然後想起早前在Harvey Nichols買的clutch bag還未拆開,拿出來在鏡子前面轉兩轉,竟與這條裙子出奇地相襯。我架上太陽鏡昂首步出家門,深深吸了一口雨後清新的空氣,忽然覺得這個世界還不至於太差。

我決定今天坐船過海,便截了的士往尖沙咀碼頭。登上小輪的時候,我甚至有種小學時去school picnic的感覺。這樣的天氣實在不宜上班,天文台應該發出晴朗天氣警告,讓打工仔在這天去一趟picnic。

回到公司,發現秘書在翻著新一期的八卦雜誌,牙癢癢地追看女明星嫁百億電子大王;Emma在pantry沖了一壺organic 的peppermint tea;Sam正與兩個新來的女intern搭訕;至於Katie則大概還未起床。外人不知道,還以為這是一家快要倒閉的law firm!卻不知這才是律師的真面目。很多人以為律師頭上有個光環,其實是因為看得電視劇太多。

我覆了幾個emails,開了個半小時沈悶的conference call,然後決定去逛一陣HMV。不是因為沒有工作要做,而是因為沒有心情做。女人就是這樣,講mood。

來到HMV,走進classical music的專區,竟然看見Andrea Bocelli的專輯旁邊放著一個細路女的大碟。小妹妹前額一排留海,笑嘻嘻的露出甩掉兩顆的門牙。她是在英國「殘酷一叮」一炮而紅的Connie Talbot。拿起來試聽卻有點失望,一聽就知聲音經過後期加工,根本不像一個七歲孩子所唱,就像很多女人的結婚相用電腦touch up完再retouch up,直至完全認不出相中人是誰!

不過,人紅一定有原因。我很好奇想知道這個細路女有多本事,便去youtube看看Connie Talbot在Britain’s Got Talent的表現。她穿一件粉紅色衫仔,清唱了一首Over the rainbow,一開口就把所有人震撼了,全場鴉雀無聲,屏息傾聽。她的歌聲裡有種未經琢磨的純潔的美,唱到高音的時候,只見她的睫毛微微顫動,藍眼珠清澈如水。小Connie歌聲裡的童真,確實打動了許多人的心。我喜歡她的少少走音,少少害羞,少少傻豬。最美麗的東西,往往都是有瑕疵的,夠真。

很遺憾,後期加工把妹妹的少少走音和少少傻豬全都「糾正」了,但我最後還是忍不住買下Connie Talbot的CD。整張大碟中我最喜愛I’ll always love you,高音處盡顯孩子天賦的才華,且又帶點點Jazz的味道。當我聽到這個七歲小妹妹唱著:「Bittersweet memories……That is all I'm taking with me.」實在忍不住笑……有天,當她真的擁有bittersweet memories的時候,我願意再聽她唱一次這首歌。(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