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決定命運

性格決定命運


我戴上太陽眼鏡,翻起衣領,趁沒人看見,飛快閃進後巷找盲公陳。

任何人突然做出算命、信教、加入法輪功之類的行為,往往是因為人生出現了某種危機。是的,我最近的確遇上了一點麻煩。我Daisy天不怕地不怕,生平只怕兩種人。第一,黑社會;第二,瘋子。因為這兩種人都是不受法律管制的。

「小姐,你甚麼都不用說,我已經知道你今天為甚麼來找我。我肯定你不是為錢,就是為男人。」這盲公陳跟我一樣戴副墨鏡,自以為猜中我的來意,陰陰嘴笑,沾沾自喜。

我壓低聲線對他說:「我……我被人跟蹤!有個男人天天在公司樓下等我,我天天收到沒有署名的玫瑰花,好變態!你快快幫我占卦,看我甚麼時候可以擺脫這個瘋子?」

盲公陳閒閒地托一托墨鏡,沒好氣的說:「不好意思,瘋的傻的,我唔包。」

我心裡很不是味兒,他還要火上加油,贈我一句:「小姐,你有祖宗庇蔭,錦衣玉食,但命帶桃花,生性刁蠻──」

「這還用你來告訴我嗎?」不待他把廢話說完,我轉身就走。

是的,我承認我有點迷信。但從事金融業的,說穿了就是「撈偏」。而我們這些專做 IPO 和 M&A 的律師,是金融業的寄生蟲,所以也算是半個「撈偏」。「撈偏」風險大,今日不知明日事,缺乏安全感,人又怎可能不迷信?而且世上實在有太多光怪陸離的人和事,有時根本無法用常理去解釋,把這些事歸咎超自然力量,總算在心理上有個交代。

在我任職的律師行,有一棵掌控全公司命脈的風水樹。據說,這樹生長茂盛的時候,公司賺到盆滿砵滿;葉黃枯瘦那幾年,生意則一落千丈。「女皇」作為大中華區話事人,當然把這棵樹奉若神明,如珠如寶。有次我還差點被她房門口的地毯絆倒,竟給我發現那毯子下藏著兩個銅錢!

去年,「女皇」怒炒了一個女律師。就在她離職翌日,風水樹突然離奇枯萎!接著,公司爆冷輸了兩單生意給一些無厘頭律師行,「女皇」幾乎在同一時間病倒。究竟是她氣出了病,還是風水樹的枯竭破壞了龍脈,就不得而知。可是,不少同事都發現自從那位女律師離職,風水樹開始傳出陣陣一比九十九的氣味。

篤信風水,為的是趨吉避凶。但一個人的成就,50 % 取決於運氣,45 % 取決於性格,能力最多只佔 5 %。如果說風水有助加強運氣,那風水最多只能幫到一半,另一半要看性格。有種人無時無刻都在抱怨,覺得全世界欠了自己,自我中心到了極點,除了指責老闆無能,慨嘆自己懷才不遇,其餘時間大概都用來幻想自己征服宇宙。簡而言之──唔化。

「化」,是甚麼意思?就是面對現實,並在苦難的現實中,盡力把手上的優勢發揮到極致。譬如說,有幸被朱處長看中的Coco,在胸前裝上兩個籃球,有人說嘔心,有人罵低俗。但請不要忘記,她是雞,做雞不去隆胸,難道要她去研究莎士比亞?Coco化了,既然選擇了「出來做」,就要做好呢份工。今天,Coco成了業界翹楚,好像還要進軍電影界。性格決定了她的命運。

信盲公陳,不如信自己。 (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2007_09_01_archive.html#8126921194147545688

九月趕吃唐僧肉

九月趕吃唐僧肉


週末,我到IFC Mall進行精神排毒(購物)。剛從Miu Miu出來就有人大喊「Daisy Daisy!」,我裝作沒聽見,快步往前走,因為我的仇人與愛人一樣多,據說尋仇的人會先喊出目標人物的名字,確定沒有「點錯相」才下手。

終於,一個師奶氣急敗壞地追上來,是Elsie,曾合作過一兩次的會計師。半年沒見,她的身形又暴漲了一個碼。今天她心情靚絕,手上一袋二袋,非常風騷。

「哎呀Daisy,怎麼不覆我email?你一定要來我的婚禮呀!」這個女人嫁得出,神奇過摩西過紅海。結婚在即,她竟連半點修身的意圖也沒有。女作家三毛有句至理名言:「男人──百分之八十的那類男人,潛意識裡只有兩樣東西──自尊心和虛榮心。能夠掌握到這種心理,叫一個驕傲的大男人站起來、坐下去,都容易得很。」在婚禮上拖著一艘「航空母艦」,你教這個男人的面子往哪裡放?又如何能夠管理好他的自尊心和虛榮心?再說,邀請客人參加婚禮,怎能發一封 “To All” 的電郵就了事?發請帖,或至少通個電話,是做人最基本的禮貌。要不是聞說Philip也會出席,我Daisy睬你都傻。

下午三時,一對新人在中環大會堂註冊。新郎一出現,我當場嚇了一跳。他穿了一件繡滿銀線的morning coat,配白bow tie和黑西褲。這套衣服,可以穿去深圳登台,可以穿去「殘酷一叮」,卻萬萬不能穿來出席自己的婚禮。為了慳錢而去金都商場造衫,fine,錯就錯在讓人一眼就看穿那是金都出品,而且他的衣服配搭錯漏百出。

首先,禮服分日間禮服和晚禮服兩種,以下午六時為晝夜的分界線。下午六時前,男士可以在隆重的場合穿morning dress,它包括一件黑色「蟬形」morning coat、深灰色條紋長褲、淺灰或象牙色背心、配黑色綁帶Oxford shoes;由上衣、背心到長褲全是灰色亦可。除非送殯,否則不能穿黑色背心。從前,男士們也會戴禮帽,但現今已趨簡化,戴上禮帽可能會被笑稱為「長腿叔叔」。銀灰色tie是morning dress的首選,像這位新郎那樣打bow tie是錯的,因為那應該在六時後配晚禮服時才穿戴。想學穿最正統的morning dress,不妨以小泉純一郎或其他日本官員、議員為參考對象。日本人在認錯方面比較遲鈍,但對穿衣禮儀,卻比西方人還要嚴謹。

晚上的飲宴,新郎穿一件火柴盒形的禮服,繫上白bow tie,害我差點把他錯認為侍應生。請注意,白bow tie不是隨便戴的,只能在穿燕尾禮服時配戴。“White tie” 屬最高規格的場合,國宴、一等勳的授勳儀式、諾貝爾獎頒獎禮都要求穿 “white tie”。

“Black tie” 則包括黑色bow tie(現在也有人戴不同顏色或花款的bow tie),配黑色鑲有絲絹翻領的上衣,無燕尾,襯黑色鑲邊長褲,單襟西裝要配上腰封(cummerbund),拜託不要穿皮帶。有人會在夏天穿白色的禮服上衣,例如何鴻燊博士,這是可以的,但褲子卻不能同時是白色。此外,不論 “white tie” 還是 “black tie”,恤衫上的所有衣鈕都應該換上金屬鈕釦,不能用膠鈕。在那黑色的禮服衣袖下,微微露出閃亮的袖口鈕,配上那純白色的恤衫衣袖,在我看來非常性感。對我來說,「性感」是一件很subtle的事。

“Black tie” 有個名字叫「踢死兔」(tuxedo),美國人聲稱這種服裝於1886年首次出現在紐約「踢死兔公園」(Tuxedo Park),歐洲人卻笑言,那不過是他們平日穿的smoking jacket。

我漫不經意地用眼尾掃了一圈,還未見Philip的蹤影,心裡泛起了點點失落。這時,Janet前來跟我打招呼,把一張請帖塞進我的手裡。「Daisy,我要結婚了!」這已是我今個月收到的第三張請帖。

原來仍有不少女士吃得起唐僧肉,可喜可賀。 (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2007_09_01_archive.html#3803065482255177752

天國的階梯

天國的階梯


每間公司都有一個「女皇」,我任職的律師行也不例外。當我還未戒奶,「女皇」已經崛起,三十出頭就升做equity partner,隻手遮天,成為法律界的奇葩。她每日戴著鵪鶉蛋般大的鑽石戒指,從山頂獨立屋到中環上班。毛主席說,女人可以「撐起半邊天」,我們一班小職員也就向毛主席學習,「女皇揮手我前進」。

說句老實話,我生平最怕女上司。小氣、情緒化、妒忌心重……全都是女人的特徵,相信沒有人會比我Daisy更有資格作出這個評論。一個女上司可以原諒一個無能的女下屬,卻無法原諒一個比她漂亮的女下屬。正因如此,在「女皇」的統治下,我在這間公司注定無運行,但我卻一點也不介意,依舊每天穿著Armani套裝和高跟鞋,大搖大擺地在公司裡橫行。「女皇」對我大呼小叫,我也只會怪她荷爾蒙失調,絲毫沒有放在心上,因為我知道即使眼下吃了虧,但在百分之九十九的情況下,漂亮要比不漂亮著數得多。

「女皇」到了今時今日,算是在她的事業階梯上爬到了頂峰。像我這樣能夠考入國際律師行的人,若非擁有優秀的學歷,就是憑藉父母的人脈關係或祖宗的庇蔭,因此,國際行大都人才濟濟;就像八十年代的大富豪夜總會,美女如雲。諷刺的是,我們這班律師的命運竟然也跟大富豪的小姐出奇地相似,同樣只有三條路可以行。

第一,全心全意做好呢份工,直至升做媽咪,那便不用親自服務客人,只需湊女湊客;就像「女皇」,一直留守在這間國際律師行,直至升為合夥人,自己不用落手落腳做deal,只需招攬生意,而收入當然教一個普通律師望塵莫及。

如果說,「最好能夠在國際律師行做合夥人」,就等如說「最好我的父親是李嘉誠」。可惜,上天只特別眷顧了Victor和Richard。受惠於內地經濟起飛,國際律師行在八、九十年代大舉擴充業務,略懂中文的律師都有機會上位,時勢造英雄。時至今日,擴充的速度已遠遜當年。這條事業的階梯,就好比女人的一生。一般而言,晉升為合夥人需要七至十年的年資,若三十五歲前未能升做partner,那就這輩子都別再奢望好了;正如三十五歲仍未嫁得出的女人,覓得好老公的機會小得可憐。

若然認為湊女湊客這種工作太令人厭惡,平日就得盡量向客人拋眉弄眼,施展渾身解數博被人「包」;同樣也有律師努力取悅bankers,博被投資銀行羅致做in-house counsel,那就可以結束迎送生涯,埋街飲井水,今後只招呼一個客人。

在大富豪混久了,若找不到男人包養,又未能升做媽咪,該怎麼辦?那就只剩第三條路──轉去較小的場所工作。所以,即使在「女皇」的管治下無運行,我大可以轉到投資銀行做in-house counsel,或轉投另一間規模較小的律師行,由於我具備在國際律師行工作的經驗,在細行會比其他人更優勝,晉升機會自然也較多。

至於我們的客人──bankers,表面看似風光,但他們的命運其實與「小長今」差不多。所有預備宮女都要通過考試,升格成為國花宮女,才有資格成為中宮殿的水剌宮女。Bankers也一樣,初入行先做三年analyst,合格才可升做associate(MBA畢業生一般可直入做associate),順利的話,再做三年vice president,就有機會晉升為executive director,至於最終能否升做managing director,就要看你個人的造化了。不過,行內競爭非常激烈,盡是洪水猛獸,有人連analyst那一關都挨不過就已被踢出局了。這個「三年又三年」的遊戲,不是人人玩得起。

很多人花上大半生,在事業的階梯上奮力向上爬。在這條漫長的階梯上偶爾向下望,也難免會頭暈暈、腳仔軟。天天都搏老命,究竟這道階梯是否在引領人早登天國?無奈半路中途,「爬梯難下」。正因如此,在「天國的階梯」上,盡是一臉茫然的攀爬者。 (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2007_09_01_archive.html#9086075183385316862

椰子樹下

椰子樹下

上司 Eric 呷一口減肥茶,蠱蠱惑惑地說:「Daisy,剛剛pitch到一單M&A,日本人要收購海南島一個度假區。知你喜歡陽光海灘,這單deal簡直為你度身訂造。」

我抗議:「Eric,我手頭上已經有兩單M&A和三單 IPO,有兩單還快要上市,做到人仰馬翻,哪裡還有時間──」

「哈哈哈哈,所以我話你叻女!無問題,我再調多一個trainee來幫你。」這傢伙最會「耍太極」,我無話可說。

次日清早,我十萬個不願意地來到機場。在那個擠滿人的 VIP lounge 裡,遠遠看見Eric全神貫注地用blackberry打電郵,肥胖的手指在按鍵上閃來閃去,七情上面。這麼賣力,難怪三十六歲便升做partner,年薪六百萬。待我來到他跟前,才看清楚他手上拿著的根本不是 blackberry,而是一部遊戲機!

不知海南島是否發現了金礦,全世界都要趕到那地方去,就連 business class 也人頭湧湧。人家都在讀 Financial Times 和 Asian Wall Street Journal,Eric卻死命抱住那部遊戲機不放,玩得咬牙切齒,真丟臉。我唯有將一份FT舉得高高的,用來遮住自己的臉。

剛下機便感到熱氣迫人。我撐一把 James Smith & Sons 櫻桃木傘,架上太陽眼鏡,風華絕代地步出機場,竟然立即湧來了一群泰國人,嘰嘰呱呱的七嘴八舌,我花了點時間才聽清楚他們說的其實是普通話,這些同胞全是來搶生意的出租車司機。

為了省時,我特意挑了離機場只六分鐘車程的 Holiday Inn,也因為路程短而省得安排酒店的limousine。沒想到,那些穿著夏老威、頭戴草帽的出租車司機,竟然開價四十元人民幣。我的外表看來溫純,但我可不是羊牯。六分鐘車程收四十塊錢,你以為你那部是 London cab?我沒有心情講價,只隨口還價三十元。司機假裝抱怨幾句,就飛快拉著我們上車,嘴角暗露笑意,大概很高興遇上兩個笨蛋。

一路上,右邊是一間接一間的酒店,左邊種滿椰子樹,樹後面是一片延綿不盡的沙灘,天空藍得像經過電腦加工。偶爾看看這樣的風景,倒也令人心情舒暢。

「是第一次來海南島嗎?」司機問。

「不,已經來過好幾次,島上每一處景點我都看過,謝謝。」我撒謊,免得他當我們是遊客,不斷推銷旅遊產品。

從倒後鏡裡,可以看到司機的眼裡閃過一刻失望,但隨即重整旗鼓,露出一副「四萬」笑容。「小姐,一看便知你優秀。」那是我有生以來聽過最肉麻的奉承話,我連毛管也豎起來。看來這傢伙的推銷大計快要開展了。

「前面再走十五分鐘,有家賣珍珠的店子,你只要進去逛一圈,甚麼都不用買,我就可以獲得十塊錢的佣金了。」見我不答,又催了三、四次。

「那麼,如果我進去三次,就不用付你車費了,對不對?」他冷不防我會有此一問,呆了半晌,但很快又改變策略。「讓我告訴你吧,其實那是黑店,賣的全是假貨。你看,我是個老實人呀!你要買真正的上等貨嗎?前面不遠有家店子,我要他們給你打折。」

「對,你是老實人。我們去一趟公安局,舉報那家黑店,你來做證人。」他把草帽拉低了一點,默然不語。我又說:「最近國家加大力度打假,你不要盡點綿力麼?」

才五分鐘便到達酒店。聰明的讀者一定已經發現,Eric全程都沒有發言。事實上,他在上車後五秒鐘已經呼呼大睡,現在我得用力把他搖醒。司機轉過身來,滿臉不悅地說:「你們香港女孩真厲害!」

我托一托太陽鏡,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遇上你,不厲害不行。」心裡一邊盤算著如何應付日本人。 (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2007_09_01_archive.html#787739514368976076

初戀

雨總是下個不停。過多的無為爭拗和意氣用事,終於令這份上市申請無法在死線前呈送聯交所。會議室內,律師們和investment bankers都因為通宵工作而疲態盡露,難得兩個北京來的律師,還有精力在上機前趕到LV掃貨。

「究竟我為甚麼要做律師?」喝完今早第三杯Latte,我突然清醒得自我反省起來。想了半天,終於想起了一個人。

「Daisy,記住,做律師最緊要有承擔。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窮人無錢請律師,我就去為他們申張正義,不收錢。」他是我哥哥的朋友,比我大上十多年,是大律師。中六那年的一個黃昏,我打完Hockey,披頭散髮地回到家裡,累得躺在梳化上倒頭大睡。朦朧間,我看見露台上有兩個高大的身影,在金黃的斜陽裡像兩個巨人,站在右邊的是我哥哥,而左邊那人正搖晃著手上的紅酒,向我微笑……我看不清他的臉,但不知怎的,我的心突然跳得很厲害。

他請我到Vong吃晚飯,補祝我的十七歲生日。跟一個年紀比自己大很多的男人在一起,總使我有種淡淡的喜悅,彷彿是一種虛榮心的滿足。那天晚上,他駕著他的銀灰色寶馬送我回家。我望著身旁的他,看見他雙手握著軚盤,卻不像一個駕駛者,而像一個正在眺望遠方彼岸的海員,我覺得我在看著一個偉人。那一刻,我愛上了他。

我在大學選修法律,希望畢業後做大律師,像他一樣為民請命。萬萬料不到在畢業那年,我從師兄們的口中聽到一個消息:那位被我視為偶像的「正義大律師」竟盜用了他人的長途電話密碼,打了兩萬多元長途電話到深圳!這件事很快傳遍法律界,他被逐出了chambers。不過,大家倒是比較關心他在深圳的活動。而我,當然無法接受心中的「英雄」原來只是個貪小便宜的嫖客!我Daisy一世英明,那簡直是我一生人最大的污點。

我呷一口咖啡,嘗試去回憶那人的模樣,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我想起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人到中年的男主角,回憶起年少時的戀人直子。直子長得美麗脫俗,卻患有精神病。直子對他別無所求,只囑咐他說:「你要記住我,永遠記住我。」當時,男主角不明白直子何以這樣說,因為他認為自己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這個女孩。許多年過去了,直子也自殺死了,男主角努力地從回憶中尋找直子,卻發現直子在他腦海裡的印象已經非常模糊。那一刻,他終於明白直子為甚麼要求他要「記住我,永遠記住我」。

這就說明了,時間可以改變一切。十七歲的時候,我覺得那個比我大十多年的男人甚麼都懂,現在我知道他懂個屁。如果現在有個中年男人含情脈脈地對我說:「Daisy,記住,做律師最緊要有承擔!」我會建議他入青山驗一驗。

我選擇了做事務律師,專替企業搞上市,也做一些M&A和Private Equity的deal。賺的都是「開心錢」,何樂而不為?George Orwell早在《動物農莊》裡揭穿了: “All animals are equal. But some are more equal than the others.” 打官司從來都是有錢人的玩意。「不收費的正義大律師」,well,還是等我發了達才做吧。
天空仍是灰濛濛的,看來還會下一陣子雨。忽然有點想念Vong的法國菜,便撐一把傘,步行去不遠的Mandarin。來到門口,才想起Vong已經不在了。Never mind,反正來到,就順便在Mandarin做個spa。(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http://daisy-lancashire.blogspot.com/2007_09_01_archive.html#77126174887832149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