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陷夜中環
眾所周知,公司搞的所謂Christmas party,其實不過是老闆展現皇恩浩蕩的一場show。群眾也許是愚昧的,但也不至於因為老闆唱兩首歌或扮一下聖誕老人,就會被這等「忽然親民」的行為打動。
「女皇」作為公司的最高話事人,特別於今年的Christmas party穿了一件火紅Chanel,以宣示主權;又挑了全公司肚腩最小的男律師,兩人合跳了一支拉丁舞。說來奇怪,女人上了年紀又有了點錢,就會開始跳拉丁舞。大家最關心的,倒是「女皇」究竟付了多少學費。
看見三個大男人在台上拿著咪,唉,我就知道他們又要唱My Way,真要命!近五十歲的男人,滿腦子都是My Way。當我們看著老闆在台上載歌載舞,心裡都暗自希望這埸show快點結束。第一,這不是「歡樂滿東華」,我們沒有義務滿足老闆的表演慾;第二,在這種場合不能講是非,極度無癮;第三,blackberry整晚震完又震,電話響完又響,同時又要為「女皇」的拉丁舞吶喊助威,好大壓力。一散場,同事們就急不及待到蘭桂坊集隊。真正的Christmas party才正式開始!
午夜的蘭桂坊非常熱鬧。我們七個人開了四支Lynch-Bages,卻遲遲未見全公司酒量稱冠的Katie。
「K姐說隔鄰新搬來一個飛機師,她要趕回家裡煲湯。」我說。
「What?她又去煲迷湯?之前她不是在蘭桂坊搭上了一個美國水兵嗎?」Emma不屑地說。
「是啊,但她後來收到美國水兵的email,一看不得了!通篇都是grammatical mistakes!她覺得跟那個文盲交往下去實在太丟臉,把他飛了。」我解釋。
「Daisy,你的消息可真靈通啊!」同事們紛紛向我投以敬佩的目光。
「全都是從北京office聽來的。」我聳聳肩,呷一口紅酒。「那麼我在北京這個星期,香港發生過什麼大事?」
Sam開始陰陰濕濕地笑起來。「有呀!Keith和他的女秘書──」
「怎麼樣?」六個頭一起湊近來。
「有路。」
「Oh!He isn’t gay?」女同事尖叫。
「你有見過那麼鹹濕的基佬嗎?」Sam理直氣壯地反問。
男上司與女秘書的戀情,是同事們茶餘飯後的最佳笑料,並在有需要時落井下石。何況這個道貌岸然的Keith本來就犯眾憎!譬如當一班男同事在分享「馬交見聞」,他卻大談如何預防愛滋病!女同事們趁大減價到Landmark掃貨,他卻跑來跟你談什麼「堅尼系數」!
話又說回來,那傢伙與女秘書的姦情之所以被揭發,是因為一碗西洋菜豬骨湯。有天Sam嗅到一陣撲鼻的湯香,追蹤之下發現來自Keith的房間,房裡沒有人,但湯碗上的字條有女秘書寫著「趁熱飲」的溫馨提示。
「嘩!女秘書竟然親自煲湯!」我們尖叫。
「不,是從翠華買來的。」Sam說。
「Keith何不關上門?」我有點奇怪。
Sam的嘴角似笑非笑,神神秘秘。「你認為門是誰打開的?」
眾人思考了幾秒,然後同時發出「噢」的一聲。我們太遲鈍了,門當然是女秘書故意打開的!目的正是讓其他人看見那湯和字條。如此一來,她的「身份」就得到確定,以為有人「照顧」就會享有特權,可以推掉工作。
「Keith的老婆會不會去雜誌爆料?」同事們關切地問。
「笨蛋,你以為他是柯大班!除了我們幾個無聊人,誰會有興趣去看這小律師的姦情?」Sam這傢伙倒也有理。
零晨三時了,是時候回去。Sam因為明早八時飛北京,索性回公司小睡一會,直接從中環乘機鐵往機場。步出德己立街之際,我遠遠看見一男一女摟抱著上了計程車,那兩個身影好像很眼熟……Oh Jesus!那不就是Keith和他的女秘書!
「Daisy,幹嗎呆了?」同事們問。
我遲疑了一下,還是覺得不應趕盡殺絕。「沒什麼,大概認錯人了。」大家也就沒再追問下去。
我截了計程車,零晨三時的海底隧道擠得水洩不通。這些人何以將近天亮才回家?是要交際應酬?是在辦公室裡拚搏至深夜?還是因為根本不想回家?每個人都有寂寞的時候,包括Keith和他的女秘書。
電話的響聲劃破了沉默。是誰會在這麼晚send來SMS?想不到,竟然是Philip…… (撰文:王迪詩/逢星期六刊於《信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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