冇fe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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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灘的一縷青煙

不久前,我的上司Eric 為了在中環完成那碟鏞記燒鵝飯,錯過了往上海的飛機。我們改乘下一班,但到達上海pitch 那單IPO 的時候,大大話話已遲到個多小時了。那民企老闆很不高興,我卻很心涼呢,最好拿不到這單deal!公司賺了錢又不會益我,工作量卻不斷增加,討厭死了。
 
回港後收到bankers 的電郵,Jesus Christ,我們居然拿到這單IPO!遲大到兼比其他律師行收貴一倍,竟還贏到這單生意,究竟這個世界有沒有天理? 「哈哈哈哈我早就說過名牌即是名牌呀!我們law firm 就是法律界的Rolls-Royce,祖國同胞最鍾意!」Eric 得戚地說。
 
於是,我又飛上海了。
 
我拿了一份FT,穿那對新買的Jimmy Choo 緩緩步進商務客艙。剛準備把行李放好, 「我幫你!」一把熟悉的聲音說。是Philip。
 
「Hi.」我說,同時竭力把臉上的微笑控制於一個「合適」的程度。太燦爛的笑容,會讓Philip 以為我好恨見到他;笑容太淡,又會令Philip 以為我對他沒有絲毫興趣。男人是很犯殘的,你經常available,他們就會對你愛理不理。但要是你永遠unavailable,他們就會費事麻煩。所以,女人的availability 必須控制在似有還無之間。 好禪。
 
當然,這只是純粹理性的計算。真正面對他的時候,根本就笑得亂七八糟!我希望自己可以成熟一點,那就可以減低受騙的機會。但所謂「成熟」,最終還是必須付出眼淚的代價吧。
Philip 和我的座位,中間隔了一條走廊,但他比我後一排。大家可以想像,我的座位在策略上完全處於下風,因為他全程都能看見我在做什麼,而我卻看不見他。這種「被監視」的處境未免太不適合女人,女人一般都是負責監視的那一位,害我全程正襟危坐。但我研究過,Philip從他的座位朝西北偏北方監視我,看得最清楚的應該就是我翹起了的二郎腿。想到這裏,我不禁慶幸今天穿了新買的Jimmy Choo。
 
我儀態萬千地坐兩個多小時。到達上海的時候,我的右邊大腿正嚴重抽筋。 我把這個處於下風的座位,一下扭轉為讓我彰顯優勢的平台。我正在為自己的表現深感自豪,忽然傳來空姐的聲音: 「先生!先生!我們已經到了!」我猛一轉頭,居然看見Philip 在呼呼大睡!豈有此理!這麼好看的美女就在眼前,他居然睡覺!這渾蛋究竟有沒有將本小姐放在眼內?
 
我火冒三丈,拖行李拂袖而去,下定決心以後永遠永遠不再理他。

 
*                            *                       *
 
那天晚上,我和Philip 一起到外灘的Long Bar 喝酒。
 
請別誤會,我並不是很想去的,是Philip 自己主動約我。見他的眼神如此誠懇,拒絕他又好像太不近人情。Alright,就應酬他一次吧。 Honestly,我實在不太在乎這晚的活動,只輕輕補了一點胭脂,就是這樣而已。By the way,Philip 今次來上海跟我做同一單deal,沒錯,就是那單讓我問了十次「天理何在?」的IPO。會議結束後,bankers 和律師全體都要陪客吃飯,之後Philip 和我便一起乘出租車往外灘去了。
 
Long Bar 是外灘華爾道夫酒店內一家著名的酒吧,位於外灘2 號,這裏曾是上世紀二十年代上海總會的所在地,是名流貴族的俱樂部。這座古蹟復修以後,我還是第一次去。Long Bar 那三十四米長的吧,曾被譽為遠東地區最長的吧。 如今經復修後,它的原貌得以重現於世。彩色玻璃窗、大理石柱、深色家具,形成一種富於格調的優雅氛圍,酒未喝已教人陶醉。
 
我點了一杯Zaza 雞尾酒,據說是英女皇伊利沙伯二世的最愛。Philip 則點了紐約華爾道夫的原創製作TheWaldorf Cocktail。這裏還提供一些優質雪茄,我和Philip每人點了一根,一邊喝酒一邊輕輕呼出煙圈。
 
「Hey,還記得從前香港半島酒店The Bar?」我問Philip。「在我們那好管閒事的香港政府推行室內禁煙前,The Bar就像這兒,總是飄淡淡的雪茄香氣啊。 」

 
「嗯……」Philip 和應道。「真是教人懷念的氣味。 自從不能抽雪茄,我便再沒去過The Bar 了,那地方好像完全失去了個性一樣。酒吧居然不許抽煙,香港真是『特別』。」說罷又吐出一個煙圈。「講真,Daisy,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香港?」
 
「每一天都在想。」我微笑道,然後呷一口雞尾酒。
 
「香港政府愈來愈不像樣,管治班子的水平太低了。」我想起最近有天在公司pantry 沖咖啡,看見電視台直播立法會一個公聽會,請來十多人就加煙稅發表意見。 近年財政司司長曾俊華「林則徐上身」,大加煙稅。 2009 年加了50%,今年又加每包10 元,深信加了煙稅,煙民就會戒煙。但那天在電視直播聽到一位發言的市民踢爆,原來當年曾蔭權任財政司司長,曾於1999 -2000 年度的財政預算案說: 「增加煙草稅只會增加未完稅香煙的吸引力,對推行反吸煙無甚助益。」十二年後,財政司司長的曾俊華居然徹底推翻了曾蔭權的說話!那是否表示曾蔭權做錯了?他為何不出來道歉?
 
我把這件事告訴Philip,他笑說: 「曾俊華?那傢伙今年在財政預算案宣布在市民的強積金戶口注資6000 元,被人罵得狗血淋頭,他仍堅稱絕不派錢,絕不退稅。市民聲言上街遊行,他便閃電轉,宣布每人派現金6000加退稅6000!他打倒昨日的自己也尚且面不改容,推翻十二年前的曾蔭權又算什麼?」
 
我笑彎了腰,忍不住說: 「其實加煙草稅也許真能令人戒煙啊!報上說,有青少年就的確戒了煙,因為現在索K平過抽煙。」
 
「多餘。」Philip 稱。「你問問Alex、Samson、Yvonne 和Leslie,誰會戒煙?每包加10 元,一個月就算抽三十包,合起來才不過300 元。這個數目,掉在地上也不會彎腰去執呀!」
 
那班investment bankers 固然如此,但基層市民惟有改買價錢便宜一半的私煙。加煙草稅後,海關指今年首季已檢獲私煙二千萬支,較去年同期增加逾倍。Jesus,二千萬支私煙!怎樣打擊?
 
「Well,其實我一直不明白為何政府不禁炸雞翼。」我呷一口雞尾酒說。「如果尼古丁要禁,那反式脂肪和酒精為何又不用禁?」高官堅稱加煙稅能令市民戒煙,這是無知少女的純情想法。戒煙令身體健康,很好。世界和平好不好?勁好。但現在不是標語創作比賽,不是喊兩句一廂情願的口號就能解決問題。加煙草稅實際上令香港出現了二千萬支私煙,政府隻眼開隻眼閉,自己站在道德高地,覺得拯救煙民的性命還遭到批評,非常淒美。
 
「Honestly,我不知道由這班飯桶去領導香港,將會把我們領到一個什麼樣的地方。」我對外灘美麗的夜色,忽然感觸起來。
 
「那你幹嗎還留在香港?」Philip 問。
 
我默然不語。「就是為了你啊,傻瓜。」我在心裏喃喃自語。(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水土不服的芭比娃娃

我早就叫Eric 動作快一點,但結果還是錯過了這班飛機,為的是等他在鏞記完成那碟燒鵝飯!我告訴他,機場的餐廳也能吃到燒鵝飯,check-in 後再慢慢吃吧,但他說那不是鏞記。
 
司機飛車把我們送到機場,終於在起飛前十六分四十五秒連滾帶跑的趕到櫃台,Eric 居然還妄想航空公司會讓我們登機,同時幻想自己能用九秒九的速度跑到登機閘。 I'm not kidding,他的確很認真地把自己幻想成劉翔。最後我們當然是被迫改乘下一班機了,櫃台職員卻稱: 「下一班前往上海的航班只剩一個商務客位。 」我晴天霹靂,狠狠瞪Eric,他別過臉去看天花板。那一千零一個商務客位當然得讓給Eric 了,難道他會願意為女下屬而屈就自己?
 
「Never mind.」Eric 聳聳肩說風涼話。「就乘下一班機吧,這樣更好,還有時間去VIP lounge 吃碗雲吞麵。」
 
我這位上司大概忘了此行的目的是pitch 一單IPO。 假如我們改乘下一班機,至少會遲一個小時才能到達上海的會議場地。我坐下來攤開一份FT,呷一口Espresso。最好拿不到這單IPO,賺了錢又不會益我。
 
Eric 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麼,於是說: 「這單IPO 我志在必得,就算遲大到也必定能拿到手!我們law firm 是名牌,you know,是國際性的名牌,Daisy,你知道名牌有多大的影響力?」居然有人問我王迪詩知不知名牌的影響力,這是我過去十年聽過最大的笑話。但當我想到將要擠在經濟客位,就像擠在鐵達尼號的三等艙,我就一點也笑不出來,讓行家們看見肯定會被笑到面黃!
 
最後我們遲了一個多小時到達上海。李總等人坐在會議室裏鐵青臉。Eric 用他那極其普通的普通話陪笑道:「飛機延誤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李總卻說: 「是嗎?我也剛從香港回來。」好明顯,李總坐的正是我們錯過了的那班飛機。
 
*                *               *
 
「倒閉?好端端的怎會突然倒閉!」在上海乘車回辦公室的路上,Eric 對電話大叫。我肯定他說的不是瑜伽中心,這傢伙只管拚命的吃,運動是打死也不做的。
 
Eric 抱頭一臉懊惱。「究竟……是什麼倒閉了?」坐在我身旁的上海同事Wendy 試問Eric。
 
「芭比城堡!就是淮海路的芭比旗艦店呀!」Eric 說。「我老婆吩咐我給女兒買Barbie 做生日禮物,現在關門大吉了,我回去怎樣同老婆交代?」Obviously ,Eric對我們可能因為遲到而失掉一單大生意並不怎麼擔憂,他比較關心如何向老婆交代。
 
「現在的五歲女孩喜歡Barbie 嗎?」我好奇地問。
 
「你兩公婆日日周圍飛,大概很久沒跟女兒聊天吧,你個女究竟還認不認得你?」Eric 如夢初醒,問我: 「那現在的五歲女孩子喜歡什麼?」「錢。」我答。
 
「Daisy!我不是問你喜歡什麼,我在問今時今日的五歲小女孩喜歡什麼!」Eric 似乎對我的答案十分不滿,他大概期望我說五歲女孩喜歡研究莎士比亞。
 
去年我經過淮海路,也曾進去那座六層高的芭比全球旗艦店逛了一圈。牆上掛巨型芭比肖像,是個全然的粉色世界, 有手袋、電器、糖果、衣服, 花多眼亂。
 
Honestly,我實在不明白老外條數怎樣計。我在《週末畫報》看到一篇報道,才知原來在寸金尺土的淮海路,店舖租金每平方米每天五十元,即是說這個三千五百平方米的芭比旗艦店,一天的租金就花了十七萬多,一年的租金高達六千多萬元,產品還要繳納40%稅,即是說每天必須賣掉近二千個價值二百元的芭比公仔,才收回租金成本!

 
Jesus Christ,每天賣掉二千個芭比!那怎麼可能?事實上,現在的香港女孩究竟還玩不玩Barbie,我都很懷疑。中國女童對芭比更是談不上感情深厚吧,這個金髮藍眼、擁有魔鬼身材的西洋玩偶,中國女孩如何能作自我投射?把她當偶像般來崇拜,跟她講心事、說秘密?I don't think so。迪士尼的產品反而沒有這個問題,米奇老鼠、唐老鴨等擺明就是卡通動物,孩子們準不會自我投射為老鼠或鴨吧。至於現今的男孩,要玩都玩一比一大小的吹氣公仔,得鬼閒玩Barbie?
 
全球最大玩具製造商美泰看見中國的芭比市場在2008年以前在三年內翻了三番,而中國人又那麼有錢,以為中國市場是一塊不可多得的肥豬肉,決定豪花三千萬美元在上海建全球旗艦店,豈料短短兩年就game over。失敗的原因是什麼?《週末畫報》形容芭比在中國「水土不服」,還引述了一段有趣的評論: 「芭比犯了一個錯:對當地消費者品味的關注太少。中國女士傾向於喜愛嬌媚、少女般的粉紅色衣服(就像Hello Kitty),而不是Fields 所設計的性感、暴露的芭比。」
 
這樣說來,Hello Kitty 在中國的確比芭比受歡迎得多。有人說那是因為Hello Kitty 沒有嘴,讓你無從得知她究竟開心還是不開心,那給你留下空間,任由你自行假設Hello Kitty 當下的情緒。換句話說,就是可以「老屈」Hello Kitty 跟你一樣不開心,令自己少一分孤單;也可以「老屈」Hello Kitty 心情興奮,分享你的喜悅。而且由於沒有嘴巴,總讓人覺得Hello Kitty 很能守秘密似的,是個靠得住的良伴。我覺得Hello Kitty 好慘。

 
Barbie 徹頭徹尾一副老外的樣子,但也曾在開業初期嘗試「中國化」,出過一款黑頭髮、身穿粉紅色裙子的「上海玲」,後來甚至推出過芭比中秋月餅,結果並不成功。「誰會期待一個美國偶像賣起中國月餅?」《週末畫報》這樣寫道。We ll,Barbie 賣月餅又確實有點牽強,情況就像鬼佬唱大戲一樣。
 
「水土不服」確是許多產品的致命傷。一個產品要進軍一個新市場,融入當地文化是無法避免吧。星巴克也曾在澳洲吃過苦頭,因為澳洲本土早已發展出獨特的咖啡文化,令星巴克難以立足。二次大戰後,大批移民湧到澳洲,來自希臘和意大利的移民逐漸孕育出澳洲的咖啡文化,咖啡早已是澳洲人生活的一部分了,人們很會喝咖啡,對品質的要求也高。在這種背景下,2000 年才在悉尼開第一家澳洲分店的星巴克,就很難與當地咖啡店競爭了。 2008 年,星巴克終於宣布關閉全澳洲逾七成分店,撤退了。
 
最後,我勸Eric 還是不要給女兒買芭比了,就算旗艦店沒有倒閉,也別買了。Eric 兩夫婦賺大把錢,女兒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都在買玩具,她的生日願望真的就是再多買一件玩具嗎?還是渴望一些錢買不到的東西,例如跟爸媽一起吃生日蛋糕?
 
 「不行啊,她生日那天我正在英國,全球合夥人會議怎能不去?」Eric 說。
 
人生許多事情都是一種取捨。事業和女兒,Eric 好明顯選擇了事業。「為頭家。」人們總是搬出這個藉口。是嗎?拚命賺錢真的純粹為了養妻活兒嗎?不如乾脆承認為自己吧。那就算給女兒買一萬個芭比娃娃,其實也沒什麼意思。他這做爸爸的根本不明白女兒的心情啊。 (撰文: 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退役敗犬

步出香港機場的時候,遠遠就在的士站看見Anita。她是investment bank 的in-house counsel,像她這種內部律師從來不用出trip,看來是剛從外國度假回來吧,羨慕死人。

我拿出BlackBerry 來看電郵,裝作看不見Anita。 Well,我跟她其實沒有私人恩怨,但在工作上卻有很多牙齒印。Of course,我也可以像很多「世界女」那樣以高八度的聲音大喊: 「Hey Anita!It's so lovely to see you here!」但我講完之後會嘔,而我又想不到一個令自己作嘔的理由。「你睇我唔到,我睇你唔到」是最好的辦法。我認為Anita 也是這樣想。

 
投資銀行的in-house counsel即內部律師,平日的工作就是審閱合同,問題是所有合同都要in-house counsel 去sign off,否則天皇老子都無符!名義上是一個gate-keeper,而這個角色注定保守和乞人憎,因為單deal 成功沒有人會感激她,但萬一有什麼三長兩短都會由in-house 揹黑鍋,所以她們都會「寧枉無縱」,這樣不能做,那樣又太危險,而bankers 的取態卻往往比較進取,跟內部律師的立場剛好相反,矛盾就這樣產生了。我們這類有份參與項目的律師行則夾在中間,真是左右做人難。更令人討厭的是in-house counsel為了減低自己的風險,事無大小都要求我們書面確認,以便在出事的時候將責任卸給我們。
 
在律師行工作的律師,心裏多多少少有點看不起in-house counsel,覺得她們多半是放工趕回家裏湊仔的師奶,或對事業再沒有任何期盼的「退役敗犬」。她們再也受不了律師行一天工作十三小時、每星期飛北京上海的非人生活,於是轉到投資銀行當內部律師,不用出trip 又不用OT,是一份很「hea」的工作,儘管在律師行有機會升職,而且薪水比in-house 要高得多。假如能在國際律師行升做合夥人,年薪逾千萬元是平常事,少過一千萬即是你未夠班。
 
日本人發明「敗犬」這個名詞真是繪影繪聲,意思是三十歲以上的女性工作太過拚命,終於落得嫁不出去的下場,就像喪家之犬一樣遭人排擠。我曾寫過〈敗犬的真相〉一文,結果收到許多香港和內地女讀者的電郵,感謝我指出「敗犬」其實是世界經濟的中流砥柱,對人類貢獻良多,不應受到歧視。社會的確對「敗犬」有太多誤解,以為她們孤獨又淒涼,我Daisy 卻覺得好笑, 「敗犬」大把錢,有錢怎會慘?嫁了個窮光蛋沒錢開飯才叫慘,天天屈在房子裏看這個男人的面色才叫慘。
 
嫁了的女人,有苦自己知。我認識一對「模範夫妻」,男的常到處跟人說太太是他的「soul-mate」,大家都讚嘆道: 「啊,你對太太真好啊!看她多麼幸福! 」後來才知原來他太太一直在看精神科醫生,曾經兩次自殺不遂,因為丈夫在外面有很多女人,回到家裏就跟「soul-mate」吵架,這種生活持續了整整二十年。吵完之後,又到外面曬恩愛,然後偷偷去精神科覆診。那為何不離婚?I don't know ,也許是因為身份地位的問題吧, 「模範夫婦」的形象畢竟已努力經營了二十年,拆夥會令神話破滅。的確,世上真的有人以為自己在創造「神話」。真要命。
 

我第一次聽到這件事的時候,深深感到人原來可以如此恐怖。有精神問題不是可恥的事,每個人在一生中總有跌倒的時候,我反而覺得認清自己的問題,積極地尋求專業人士的幫助十分勇敢。我說的「恐怖」並不是指那位太太的問題,而是人的虛偽。這對夫婦的虛偽深深的震撼了我,原來所謂的「愛」可以在瞬間轉換,原來人可以表裏不一至如此地步。這對夫婦成了舞台劇《孔雀男與榴槤女》那對夫妻的原形,後來我把劇本改編成小說,過程中又想了許多人與人之間的矛盾,男女之間的角力,我為自己不在這種角力之中而深感慶幸。世上究竟有多少夫婦在外人面前愛得難解難分,回到家裏視對方為殺父仇人?真教人心寒。
 
結婚對一個女人來說,並不是多麼風光的事。然而也並非所有女人像我這樣想,很多仍然受不了「敗犬」這個標籤,希望脫離「剩女」這個行列,父母親戚也給了相當壓力。 我有好些舊同事在律師行工作久了,因為工時太長而無法認識男朋友,於是轉到投資銀行做in-house,以為工作量大大減少,就有時間出去找男朋友了,結果男友當然是找不到,卻又放棄了在律師行拚搏多年的事業,變成「雙失中女」!
 
也許有人會說,Daisy,你有什麼資格說三道四?你自己還不是港女一名?Well,對於這種指控,我向來是沒有感覺的。所謂港女,對我來說只是一個地理概念,凡身處香港特別行政區領域之內,在生物學上被鑑定為雌性的人類,同時擁有香港永久居民身份證,就是港女。買名牌,因為你是港女。眼角高,因為你是港女。 吃飯,因為你是港女。呼吸,因為你是港女。僅此而已。沒有必要把這麼簡單的事情提升到人類學的層次。
 
無可否認,的確有一部分持香港永久居民身份證的雌性人類惹人討厭。我認識一個男孩,女友要他一星期七天駕車接送,除了送她上班下班,周末還要送她學瑜伽和做facial。把男朋友當成免費司機已經有欠尊重,有次剛好遇到雙黃線,男友惟有把車駛前一點,女人一跳上車馬上大叫: 「你想行死我!」這個男人大概前世殺了她全家,今世來還債,否則我實在想不到任何理由去忍受這個潑婦,她又不是富婆。我不知這種統稱患有「公主病」的女孩在香港是否很多,而在外國又是否很罕見。下次中央政策組要做民調,不妨做這個題目,勢必掀起熱烈討論,那便可以分散市民的注意,令人忘掉政府的施政失誤。我不是高級知識分子,但也懂一點political strategy。

 
另有一種女人不斷要求男友送昂貴的禮物,更糟糕的女人是除了要求男友送禮,更要追求者送禮。明明不喜歡這個男人,又跟人家逛街,漫不經意的逛進珠寶店。「這鑽石耳環好漂亮啊!嗯,算吧,沒有人會買給我的……」然後裝成一副楚楚可憐的衰樣。男人為了討她歡心,買下鑽石耳環,最後連手仔都未拖過就已經花掉一大筆錢。又或要求男人給她買名牌手袋,轉頭一整車的運去米蘭站賣掉,其實你乾脆給她現金她會更加happy。於是大家破口大罵: 「港女!好貪心的港女!」我想指出一點,這些女人是妓女,不是港女。但她們不會承認自己貪心,她們會理直氣壯地說: 「男朋友送我禮物天經地義,這是我應得的!」無功不受祿是一種家教,只有妓女才應分收到男人的昂貴禮物,而那是妓女經過付出之後的酬勞,不存在不勞而獲的成分。
 
讀大學的時候,有個女孩常常要求喜歡她的男同學修理電腦。畢業以後數年,我居然還聽見她經常找男性友人修理電腦。首先,那樣由朝hang 到晚的電腦,好心你換過一部。我是一個電腦白癡,但我從來不讓男性朋友幫我修理電腦。他們總是說「沒問題,我不介意」,但我介意。你不能當人家電腦技工,這是對朋友的基本尊重。要修理電腦,就付錢給真正的電腦技工,何必要去佔朋友的便宜? (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王迪詩作品 《一個人私奔》

50 篇旅遊小說,50 段浪蕩心跡
現於全港書店發售

翻開本書,與我一起遊歷巴黎、南非、日本、摩洛哥、尼泊爾、柬埔寨……以至在中國的「5300里長征」,共嘗我一個人私奔的喜樂哀愁!
  • 法國男人最公道。自己去滾,也原諒紅杏出牆的女人。不像其他民族的男人,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 酒店是漂泊的象徵。我喜歡漂泊,但不喜歡像乞丐那樣漂泊。住五星級酒店也可以是一種流浪,我Daisy稱那為「高級流浪」。
  • 印度人的婚禮真有意思!不像香港,要新郎表演戴bra或「心口碎腰果」那麼白癡。
  • 意大利少年拉著我的手,在巴洛克建築前隨心而行。我在出其不意的時候,在他臉上輕輕吻了一下。我們相愛了七天。就只七天。
  • 在北京,有女律師在會議室放一個痰罐,並保持每二十秒吐一次痰。究竟哪來這麼多痰?
  • 在尼泊爾的森林遇上黑熊,而我們七個人所有的「武器」,就只有一根樹枝!
  • 我在內地搭的士的次數,比我這輩子進食國產哮喘豬還要多。

第四者

閱讀專欄文章「第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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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人因為忙搶鹽,一時忘了曾俊華。我倒是很替曾司長不值,早知香港人會因為搶鹽來「抵抗」日本的核輻射,特區政府大可以省掉6000 元「掩口費」,改為每人派五包鹽,夠食過世。曾司長,三姑六婆一定好感激你。
 
回想起來,政府曾企圖把香港包裝成「盛事之都」,但除了每年的七一遊行,搞來搞去都搞不出什麼「盛事」來,what a pity。香港的「羊牯」倒是很多,不如乾脆定位為「羊牯之都」吧,這個gimmick 肯定能吸引遊客,反正香港人「急性盲搶鹽」登上了《華爾街日報》,我們的「羊牯」已蜚聲國際,非常巴閉。
 
有時候,你真的不得不佩服騙子的創意,居然有藥房想得出「抗輻射喉糖」,有燒臘店甚至貼出告示,出售可「擴輻射」的鹽焗雞(我推斷店主的意思是「抗輻射」)。如果「蠢」和「無知」是有分別的話,那香港人其實並不「蠢」。那為什麼會搶鹽?為什麼要搶馬會派發的鴨嘴帽?為什麼對「搶」這個行為情有獨鍾?因為「唔執輸」是香港精神,搶不到鹽,都唔執輸搶隻鹽焗雞。人有我有,就算搶到以後丟進垃圾桶,都好過益人。可能我見得人少,我去過三十幾個國家旅行,從未見過一個地方的人像香港人這麼貪小便宜,任何光怪陸離的騙案在香港都行得通:祈福黨、跌錢黨、補藥黨、「性交可以轉運」、「猜猜我是誰」電話騙案、食鹽可以抗輻射……你講得出,就有人信。
 
連特區政府都當市民是羊牯。若不是日本福島出了核事故,被核電廠重重包圍的香港人還以為自己好安全!傳媒報道,現正興建或計劃興建的核電站,有五座位於香港二百公里範圍之內。大亞灣核電站距離尖沙咀只有五十公里,而上次做演習居然是十年前,而且只是無聲無息地進行,市民沒有參與的份兒,因為保安局認為「無需要」。
 
政府拍心口說核電廠非常安全,應變措施非常足夠,但早前跑馬地不過爆水管而已,政府都可以搞出一鑊粥,憑什麼要我信你核電廠「非常安全」?最近黃泥涌道一條食水管爆裂,灣仔、銅鑼灣和跑馬地四十萬居民和四千間食肆「斷水」十五小時,水車安排又混亂不堪,最離奇的是水務署居然花了六小時才能關掉水掣。假如爆的不是水喉,而是煤氣喉, 你花六小時才能關掉煤氣掣, 請問會死多少人? Touchwood 講句,如果爆的是核電廠喉管,請問政府所謂的「應變」又是什麼?
 
電視新聞為這個問題提供了答案:保安局有一套針對大亞灣核電站的應變計劃,但只針對方圓二十公里的地區,這個範圍包括大鵬灣和平常只有兩個居民的平洲,當局認為二十公里外的市民毋須疏散,亦毋須留在室內。今次日本福島事故,當局不但疏散了二十公里內的居民,還要求二十至三十公里內的居民留在室內,以香港來說,就等於西貢和馬鞍山一帶,目前住了二十七萬人。若跟美國的建議撤退到八十公里外,即香港人需全體疏散。
 
那請問「散」去邊呢?要是大家還記得香港是一個島,向東南西逃的話只能跳海,難道坐挪亞方舟?以港人愛「搶」的性格,必定會搶機票逃到外地。逃不出去的只能留在家裏,關緊門窗,但請別忘記大亞灣核電站正為香港提供23%的電力,要是它出了事故,只能指望其他供電設施能馬上補充失去的23%電力,否則許多留在家裏的市民將失去電力供應,又不能上街,就算沒有餓死,人都癲。
 
如此關乎人命的重大事情,為何十年才演習一次?我只能為公務員想到兩個解釋:第一、懶。第二、自以為是,覺得沒有需要。至於明年的演習,我從報章得知保安局副局長黎棟國稱沒有計劃安排市民參與,因為「不想影響他們的日常生活」。但如今距離香港三千公里的日本洩漏輻射,香港尚且有人會無知到搶購食鹽,假如距離香港僅五十公里的核電站有什麼三長兩短,請問你憑什麼認為市民有應變的常識?為了保住條命,我非但不介意演習影響我一天的日常生活,我甚至會非常感激特區政府,下次接到民調電話時會給特首高分,以示獎勵。
 
高官講到天下無敵,怎樣安全,怎樣應變。若真的那麼安全,為何去年大亞灣核電廠會在一年之內出事三次? 10 月那次反應爐滲漏輻射,更是八年來最嚴重的事故,而核電廠在十天後才知會中電和港府。Well, 「十天」可能已經算快,如果十年後才說,或永遠不說,其實市民吸入輻射死埋都未知發生什麼事,難道我們每人帶一部測輻射機?
 
大亞灣核電廠一年之內壞三次(未計我們不知道的,如有的話),香港政府非但沒有檢討,反而為了符合數字上的減碳目標,建議增加現時核能在燃料組合的比例至2020 年的40%。核能雖然比較清潔,但它必須有一套冷卻系統,而世上並不存在永遠不會壞的冷卻系統。廣東不在地震帶,但日本福島今次的核事故其實並非地震造成的,地震不過損壞了電力系統,令冷卻系統失效而已。就算沒有地震,冷卻系統都可以壞。大亞灣核電廠聲稱擁有三個後備發電系統,福島核電廠都有後備電,不過失靈而已。
 
日本首相菅直人下令自隊用直升機投水彈降溫,自隊怕不安全,睬你都傻!這不禁令人想起溫家寶總理往四川視察地震災情時,因不是中央軍委會委員,一時之間調動不了解放軍用直升機救災,就在鏡頭前對軍官說: 「我就一句話,是人民在養你們,你們自己看辦吧!」軍人二話不說就take action,救了很多災民。
 
外國傳媒連日都有報道,沒有人願意在輻射洩漏下冒險送食物給福島災民,日本政府任由災民自生自滅,只一味要他們留在家裏,但食物早吃光了。災民被迫到水溝拾東西吃,懇求記者不要拍照,因為太丟臉了。一個災民說: 「我不是日本人,這裏已不是日本了。」《華爾街日報》又踢爆東京電力公司為了保住核電廠的資產,遲遲不肯注入海水降溫,因為沾過海水的機械日後不能再用。死了這麼多人,累及整個北半球的國家,居然還盤算如何保住這堆廢鐵,實在難以置信。何止這座核電廠,整個東京電力公司都應該一併關閉吧。
 
有自稱東京銀座的夜店小姐更在網上爆料,指東電副社長藤本孝是「很下流」的客人。《明報》這樣說: 「她稱某位姓藤本的東電高階主管天天都光顧夜店,而且酒品很差,經常藉機對夜店小姐做一些很下流的事,例如用腳去碰夜店小姐的胸部等,是最糟糕的客人。」有網民要求藤本孝「切腹謝罪」,但就算他死十次,那些死於「人禍」的人,已經永遠無法回來了。(撰文:王迪詩/逢星期亦刊於《信報》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夏目漱石

我在一個月前開始重讀《夏目漱石全集》,剛讀到《三四郎》,日本就發生了九級大地震。那時我正陪著剛高中畢業的三四郎,從鄉下乘火車來到五光十色的東京,深深被那宏偉而美麗的城市所震懾。這座宏偉而美麗的城,在地震面前又是什麼?Nothing。
 
地震面前,人人平等。這比「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更能反映現實的真相。海嘯會捲走窮人,也會捲走有錢人;會淹沒知識分子,也會淹沒文盲。這就叫做「平等」。
 
天災總是教人無話可說,但今次看來還是像人禍多一點吧。在電視畫面看福島核電廠濃煙四起,新聞標題竟然是「束手無策」!那是什麼意思?難道只能默默等待核廠爆炸,讓數萬人受輻射影響而患癌?
 
我在想,假如夏目漱石目睹今天日本災後的光景,不知他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大概也能沉住氣挺過去吧,然後把災難轉化成文學。夏目漱石的一生本來就多災多難,經歷了悲慘的童年,常常飢寒交迫,後來獲政府的獎學金到英國讀西方文學,卻在倫敦度過了人生最不快樂的兩年。
 
真奇怪,那可是倫敦啊!那麼好玩的地方居然也會令他苦不堪言。換了是我,一星期去七次Monmouth Street逛時裝店,瘋狂地跑遍倫敦的博物館,晚晚聽音樂會。這種生活,想起都忍不住陰陰嘴笑……不過,錢呢?阿水養我? 所以還是天天在辦公室工作得像一頭狗,真是含辛茹苦。
 
難得的是,夏目漱石的文字從容灑脫,沒有像現實那麼沉重,這大概是因為受了漢學和西方文學的影響。然而到了晚年文風一轉,開始自我反省,一反省就不好看了。
 
一直覺得夏目漱石的樣子有點像魯迅。唇上一道鬍子,深邃的眼神,很有點詩人的氣質。詩人是不笑的,眼耳口鼻湊成一片苦瓜乾。歷史上偉大的作家,絕大部分都是苦的,一生多災多難,然後英年早逝。夏目漱石五十歲死於胃潰瘍, 算長命; Jane Austen 四十一歲就病逝;Virginia Woolf 五十九歲那年在衣袋裏塞滿石頭,跳進河裏讓自己淹死; Franz Kafka 只活了四十年; Richard Brautigan 由出生那天開始進入逆境,流離失所,長大後長期抑鬱,酒不離手,患過精神分裂,在精神病院寫了The God of the Martians,但他最好看的作品當然是鼎鼎有名的Trout Fishing in America,全球賣出超過四百萬冊,我張口結舌的看了三遍,覺得Richard Brautigan 真是個怪人,然後便不能自拔地把這個怪人的所有作品逐本看完。
 
如果要我選最坎坷的大作家, 恐怕就是Ernest Hemingway。十八歲那年,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擔任救護車司機,重傷。留院期間邂逅了比他年長七歲的護士Agnes,聽來很浪漫吧!本來兩人計劃結婚,不料Agnes卻另結新歡。Hemingway 大受打擊,這個打擊一直持續到他死為止。有說他這輩子都無法走出被初戀情人拋棄的陰影,令他潛意識裏有種向女人報復的心理,以致後來不斷拋棄女人,一個又一個,一共娶過四個老婆,所有人都傷痕纍纍,包括他自己。最後就只剩「老人」與「海」的無盡唏噓了。
 
也許你會說,Daisy,情路崎嶇不算慘啊,結過四次婚也不算什麼,不知有多少港女連一次也沒結得成啊!說得有理,但海明威先生的苦難絕對不只這些。他這輩子不停受傷,我所指的是身體的傷,而且很多時候傷得非常之無厘頭,例如他在家裏沖廁所,伸手拉下沖廁的繩子──「呯」的一聲,竟發現自己滿頭是血!原來他誤將天花燈的開關拉繩當成沖廁的繩子,猛的一拉,整個天花燈重重擊在他的頭上,在前額留下一道永久疤痕,以後每次被人問起都非常無癮。連沖廁所都可以沖到頭破血流,你見過未?
 
這未算慘。他的皮肉之苦還陸續有來:海明威在東非打獵時感染痢疾,在盧森堡時染上肺炎,在倫敦撞車。最離奇的是與第四任妻子去剛果旅行,飛機墜毀,海明威頭破血流,老婆斷掉兩條肋骨。兩人拖半條人命登上另一飛機急往求醫,誰知飛機爆炸,今次仲傷!世上居然有人黑仔到這個地步,真是不可思議。
 
人人都以為海明威死了,傳媒紛紛報道這位大作家的死訊。但他居然沒死,不過是體無完膚而已。海明威是一個不能靜止下來的人,他負傷去釣魚,誰知又遇上山火,手腳和臉部二級燒傷。有誰可以替他看看通勝?怎會有人連環不幸成這副樣子?這時,海明威的身體基本上已是一副殘骸,加上長年酗酒造成高血壓和嚴重糖尿病,令他非常痛苦,你不能不服的是他依然堅持寫作,直至有天,他朝自己的腦袋開了一槍。
 
海明威的爸爸、弟弟和妹妹都先後自殺身亡,有說他遺傳了自毀的基因。我想那至少有一部分是對的,但性格也決定了他的命運。有些災難是上天的安排,但有種作家「需要」災難,才有寫作的題材。他們需要一個戲劇性的人生,才能獲得寫作的靈感。海明威一生不斷轉地方,轉環境,換老婆,尋求持續的刺激,把自己弄得筋疲力盡。然而不管現實生活如何多姿多采,一個人所能經歷的事情畢竟還是有盡頭吧,終有一天抓破了頭皮也想不出該寫什麼,於是又去流浪,無止境地流浪… …
 
假如不為自己製造一點災難就無法寫作,那還是不寫也罷。世上沒有一項成就,值得用自己的快樂來換。一看見那些自編自導自演文藝大悲劇的人,我就覺得好煩。

 
世人總喜歡把作家過分浪漫化,以為不吸毒、酗酒、抑鬱、自殺,就不是一個傑出的作家,因為身為作家應該活得像個傳奇,健康的生活並不浪漫。但我想,真正的天才根本不需要什麼傳奇,他們輕描淡寫地活,並不覺得自己有何特別。所謂「天才」,在特殊才華的範疇以外其實都是一個平凡人,是你和我在地鐵、酒吧、圖書館和超級市場碰見的普通人。
 
看Pina Bausch 的作品,會感受到她的「正能量」。即使她在探討一個悲傷的主題,她會告訴你悲傷的價值。最近看了由她編舞的藝術節舞蹈劇場《康乃馨》,鄰座的一對男女坐了半小時便離場,我卻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同一件作品,可以留在一個人的心裏久久不散,也可以在另一個人心上不曾留下什麼。
 
踏入文化中心劇院,只見八千朵康乃馨鋪滿整個舞台,像夢境,卻又被現實所交纏,甘苦交集,那麼蒼涼而甜蜜。
 
穿裙子的男舞者像兔子那樣奔跑,闖進繁花遍野的伊甸園,卻突然發現狼狗守樂園的出口,一隻「兔子」被黑衣人逮住,被打屁股。「Passport!」黑衣人命令說。這群易服者以為很好玩,闖進了一個被權威人士監控的領域,結果受到懲罰。
 
Pina Bausch 於1940 年生於德國,2009 年證實患癌,五天後便離世。但她在舞蹈界開創的新領域,早已讓她成為影響深遠的一位創作人了。《康乃馨》是我在今年香港藝術節看過最喜歡的節目。 (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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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最悲哀的,不是說真話會被打壓
而是有權暢所欲言,卻不敢說真話。

內容簡介:

王迪詩說:「女人的路,是由高跟鞋走出來的。」
我喜歡捉得住、摸得著的東西,例如錢。人生有許多值得追求的東西,有虛無的──例如公義,例如愛情;也有實在的──例如錢,例如Jimmy Choo。要追求的話,當然是追個易上手的。

她問愛情:「I love you. And so?」
分手是一場「鬥快把對方忘記」的遊戲。

她的抱負:「你努力工作,我雪月風花。」
每個人一生中都應該試一次向老闆破口大罵,才算不枉此生。
這樣做除了有利自己的心理衛生,還因為一個字──型。

她歌唱祖國
當我聽說南京開了一家「巴克星」,我並不感到意外(「星巴克」Starbucks又會否感到意外呢?)。聽到內地廠商指蘋果iPad抄襲他們的產品,我倒是嚇了一跳。

最後,她啟航歸家
為何說真話的香港人都是「衰人」?為何在警署報警要打999?香港康文署職員「目測」驗樹,結果塌樹壓死了人。「目測」──用眼望一望就能透視龐然巨樹,這麼本事,何不轉行做Bat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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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談我那可笑的堅持

各位:

陸續收到讀者們寄來《孔雀男與榴槤女》小說的讀後感,讓我很感動。不少人在電郵裡告訴我,看舞台劇時不大明白,有些地方太快很難跟上,但看了小說,能夠把對白再細味一遍,於是有了新的體會,之前不明白的地方也有了新的理解,我很高興能有這樣的一班讀者,是因為香港仍有這樣的一班讀者,身為作家的我才能繼續我的堅持,在香港要當一個作家已經很不容易,還學人「堅持」,怎不笑死人?要守住一些原則,就等於選擇了一條充滿挫折的路,但以我的個性,看見棺材也不流眼淚。我很清楚知道,只要在《孔雀》小說裡加入大量彩色劇照、圖片、邀請看過這部劇而又喜歡這部劇的明星寫推介,《孔雀》小說一定會有更好的銷量。但站在創作的角度,我有我的堅持,《孔雀》小說應該以一個 pure text 的形式呈現在讀者眼前,不應被舞台劇的劇照限制了讀者的想像。正如我在書末所言,小說和舞台劇雖然擁有相同的名字,當中的人物故事也有相似的地方,但在創作上,它們是擁有獨立生命的作品,兩者之間有類似「符號」的東西連繫著。因此,已看過舞台劇的觀眾,拿起《孔雀》小說來讀的時候,才有新的空間去感受和體會。《孔雀男與榴槤女》是一部擁有獨立形式和結構的小說,不是單純把劇本搬字過紙的作業,儘管這樣會省力很多。我以這種逆市場的堅持來出版了《孔雀》小說,依然賣得很好,足以證明讀者們的水平。

此外,也有讀者問我「書末那場2047年漫遊,那棵樹是不是要講環保?」、「第X章說的是不是這個意思?」等等,我很高興看見《孔雀》引發了大家的思考,你們所說的都是很有意思的想法,沒有既定答案,這亦正正是藝術可貴的地方,一千個觀眾可有一千種不同的感受,我們不需要千人一臉的香港。

相信自己,不要隨波逐流。每個人生來都懷著一份獨一無二的禮物,不要因為害怕被孤立而放棄自己的禮物。

Daisy

王迪詩最新小說

王迪詩最新小說
《孔雀男與榴槤女》現於全港書店發售!
改編自同名舞台劇


孔雀男
他是「高級知識份子」,也是虛張聲勢的偽君子。
風流與下流,自大與自卑,只差一線!

榴槤女
        她外表強悍臭寸,內裡溫柔香甜。
          只有愛死她或恨死她,容不下半點婆婆媽媽!


兩個香港當代「榴槤女」,一個偷了別人的丈夫,一個謀殺了自己的丈夫。

因為「穿山甲流感」的爆發,正在爆房的「孔雀男」被封鎖在維記酒店,兩個「榴槤女」的命運從此改寫!

這場戀愛瘟疫,只有一人免疫。她在封鎖著的酒店做盡獨市生意,向男人們邊派卡片邊拋下一句:「Call me, don’t love me.

最後,誰能生還?

·      小說由王迪詩親自改編
·      小說將披露舞台劇未有交代的內容,同時加入了嶄新的結局:小說將揭露「高級知識份子」高清淪為情婦的歷史因由;剖析大學教授凌永誠在床上的「深層次矛盾」;解開凌永誠太太變身「佛地魔」的秘密
·      兩個榴槤女(高清和凌永誠太太),將因為同一個男人,於同年同月同日,分別來到同一座大廈的天台,與死神交手……
·      小說將保留舞台劇本最精彩的對白。看過舞台劇的觀眾,可透過小說重溫抵死寸爆的對白;未看過舞台劇的讀者,來一起經歷孔雀男與榴槤女激盪的人生吧!
《孔雀男與榴槤女》小說目錄:
第一章            我是一隻雞
第二章            床上的「深層次矛盾」
第三章            Emotionally Intensive Moment
第四章            I You
第五章            個男人九個嫖  最後一個在動搖
第六章            佛地魔
第七章            婚姻是長期賣淫
第八章            我沒有輸
第九章            The Lucky One
第十章            凋零的玫瑰
第十一章        榴槤女
外一章            不死的樹
A.A. 的第三十封信 - 潘惠森
我栽了一株櫻花樹 - 王迪詩

《孔雀男與榴槤女》小說,第七章「婚姻是長期賣淫」,即將取得博士學位的高清當上凌教授的情婦,最後還要被凌教授甩掉,她問妓女Maggie自己是不是很蠢,兩人有這段對話:

「不蠢的話,還配做女人嗎?」Maggie說罷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翻後仰,兩隻誇張的大圈耳環在不停晃動,那令高清十分反感,她覺得Maggie的笑聲很姣,很淫蕩,很cheap。

「我不明白那究竟有什麼好笑。」高清鐵青著臉說。

「對不起……」Maggie仍是笑個不停。「我不是笑你啊……應該說,我不單止笑你一個,我還在笑我自己,笑天下間所有女人!你不覺得每個女人都是一個笑話嗎?」接著繼續笑下去,她笑得那麼痛快,那麼開懷,笑聲裡沒有絲毫的諷刺或憤恨,高清聽著很不是味兒。

「我覺得我的故事一點也不好笑。」高清嚴肅地說。Maggie卻依然快樂地笑著,那讓高清有點火。

「他曾經說過,我是一個很特別的女人。」高清示威似的說道。

「特別?每個女人脫光了衣服還不是一個模樣?你有什麼特別?你有四個乳房嗎?」

如何移動獅子山?

正當全世界痛罵bankers 如何貪得無厭,年輕人也同時前仆後繼地爭相成為investment banker。無他,欺負別人總好過被人欺負─我是說,如果有本事去欺負別人的話。

那麼, 究竟如何才能獲投資銀行聘用呢? Job interview 問些什麼?就我所見,投資銀行請人,關鍵在於兩種能力─第一、飲得。第二、talk 得。口技比財技重要得多,否則如何能哄得客人拿出數以億計的資金?

在這「逗逗客人開心,哄哄他們付錢」的過程中,「飲得」絕對是必要條件,尤其是中資投行。大陸客愛喝白酒,有次一個trainee 跟我到北京出trip,同胞們問他要不要白酒,他以為人家在說白葡萄酒,猛說「好呀好呀」,卻不知道大陸人指的「白酒」是茅台、五糧液、二鍋頭……三十幾度算「低」,五十幾度叫「正常」,七十度都未算誇張。美其名是「白酒」,Daisy 就說應該叫「火酒」才對!
 
大陸人又喜歡「乾杯乾杯!」地搞氣氛,每次只在杯裏倒一點酒,嘩一聲乾了。再倒,再乾。雖然每次只一小杯,但那是茅台,不是可口可樂,一晚乾杯一百幾十次。 我只能說,這些錢不是我賺的,我認為世上沒有一份工值得用健康去換。我認識一些中資投行的bankers,他們的job interview 就是劈酒。想入中資投行,首先要考驗的不是你的腦袋,而是閣下的肝和胃。
 
見工面試如同過關斬將,有部電影就叫做《血聘》(Exam),講述一家神秘的國際大企業招聘人才,八位晉身最後一輪考試的精英,被安排在一個密封的房間內進行比拚。應徵者必須在八十分鐘內回答一條問題,但桌上只有白紙一張。眼看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密室內這八個人開始不擇手段,互相殘殺。儘管不是教人拍案叫絕的電影,但意念是有趣的,尤其整部電影只在一個房間內完成拍攝,雖能省掉不少布景費,但對編劇和導演來說卻是一項挑戰呢。

 
說回投資銀行的面試問題,報章說高盛曾經問過:「若你縮小成鉛筆大小被放進攪拌機,你會如何脫身?」這個問題雖然古怪,但投行方面說不定認為以比喻的方式而言, 「被困攪拌機」跟bankers 日常的處境有某方面的相似性。我不知道具體來說那是什麼樣的處境,但肯定非常糟糕吧。
 
報章還引述了就業諮詢網站Glassdoor.com 收集的其他古怪面試問題,例如Google 招聘人力分析師就曾問過: 「這房間要用多少籃球才能填滿?」英特爾招聘工程師時則這樣問道: 「你有八枚便士,七枚一樣重,一枚比較輕,你有一個秤,如何在三次機會中找出哪個最輕?」喂,等等,這不是很像小學生的推理作業麼?
 
IBM 又在招聘時問過這個問題: 「在不使用磅秤的情況下,如何替一頭大象秤重?」Are you kidding me?小學生也讀過「曹沖稱象」的故事呀!曹操的兒子曹沖是天才兒童,當年有人送曹操一頭大象,曹操很想知道大象的重量,謀士們卻抓破了頭皮也想不出辦法,曹沖提出把大象拉到船上,刻下吃水的深度,然後在船上換上石頭,直至石頭與大象達到同樣的吃水深度,秤一秤石頭便可知大象的重量了。曹沖不但聰敏過人,而且長得清秀俊朗,心地很好,曾利用才智救了數十名父親的部下。這樣天使般的人兒後來怎麼了?十三歲病逝。假如他能長大成人,中國的歷史要改寫了。人太完美不是好事,所以我很滿意自己的缺點。
 
我想起William Poundstone 寫過一本挺有趣的書《如何移動富士山》,分析了微軟和其他國際大企業的面試題目,例如: 「你要怎麼製造M&M 巧克力?」「全世界有多少鋼琴調音師?」「全美國有多少加油站?」微軟則在上海出過這一道考題: 「東方明珠電視塔的質量是多少?」
 
這些問題表面看來九唔搭八,但Poundstone 說其實暗藏玄機。企業選才面對很多困難,地球上充斥「高分低能」的動物,高學歷並不一定就是人才。財政司司長曾俊華擁有哈佛大學公共行政碩士學位,但依然把財政預算案弄成一鑊粥。究竟是哈佛的問題,還是人的問題?世上有種人很有讀書考試的本領,卻無法把書本的知識應用出來,要他領兵打仗一定死得人多,例如趙括。
 
小學時讀過這個笨蛋的故事,印象非常難忘:戰國時代有名將趙奢,他的兒子名叫趙括,是吹水王,很會空談兵法,車天車地。連他老爸也勸戒趙王,相信他兒子的話只會死路一條,要趙王千萬不要信他,趙王不聽,用了趙括。這個傻仔一朝得志,居然領軍主動出擊,向秦進攻。 秦兵裝敗,把趙軍一路引到秦軍的地盤,再切斷趙軍後路,實行反包圍,趙軍斷水斷糧,餓了足足四十六日,分四路突圍五次不成,趙括戰死事小,卻累死四十多萬趙兵全被坑殺!
 
求你,拜你,唔該你,人蠢,就不要學人帶兵。受害的不是閣下一人,而是全港市民。當然,也不完全是趙括的錯,是趙王眼光太差。用人不當,足以亡國。
 
在現代社會來說,大企業又該如何挑選人才?Poundstone 指出,從科技、廣告到金融業,愈來愈多企業採用「如何移動富士山」這類題目來考核應徵者,結果造就了微軟王國和矽谷奇。應徵者除了必須估計富士山的重量,還必須問: 「移動多遠? 移動的目的是什麼?」如果資訊不足,就要靈活變通,發揮想像力,自行作出各種假設。對於習慣了依循規則的人,一下子要他自己創作規則,有人可能會受不住壓力而瘋掉,據說華爾街就曾經有一個應徵者打爆了四十三樓的玻璃窗。

 
企業相信, 「如何移動富士山」這類題目,可以測試求職者的「全方位解決能力」。這麼說來,財政司司長曾俊華去考的話豈不是全軍覆沒?看曾司長精心炮製的財政預算案,我不禁幻想出以下的「設計對白」:
 
「曾司長,請問你會如何移動獅子山?」
 
「這是假設性問題,我不會答。」
 
「Okay,那我改問一個很實際的問題,請問你會如何由政府總部去獅子山?」
 
司長發呆三秒,說: 「最近很少去獅子山。」
 
「司長,難道你不知香港有地鐵、巴士和天星小輪?」
 
「我對獅子沒有興趣,也不喜歡行山。」
 
「司長,但香港卻有一百萬人住在獅子山下,他們正為今晚那頓飯而發愁。」
 
「我明白,我也正為今晚吃法國菜還是意大利菜而苦惱。」
 
「司長,他們窮得連一條菜也買不起。」
 
「No problem,等他們六十歲,我請食鮑魚。 」
 
「為什麼要等六十歲?」
 
「六十歲前不要給他們飽飯吃。」
 
「司長!請你再考慮──」
 
「廢話少講,我無論如何不會移動獅子山。」
 
「Fine!我call 齊人去獅子山種洋紫荊,搞你一場他媽的遍地開花!」
 
靜默三秒。有人舉起幾張鈔票,架上一副黑超,說:「我就用這六千元買起全香港的洋紫荊,看你如何遍地開花!」
 
From Good to Great 這本書強調,用人的原則應該是「get the right people on the bus」,然後巴士就會自然走向正確的方向。特區政府卻是「get the wrong people onthe wrong bus」,這才叫「車毀人亡」! (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曾俊華,你會下台嗎?


財政預算案搞出一鑊粥,我最擔心的是特首曾蔭權。他心口痛,被反對預算案的示威者衝擊受傷,心口隱隱作痛。之前董建華突然「腳痛下台」……Jesus!曾蔭權會不會「心痛下台」?想到這裏,就覺得做人好化。像謝卓飛,這個老外來香港擔任西九管理局行政總裁,高薪厚職,人生多美好!誰知突然有病,惟有辭職。豈料又閃電康復,閃了過去英國文化協會做全球藝術總監。你話做人幾化?

這星期我每天翻開報章,看這一幕「紫荊吐艷匯香江」。乘市民對財政預算案的強烈不滿,泛民掀起了「紫荊花革命」,呼籲香港人明天上街遊行。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香港變成了「一係移民,一係遊行」的地方。我們沒權選自己的特首,別人代我們選的特首又力有不逮,我們終於被迫上街遊行,遊行到有天筋疲力盡就移民。自從九七回歸後,特區政府的管治班子笨拙地行事,我對香港未來的信心不斷減弱,直至看了今次的財政預算案,我對香港的前途只剩一個字的感想──hopeless。

這個星期,無論在餐廳、公司、機場、的士、銀行……任何一個有人的地方,就有大罵財政預算案的聲音,有人在《城市論壇》上說: 「你派二百幾億都被人鬧,我去飲茶畀廿蚊貼士,個伙計都不知幾感激我!」自從2003 年五十萬人上街以後,很久沒見過香港人這麼團結了。我記得,那次香港人很團結之後,董建華的腳就痛起來了,不知他現在腳好了點沒有?

最近有網民高呼「董建華復出!」的口號。連董建華都有人懷念,可見香港已經到了窮途末路。董先生儘管能力不高,卻有不少人認為他比曾蔭權更有承擔,當年梁錦松偷步買車,董建華依然奮不顧身地維護梁錦松的「高尚情操」。今天,曾俊華因為預算案而被社會各界罵得體無完膚,做大佬的並沒有出來撐自己的下屬,閃得就閃,事不關己。做細的,心都淡。

曾俊華以注資每人6000 元往強積金戶口的形式來派錢,貫徹官商勾結的理財原則,令強積金託管人每年多賺3 億元管理費,N年後假如沒有全數蝕光,六十五歲退休時假如未死的話,也許還可以領到數千元。如果你今天就要餓死,有人對你說: 「等你六十五歲我請你食鮑魚!」我想,你拚盡最後一口氣都會想摑他一巴。

曾俊華一開始時不斷強調派錢、退稅會刺激通脹,然後在一夜之間作一百八十度轉軚,宣布決定派錢退稅。我不會在此批評曾俊華的誠信,那只會浪費我的時間。我倒是很好奇想知,究竟是誰教他退稅會刺激通脹?如果市民花數千元就會刺激通脹,那一擲數十萬元狂掃LV 的內地遊客豈不是令通脹爆燈?你何不關閉旅遊發展局?

身為財政司司長也會被人老點「退稅會刺激通脹」,難怪有婦人相信「性交可以轉運」。

曾俊華預算案的整個思維就是「對抗通脹」,那是錯的。香港只是一個七百多萬人口的特區,閣下只是這特區裏的一名官員,請問你憑什麼去「對抗通脹」?毋須讀過很多書,都會知道香港很多食品由內地入口,內地食品價格上升才是通脹的主因,當然還有聯繫匯率的影響。香港只是一個彈丸之地,政府要做的不是「對抗通脹」,而是想辦法幫助市民在百物騰貴下仍有飯吃。曾俊華卻注資強積金,完全九唔搭八。從前香港政府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現在是頭痛醫腳,腳痛醫手,我看還是先醫好政府高官個腦。我們期望政府解決問題,政府卻連問題是什麼都未認清楚。

世上最容易闖禍的是什麼人?不是蠢人,而是自以為是的人。以我自己為例,我的數學非常差勁,我因為明知自己數學差,所以在工作上處理數字和金額,我必定重複核對檢查,別人檢查一次,我檢查四次,不懂就問人,結果我在工作上從未在處理數字上有過失誤,數學很好的同事反而錯過不少。這叫自己知自己事。

今次財政預算案闖下大禍的原因,正是因為自以為是。香港的財金官員本來就水平低劣,也缺乏政治智慧。蠢,不要緊,蠢本身並不是罪。但假如不肯承認自己蠢,還以為自己好醒而不肯虛心向人求教,就分分鐘會害死人!

曾俊華這份財政預算案給我的感覺是拒絕聆聽,閉門造車。只要他稍為願意聆聽各界的意見,這份預算案就不會一敗塗地。財爺被問到一碟粟米斑塊飯賣多少錢,他答不上來。不去茶餐廳或快餐店,fine,但身為財政司司長難道不看報紙?最近一年,傳媒不斷報道通脹如何影響食品價格,稍為留意新聞大概也有印象。從這件事上,可見香港的高官都把自己封閉起來,自以為是地拒絕接收社會的訊息,甚至連報紙也不看。

曾俊華在會見「保皇黨」後,由絕不派錢改為向每名十八歲以上香港永久居民派現金6000 元,再加退稅6000 元,不用說當然是為了減低明天 (3月6日) 的遊行人數。「茉莉花革命」正在內地此起彼落,內地發起人想出以「兩會」為「茉莉花」的代號,當中共的「兩會」即將舉行,網上審查無法把「兩會」河蟹掉, 「茉莉花」不斷「兩會兩會」在網上喊過不亦樂乎,吹佢唔脹,現在同胞們都很有幽默感。他們唱著口號:「微笑迎接民主,散步爭取自由」,似乎沒有人打算硬碰。我覺得內地的民主運動,已演化成一種柔軟的力量。

有個遊戲叫「火燒後欄」。要是香港的財政預算案激起大規模遊行,很可能會在中國的土地上掀起示威浪潮。反抗的情緒是會蔓延的,而且已由埃及蔓延至中東、南北韓和中國內地。要是中央政府無法擺平,無話可說,但如今卻是因為你香港政府這班傻仔無厘頭弄出這份預算案,若因此而「遍地開花」,阿爺豈不是好無辜?

曾俊華急急改口派錢,雖然會令一些市民感到高興,但莫怪我Daisy 又要說出難聽的真相:預算案風波引起的政治危機,根本沒有得到解決!泛民呼籲市民繼續於明天上街,因為就算得到6000 元,政府依然沒有解決高樓價等等問題。我把這件事總結一下,就是本來對今年預算案的具體不滿,有可能昇華至意識形態上的不滿,亦即對特區政府整體施政、官商勾結、貧富懸殊等結構性問題的積怨,於明天或日後的遊行中發洩出來,情況跟2003 年五十萬人上街一模一樣,當年不滿「二十三條」只是一個導火線,從那裏引申對憲制和施政的不滿,才是2003 年大遊行的真正主題。


為了拆除這次政治危機的炸彈,始作俑者自行了斷是唯一辦法。政府在輿論壓力下作一百八十度轉軚,今後不會再有人尊重政府,我不知這樣的政府還可以怎樣管治下去。假如曾俊華願意下台以示承擔,尚能保住政府一點問責精神,把傷害減至最低。否則,要下台的將不是曾俊華一個人了。(撰文:王迪詩。2011年3月5日刊於《信報》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國王的自卑感

我每天收到的讀者來信數量驚人,要逐一認真地回信自然也需要驚人的時間。曾有讀者來信告訴我未婚懷孕,問我應不應把孩子生下來。當她收到我的回信,恐怕連仔都生埋。遠水不能救近火,這種緊急的情況,擲毫好過問我。
 
在眾多讀者來信中有些常見的問題,在我未來得及作個別回答之前,讓我先在專欄裏作一綜合性的回覆,拖延一下。其中一個常見的問題是: 「Daisy,我從小就很自卑……怎樣才能活得快樂一點?」
 
我的答案是不知道。我有生以來從未有一天自卑過,我不知道自卑是什麼感受。我Daisy 做人的原則非常簡單: 「在我的生活裏,我就是主角。」愛自己,話知你。但所謂一山還有一山高, 我平日工作經常接觸到的investment bankers,應該是地球上最沒有自卑感的一群人。他們不止高呼: 「在我的生活裏,我就是主角。」更拍大喊: 「咩呀!在你的生活裏,我也是主角!」要是他們稍為多一點自卑,也許能平衡一下他們自大的心理。
 
Well,但我又好明白,bankers 謀生靠口技多於財技,自信到了不會臉紅的地步才能說服客人拿錢出來。靠把口講得天花龍鳳,哄得客人笑嘻嘻放水投資,要說服別人,首先要麻醉自己。假如你要說服別人你是劉德華,你必須先令自己相信你就是劉德華,就是這麼回事。
也許你會不屑地說,Daisy,你年輕漂亮聰明能幹又人見人愛,當然不會明白自卑的滋味啊!那閣下可錯了,我從不自卑,並不是因為我年輕漂亮能幹,而是因為我從不與人比較。自卑感跟一個人的身份、地位、財富、樣貌完全沒有關係的。 假如我要自卑,我也可以數出一萬個自卑的理由。

 
譬如說,升上中學以後,除了中五會考,我的數學考試從未試過合格。不是我自豪,但要保持這樣的紀錄實在也不容易。假如當時爸媽帶我去做智力評估,我在數學方面大概會被評為弱智。然而,我的父母並沒有亂七八糟地「評估」我,沒有因為我數學差而責備我,也沒有因為我的作文特別好而稱讚我,他們只是把我看成一個普通女孩,就這麼而已。我到今天依然無法處理兩位以上的加減數,and I do n't care,要計數就用計數機,而且世上不是有很多數學天才嗎?人類的文明由他們來推動就夠了,這個世界不需要那麼多偉人。
 
在學校裏,我喜歡英國文學和地理,討厭數學,對香港教育制度下的中文科簡直到了憎厭的地步,雖然會考也拿了A。我從小就是個嚴重偏才的孩子,我接受,而且喜歡這樣的自己。事實上,你在跟別人比較的那一刻就已經失去自己了。有時我也會想,要是我學會與人比較,我的競爭心應該會比現在強一點,所謂的「成就」大概也會高一點,賺錢會多一點,但每當我想到這裏,腦海就會浮現「好無聊啊!」這個想法,於是我又繼續自顧自地活,而且活得很爽。
 
假如我要自卑的話,也可以在比較同學們家族的財產後感到自卑。我在DGS 的同學有不少來自大富之家,我所指的並非父親是醫生、律師或政府高官的同學,那是「小康」,跟「大富之家」相距甚遠。我所指的是真正的有錢人,家族財富至少在數十億元以上。我有同學在私人飛機開生日派對,邀請同學們往外國玩一圈;周末的活動是乘遊艇出海曬太陽,家裏有二十個工人,而且這些同學個個健康漂亮,運動音樂無一不精,頭腦好更不在話下,你會問,世上哪有這麼完美的人?當然有,只是都集中在同一個地方。小康和小康以下的也存在於同一所學校,而每人都擁有相同的學習機會,很快樂的。

 
我們活在一個相對的世界。就算父親已為你在American Club 辦了生日派對,你看見同學坐私人飛機,也可以感到自卑。醫生和律師的女兒,在這些家裏非常有錢的同學面前也可以自慚形穢;然後的士司機的女兒看見醫生的女兒,又自卑起來;無業賭徒的女兒看見的士司機的女兒,也自卑了。我要說的是──當你自卑的時候,有人正在羨慕你。
 
要自卑的話,就連皇帝也可以自卑,例如英皇佐治六世。最近看了電影The Ki ng's Speech (《皇上無話兒》),非常精采,必定會再看一次。這部電影要說的,正正是一個人如何克服自卑感,最終幹出一番偉大的事業,而這人就是英皇佐治六世,亦即現任英女皇的父親。
故事根據史實改編,講述英皇的次子Bertie 自小口吃,在公開演說中出盡洋相,又體弱多病,父皇和哥哥一直瞧不起他。父皇駕崩,長子登基成為愛德華八世,就是那位「不愛江山愛美人」的情聖,為了迎娶一個曾經離婚的女人,竟連英皇也不做!二次大戰即將爆發,次子臨危受命,成為英皇佐治六世。
 
名醫對這位英皇的口吃束手無策,直至遇上語言治療師Lionel Logue,他用上離經叛道的方法,不止改善英皇的說話技巧,還解開他的心結。不少人的自卑感來自童年,Bertie 的父皇對孩子十分嚴厲,哥哥又常常嘲笑他。Lionel更發現Berti e 天生原是左撇子,皇室卻強迫他使用右手,Lionel在電影裏指出很多口吃的人都曾在童年時被強迫改用另一隻手。我也曾在專欄裏談過強迫左撇子兒童改用右手的害處,卻不知會釀成口吃這麼嚴重!
 
「你毋須再害怕你五歲時害怕的東西。」Lionel對佐治六世說。他一步步治療這位英皇的心靈傷口,在二戰爆發前夕,英皇佐治六世終於透過電台發表了激勵人心的演說,在國難當頭之際團結了國民,這一幕拍得非常感人!後來我還到YouTub e 聽了佐治六世於1939 年9 月3 日在白金漢宮發表的這篇演說,的確能聽出他說話有點不流暢,但語調誠懇。從許多片段和照片,可看見這位英皇身型瘦削,溫文儒雅,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微笑卻是那麼善良。要一個與世無爭的人做英皇,世事就是這麼諷刺!二戰期間,英皇與皇后不理德軍的炮轟,堅持留守倫敦,與國民同甘共苦。這位善良的英皇最終因為長期抽煙而患上肺癌,五十七歲就入土為安,遺下妻子一直活到一百零二歲。

 
The King's Speech 的劇本寫得很好,對白流麗,充滿英式幽默,含蓄卻令人感動。原來這個故事跟編劇DavidSeidler 本身有密切關係,他跟佐治六世一樣自小患有嚴重口吃。Seidler 在倫敦出生,小時候眼看房子在二戰時被炸毀。在逃到美國的船上,Seidler 突然無法清楚地說話,從此結結巴巴,接受過許多語言治療,佐治六世是他心中的英雄。Seidler 有一位口吃的叔叔曾接受過Lionel Logue 的治療,這些親身經歷成了這部電影的靈感泉源。
 
當然少不了一流的演員:佐治六世由Colin Firth 飾演。 這位擅長演「優雅木獨佬」的資深演員,讓我看得最開心的還是演「Bridget Jones」的情人Mr. Darcy,那份木獨竟也散發出幽默感來!他在Girl with a Pear l Earring 演大畫家Vermeer 也入型入格。Helena Bonham Carter 飾演佐治六世的妻子伊莉莎伯王后,這位演員本身擁有貴族血統,演過Fight Club、The Wings of the Dove 等電影,我很喜歡她在Alice in Wonderland 演的紅心女皇。她跟鼎鼎有名的導演Tim Burton 是情侶,生了兒子,還請來Johnny Depp 做godfather呢。(撰文:王迪詩 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敗犬」的真相

早上十時許,幾個同事在pantry 舉行「早禱會」,交流一下各大law f irm 跳槽的情報,上司Eric 突然闖進來說: 「Daisy,執行李,跟我一起去機場,快!」
 
「你殺了人?」我呷一口Earl Grey,施施然地問。 這傢伙走佬難道還要我給他挽行李?
 
「你在說什麼鬼話!Emma 患了重感冒,正在發高燒不能去上海開drafting me eting,Daisy,你不是做過煤礦的IPO 嗎?沒有人比你更合適代替Emma 了,我當然知你辛苦,但現在人手很緊,你就幫個忙吧……」Eric 為何突然對我這麼客氣?兩個原因:一、最近市況極旺,像我這種有實力的花瓶,是各大律師行爭相羅致的對象,Eric 怕我跳槽。二、Eric 和Margaret 兩名合夥人正在爭奪Head of cor porate 的寶座,所以Eric 近日對每單生意都非常緊。我見這傢伙怪可憐的,戲弄他一下便打算了事,上海我還是會去的,豈料Angela 突然插嘴道: 「由我去吧。」
 
我以為自己聽覺有問題, 律師們最厭惡的就是business trip,Angela 前世未搭過飛機嗎?又或者……Oh Jesus!她不是暗戀我的女同性戀者吧?否則怎可能為了我如此犧牲自己?
 
午飯的時候,我跟Sam 聊起此事,他皮笑肉不笑地反問我: 「你真的不知道Angela 為何爭去上海?」我搖搖頭,他續說: 「就是因為情人節呀!假如她去上海開會,回來香港那天剛好是2 月14 日,你想想看,塞車連飛機delay,加起來隨時花六七小時,訂一班夜機的話,回到香港已是深夜了,成架飛機幾百人陪她過情人節,不是好過自己在家裏獨守空房嗎? Angela 這種『剩女』……不,她這種『敗犬』,最怕就是大時大節,呵呵呵呵……」
 
在Sam 那幸災樂禍的笑聲背後,我感受到他對「剩女」和「敗犬」的鄙夷。「敗犬」源自日語,維基百科引述了日語辭典對「敗犬」一詞的解釋: 「鬥爭中失敗,夾尾巴逃跑的狗,引申為在競爭中失敗退場的輸家。」2003 年,日本作家酒井順子出版了《敗犬的遠吠》,以「敗犬」自嘲,認為三十歲以上的單身女性就像喪家之犬一樣遭人排擠。
 
喪家之犬。So you see,三十歲以上仍未嫁出的女性,社會地位比援交少女還要低,至少我從未聽過有人把援交少女說成「喪家之犬」。Sam 在冷嘲熱諷的同時,也許忘了大除夕的夜晚,是Angela 在公司裏一個人趕起那份招股書;我不願意到上海開會,是Angela 甘願頂上;我的Blackberry 在平安夜震個不停,我一邊與朋友們喝酒一邊收到Angela 的電郵。香港的經濟,沒有特首也無甚影響,但沒有「敗犬」肯定即時崩潰!

 
社會大眾為何對「敗犬」如此苛刻?因為大家都認為這條路是這些女人自己選擇的,亦即俗語說的「自己」。大部分人認為中女之所以弄至嫁不出的田地,是因為她們選擇了把青春獻給事業,待三四十歲事業有成的時候,才醒覺自己已經錯過了拍拖的黃金時期,人老珠黃想尋找愛情?Sorry baby,it's too late。
 
這裏有兩個關鍵字──選擇。人們以為是「敗犬」選擇事業而放棄愛情,這絕對是個誤會,事實並非如此,至少我親眼所見的並非如此。大部分「敗犬」之所以事業有成其實都是被迫的,她們並沒有選擇事業而放棄男人,而是由盤古初開,她們就從來沒有男人埋過身,就連二十多歲的時候也沒有,更遑論人老珠黃的時候,讀書時有過puppy love 已經非常幸運,可恨這些戀愛小豆苗卻經不起時間考驗啊。
 
假如可以選擇,我保證這些女人會連滾帶跳地撲過去愛情那邊,而不是在辦公室朝八晚十二。換句話說,人們以為「敗犬」選擇事業而放棄愛情,真相卻是她們焗住事業有成!
也許你會質疑說,hey Daisy,不會吧,三四十歲以後找不到男友不足為奇,但二十多歲還很年輕,又擁有大學以上的學歷,怎可能從來沒有男人追求?沒有就是沒有。我親眼見過無數這樣的女人:不算漂亮但也並不醜,性格很隨和,卻從來沒有男人追求過。
 
我認識一個女會計師Jennifer,三十一歲,中大畢業後再到美國讀了碩士,八級鋼琴,考了潛水牌,喜歡運動和音樂,並非那種古板的老姑婆,但她自從大學畢業那年跟男友分手以後,足足十年未發過市,試問人生有幾多個十年?每年情人節、平安夜、大除夕這些浪漫的日子,Jennifer 只能躲在辦公室裏扮忙,又或匆匆趕回家吃杯麵,以免碰見街上一雙一對的情侶自慚形穢。
 
What's wrong with Jennifer?問題根本不在她身上,而在於男人的供應量。
 
香港男人不夠分,連結了婚的男人也不夠分,我把這稱為「時代的悲劇」。香港男人的供求,就像香港奶粉一樣嚴重失衡。港女沒有因為部分奶粉有毒,就怕了永遠不吃奶粉。她們耐心地尋找合適的奶粉,對奶粉懷合理而務實的期望,但求吃了不會暴斃已經心滿意足。然而,港女依然搶不到奶粉,因為香港來了大批「自由行」。

 
我們祖國最多是什麼?除了錢,就是人。大陸有很多人,包括女人,內地佳麗多如恆河沙數,港女二十五歲就以為自己很年輕,很有競爭力,在祖國卻通街都是十八九歲的少女,鬥年輕?你憑什麼?二十五歲以後還有男性追求的香港女人,只有三種可能性:一、相當漂亮;二、性格特殊地討人喜歡;三、前世救過很多人。
 
除了內地佳麗,更強勁的競爭對手是香港一批二十出頭的女孩,儘管她們的學歷只是一般,亦非專業人士,但因為青春煥發,也很受高薪高學歷的男士歡迎。有時學歷低反而更好, 「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句說話,現代男性雖然嘴巴上否認,但其實一直懷有這種思想。大富商娶餐廳女侍應這種例子,在世界很多地方都出現過。有人覺得那麼懸殊的身份地位,怎可能會幸福?我是不同意的,我不認為人有階級之分,最重要是兩個人能否溝通,兩人的成長和文化背景、價值觀等等,是否足以令兩人有能力彼此欣賞和理解對方,但這只是我作為女人的想法,對一些男人而言,溝通並不怎麼重要。
 
另一個嚴重誤解是以為「敗犬」眼角高,看不起男人賺錢比她少職位比她低,就算有男人追求也吊高來賣,最終落得「喪家之犬」的下場,但真相卻是「敗犬」一點也不眼角高,她們只是無從結識其他背景的男人。譬如說,一個三十歲女會計師假如不介意嫁給地盤工人,難道她可以衝入地盤大叫「娶我吧娶我吧」?她有什麼途徑可以結識地盤工人呢?沒有。就算她去地盤扮偶遇,地盤工人只會以為這個女人有病,堂堂會計師,怎可能看上一個搵朝唔得晚的地盤佬?
 
所以嘛,現代女性的伴侶一般就只有同學和工作夥伴兩種對象了,除非讀書時已mark 住一個男友,畢業後又能用鉸剪腳箝住他的脖子直至他答應娶你,否則工作上結識的同事和行家,幾乎成了拍拖的僅有對象。再以Jennifer 為例,她所能結識的男性就只有會計師、律師和bankers,而這三類職業的男人都不會看上Jenni fer,他們寧願選擇二十出頭的可愛女秘書呢。 (撰文:王迪詩 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久違了的住家飯

「無飯主婦」這個雅號,小妹當之無愧。從小到大,我在家裏從未做過家務,從未做過一頓飯。如果你打算歧視我,那你就乾脆歧視全香港的年輕女性吧,反正我們這一代都是嬌生慣養的。是的,我這樣說一點也不會臉紅,因為「做飯」並不是現代女性的責任。假如真要問責起來的話,為何男人不會做飯又不會受到責備?女人同樣要出外工作,賺錢分分鐘比男人更多,回到家裏還要煮飯湊仔,男人則躺在沙發上看球賽,請問這是什麼道理?
 
自從大學畢業以後,我就一個人住,逍遙自在。我不喜歡看人臉色,所以不會跟任何人同住, not even a husband。要是你問我怎樣形容這種生活,well,我會說,這是一種完全屬於自己的生活。有人到退休那天,才終於找到屬於自己的生活,有人到死那天仍未找到,整個人生就浪費在供樓和維繫一段不幸福但也談不上悲慘的婚姻。我能夠在年輕的時候就找到我的dream life,實在很值得感恩。
 
平日我會在家裏做點簡單的食物,沙律、三文治、煎蛋之類我都能夠應付,但我不會煮肉類,不知為何我一看見生肉就反胃,而且任何食材只要經過我手,都會化神奇為腐朽,因為擁有這種「特異功能」,我向來很少入廚,大部分時間光顧餐廳,一直風流快活,直至Philip 出現。

 
這傢伙今次又做了什麼?他在過年的時候居然邀請我到他家裏吃飯!Jesus Christ! Can you believe it?我的意思是,到他父母的家裏吃飯!That's crazy! 怪事年年有,兔年特別多,這樁怪事源於這段無聊的電話對話:「你過年會到英國嗎?」Philip 問。
 
「No.」我邊說邊mark-up 一份合同。「今年飛得太多了,放假就只想躺下來好好休息一下,安安靜靜地過幾天也不錯嘛……」就在這時,我的秘書Selina 給我遞上一碟蘿蔔糕,是另一位秘書親手做的,我一邊吃一邊跟Philip 說: 「嗯……真懷念這種家的味道啊!很久沒吃過沒有味精的住家飯了。」
 
「來我家吃吧。」Philip 突然說。「我媽做菜很棒呢。」
 
我差點被蘿蔔糕鯁死。見家長?我們的關係什麼時候飛躍到這個地步?這傢伙居然邀我去見他的父母,哼,我又無名無份,雖然本小姐不稀罕你的什麼名份,但拒絕他的話又好像太過不近人情,唉,真傷腦筋。我在電光火石間分析了Philip 當時的語氣,發現那其實只是漫不經心的一句話,to be exact,是信口開河,說不定他經常請不同女人到他父母家去吃飯呢。Great,這樣最好不過。我最怕Philip 跟我認真起來,after all,他不過是我的Pl an A,而我並沒打算把他的評級提升為「男朋友」。
 
這件事就這樣定下來了,一頓家常便飯。
 
Philip 自己住在半山,他父母的家原來就在我家附近,從我家步行過去才五分鐘。Philip 的爸爸是醫生,媽媽是大提琴家,年輕時在外國的管弦樂團工作,後來專心相夫教子。我打聽過他們的口味,是一對滴酒不沾、注重飲食健康的夫婦,於是我買了兩盒日本頂級士多啤梨和日本青森蘋果作為禮物。
 
Philip 來我家接我,沒有駕車。我們一起在和暖的陽光下,緩緩步行到他父母家去,微風輕輕吹我的裙擺,空氣裏有樹葉的氣味,我們東拉西扯地說說笑笑,那真是美好的時光。
 
Philip 的媽媽正在庭園裏與牧羊犬玩耍。她的笑容爽朗,很有點藝術家的氣質,能把一件
Herms 披肩穿得如此貼心,是一種境界。Philip 的爸爸卻一點不像醫生,他比較像消防員。在我的印象裏,醫生都有點像教書先生,斯文而沈悶,Philip 爸爸卻身形健碩,充滿陽光氣息,像四十歲多過六十歲,我肯定他打了Botox。
 
「來,看看我小時候住的房間!」Philip 把我領進去。一個灑滿陽光的房間出現在我的眼前,一張桃木單人床鋪剛換洗過的床單,書桌上放Philip 的童年照片,相中的小男孩正古靈精怪的扮鬼臉,再看看床邊,居然放了一個「西瓜波」!我笑彎了腰, 「那是你的玩具嗎?」Philip 踢那皮球說: 「每個男孩都曾經擁有一個西瓜波呀,我媽給我保留到現在。」
 
我愛上了這個房間。
 
廚房飄來陣陣飯香,那久違了的氣味教人好感動啊! Philip 的媽媽做出了滿桌子的美食,冬菇炆鵝掌、鮑魚海參、白切雞、蒜香西蘭花、咕嚕肉、花膠煲雞湯……我看這滿桌子的飯菜幾乎哭出來,不知有多久沒吃過住家飯了!
 
Philip 的媽媽也熱淚盈眶地看我。「仔!幹嗎到現在才帶王小姐來家裏吃飯?這麼漂亮的女朋友……王小姐你別客氣!這都是家常便飯,當自己家裏就是了!來,多喝碗湯!」我在香港的親戚不多,很久沒有被長輩這樣寵過,不禁害羞起來,心裏卻十分溫暖。
 
桌上每一味菜都好吃極了,但我Daisy 是一個淑女,絕對不能第一次到別人家裏就拚命地吃,惟有忍每碟只吃一點。
 
那夜,我帶滿心溫暖離開Philip 的家。他父母還站在門口不住的向我揮手,一邊喊「有空要多來吃飯啊! 」Philip 笑對我說: 「我爸媽都把你當寶了。」
 
接下來整整一個星期,我都在想念那頓住家飯。為了吃,我王迪詩從來都是不顧一切的,於是打電話給Philip。「你媽媽上次要我多點到你家吃飯。」
 
「Yep. 」
 
「但我總不能馬上又來吧!」
 
「你究竟想怎麼樣?」Philip 已經嗅出了事有蹺蹊。
 
「我想你把家裏的飯菜給我偷出來。」
 
「你當我媽是白癡?」
 
「你可以說你吃餐廳的味精太多了,很懷念住家飯的味道,希望媽媽給你做午餐飯盒帶回公司吃,然後把飯盒轉交給我。」我沾沾自喜,認為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
 
「王小姐,你真是天生當作家的材料。」Philip 說,可他還是拒絕了偷飯菜的要求。他說帶飯回公司吃是小男人的行為,不,應該是小女人的行為,讓人家知道太過丟臉。
 
我早就料到他會拒絕。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求人不如求己。我認真地思考了朋友間誰對烹飪最有研究,問題是我所認識的女性友人幾乎全都是「地獄廚神」,最後我終於想起了Miranda,聽說她自去年結婚後天天下廚,已能做出一手好菜。
 
「Hi Miranda!聽說你是烹飪高手,能教我做兩味簡單的菜式嗎?」
 
Miranda 亂七八糟的說了一堆做菜的步驟,我聽到她旁邊爆出一個男人的狂笑。
 
「我老公說,世上居然有人請教我做菜的方法,真是一山還有一山……低……」
 
Damn!上當了。我急忙問道: 「你不是說你做菜很有心得嗎?」
 
「Wait wait wait 別掛線,在烹飪方面,我早已到了化境。」Miranda 這樣宣布。
 
「那是說,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我問。
 
她教我做最簡單的豉油雞翼。我聽她說,又覺得有點不對勁。「不用融雪嗎?」
 
「Never。能夠在七點前放工已是奇,還管它什麼融雪不融雪?統統倒進鍋子裏用熱水去煮,我保證喜瑪拉雅山也能融掉,只要在水裏放薑和胡椒粉,就能掩去被雪藏過的味道了。」
 
我很懷疑這套「喜瑪拉雅山理論」。究竟豉油雞翼是怎樣做出來的?
 
「那是家庭主婦的常識。」Philip 最會潑冷水。
 
「說得對,我不是家庭主婦。」

「DGS 沒有家政課嗎?」

「有。但你的學校也有中文課呀,又不見你有本事在中文報紙寫專欄?」

最後,豉油雞翼這件事當然不了了之,我又繼續我的「無飯主婦」生涯,然而在Philip 父母家裏吃到的那頓住家飯,確實在我的bourgeois-bohemian 生活裏,泛起了一陣漣漪……(撰文:王迪詩 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

篤手指與印銀紙

年尾,又是分錢的時候。這樣說來好像喜氣洋洋的,可惜有錢分的並不是我,而是bankers。如果你以為他們會吸取金融海嘯的教訓,那未免過於天真。

他們非但沒有收斂,反而因為多國政府都在金融海嘯時出手打救了瀕臨倒閉的銀行,bankers 大難不死就沾沾自喜:「哈,原來政府不捨得我死!政府會用公帑打救我呀!」於是那班bankers 就有恃無恐,貪婪的程度比從前變本加厲。

我們律師個個年尾做得像一頭狗,我隔日敷補濕面膜才勉強頂得住!為什麼這樣忙?因為手上的deal 要趕在年底前close 否則bankers 明年不知要跳槽到哪裏去,花紅不能帶走。沒法子啊, 誰叫我們律師都要靠bankers 介紹生意,要跟住他們搵食?一想到這裏,我就覺得自己的身世好坎坷。

投資銀行家的銜頭聽來巴閉,但其實底薪並不特別高,bankers 靠的是花紅,那可以是天文數字。Investment banks 閒閒地派數十個月花紅,派十個月的話即是暗示叫你自動消失。有時不只派現金,還會派股票和認股權,but cash is king ,據說某間已倒閉的投行,從前派落的股票和認股權已經化為烏有,血流成河,損失慘重。至於律師則月薪較高,可是花紅嘛,給你兩個月bonus 已經算是皇恩浩蕩!

多謝祖國關照,香港去年稱霸全球IPO 市場,全年集資額高達4450 億元。數數看,去年單是友邦保險和農行兩隻「巨無霸」,已分別集資1591 億和935 億元,加上不少大型的M&A 和大大小小的配股抽水行動,bankers肯定豬籠入水,借用我們特首曾蔭權的名言就是「想窮都難」。

2011 年的市況依然會不錯的。新曆年以後,我們law firm 又瘋狂接了很多新deal,都是趕在年中前完成上市,氣氛看來相當正面,亦意味我會忙到嘔,單是買補濕面膜都買到破產!加上美國繼續印銀紙,祖國繼續消費,全球金融界繼續合力篤手指, 結果將為bankers 帶來另一個豬籠入水的肥年。

過去一年全球市況也相當不俗。我翻開報章,咬牙切齒地看投行狂派花紅的報道:Goldman Sachs 今年向全球員工派發約154億美元(約1200 億港元),J.P. Morgan 豪派約281 億美元(約2191 億港元),damn

我喝一口Espresso,繼續咬牙切齒地讀下去:英國工會聯盟秘書長巴伯批評高盛發出的巨額花紅, 「可令電影《華爾街》的貪婪主角Gordon Gekko 面紅」,那是對面臨緊縮開支的英國一種侮辱。你們儘管罵吧,投行永遠有個分錢的最佳藉口挽留人才。我想如果投資銀行界真有那麼多人才,就不會有金融海嘯。

英國政府窮得要向小朋友開刀,大幅削減對大學生的資助,學費一下子由4 萬港元增加至11 萬港元。年輕人大受刺激,在倫敦暴動燒車,連乘車路過的王儲查理斯夫婦也不幸中招,一隻車窗被硬物砸爛,good gracious

人家卡米拉嚇到喊,你班混蛋bankers 卻嘻嘻哈哈走去分錢!英國傳媒還踢爆高盛將捐予英國慈善事業的金額,由去年約3.7 億港元,大幅削減少近三分之一,發財不立品,難怪犯眾憎。
美國政府更是負債纍纍。我們的國家主席胡錦濤大駕光臨美國,總統奧巴馬趕緊執正個樣,將白髮染黑,傳媒真是討厭鬼,居然故意翻出奧巴馬一星期前登上專機時滿頭白髮的照片,一星期後胡主席來了,奧巴馬的頭髮突然「change」成烏黑扮後生。據說現年四十九歲的奧巴馬當選總統後因為工作壓力,頭髮迅速變白,真可憐啊。傳媒還把他「染髮前」和「染髮後」的照片並排刊出,就像那些參選港姐的佳麗「化妝前」和「化妝後」的對照。

國際巨星成龍大哥獲邀到白宮,拿照相機興奮地拍拍拍,盡顯中國遊客的風範。不知他看見奧巴馬那頭亮麗的黑髮,會否也問問他是否用會令頭髮「動L」的「霸王」?

我還在電視新聞聽到奧巴馬說了一句話,讓我忍不住會心微笑。那麼關鍵的一句話,後來在報章上卻未見有人評論。那是2011 120 日無新聞,奧巴馬在記者會上說:「We believe part of justice and part of human rights is people being able to make a living, having enough to eat...」。

聽見了沒有? 「人權就是有飯吃」!我以為自己聽錯,這句話居然出自美國總統口中。就憑奧巴馬這句說話,區區450 億美元的訂單算得上什麼?都未夠我們同胞用來買Prada。中國人的鈔票多到可以填滿一千條黃河,區區數百億就當「豪」給洋人,中國人抱住那堆鈔票和Prada,享受「有飯吃」的人權,幸福到死。

美國人看見總統以最高規格款待胡主席,又染髮又要個女表演講中文,兼還要在人權問題上作出天大的讓步,都不滿總統先生卑躬屈膝,可奧巴馬除了不斷印銀紙,又有什麼法子?用一句話來總結整個金融體系,就是「篤手指和印銀紙」。你以為要「change」美國那千瘡百孔的經濟, 就如白髮「change」成黑髮那麼容易? 「人權」是什麼? Having enough to eat──奧巴馬是這樣說的。我想起電影Becoming Jane,二十歲的Jane Austen 打算跟一個窮小子私奔, 她的父親說了這句話:「Nothing destroys spirit like poverty.」。

                                   

在香港,投資銀行已陸續向員工宣布了今年的花紅。Philip 很高興,顯然是分了大錢。他甚至高興得忘了形,居然打電話來笑嘻嘻地跟我說: HeyDaisy ,你喜歡什麼?我買給你。」

我勃然大怒。這傢伙當我王迪詩是什麼人?同你好熟嗎?無功不受祿,幹嗎給我買東西?男人送禮物給女人本是情趣,但我不喜歡Phil ip 說「我買給你」的語調。我覺得我們之間不應該出現「買」字,更不應該出現「賣」字。也許我太天真,但我還是有我的原則。 錢,我也會賺,用不別人送。況且你閣下又不是我的什麼人,就算你是我的「什麼人」,我王迪詩從來不使男人錢。我花的住的穿的,無一不是靠我自己的能力賺回來,我才不會看人面色。

我跟Philip 之間就有這個問題。雖說他是我的Plan A,而這無賴又確實有他可愛的地方,但他始終是個investment banker,我開始嫌他身上的銅臭。也許我應該像Katie 那樣,跟一個父親很有錢的畫家談戀愛。首先,藝術家好有文化,而文化可以掩蓋銅臭。與此同時,跟這個很有文化的藝術家又不怕餓死,因為他父親很有錢,但那錢是屬於他父親的,所以技術上那銅臭也屬於他的父親,而他只是純粹毫無選擇地按上天的旨意承受了父親的財富而已,天意難違,教人無奈。問題是世上究竟有多少個生於富豪家族的畫家?窮得沒飯吃的畫家倒是聽過不少。

「太過分了。」我咬嘴唇說。

「送禮物給你也算過分?」Philip 問。

「我是說你們那天文數字的花紅,實在太過分。」

「是誰惹怒了我們的大小姐?I bank 賺大錢,律師才有運行呀。」Philip 嬉皮笑臉的說,我最討厭他嬉皮笑臉。

我很生氣,大踏步轉入雲咸街不理會他,Philip 在如鯽的人潮裏快步追了上來。

「我們賺大錢,你們律師也有好日子過呀。」他還不知死活的繼續嬉皮笑臉。

「我的好日子跟你有什麼關係!」我罵他,同時又竭力把嘴角的笑意按下去。

我們就這樣笑笑罵罵的向前走,一直走到在路上遇見的第一間酒吧。(撰文:王迪詩 http://world-of-daisy.blogspo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